方鼎緩緩傳來的聲音中如同帶了魔力,聲音入耳之後,赤炎只感到有一種無比壓抑的莫名力量從他的耳中傳入全身,腦中嗡鳴一聲,本就枯竭的氣血在這一息硬生生的停止了運轉,赤炎雙眼一黑,剎那混沌起來,整個人昏倒在地。
次日,當赤炎醒來,睜開雙眼之時,他發現自己已然回到了客棧之中,客房四週一切,與昨日一樣,沒有絲毫變化,彷彿昨天的那一場戰鬥,僅僅是一場夢。
「到底,是誰送我回來的。」
赤炎疑惑間,耳邊卻是突兀響起昏迷前所聽到的那一句話
——明日,來方府找我,若不來,後果自負。別想著逃跑,在鎮江城,你,逃不掉。
「方府?」赤炎輕輕的撓了撓後腦勺,隨後一拍腦袋,說道「對了,昨天我挑戰的那個人,就是方府的人,莫不是我贏了她,所以才叫我到方府拿銀子?」
「太好了,我有銀子搭乘鐵甲鋼船了!」想到這裡,赤炎興高采烈,頓時動手,待收拾好一切,急沖沖的朝著客棧之外而去,不斷的打聽著方府的所在。
而此刻,方府內,方渝兒的閨房之中。
方鼎臉色略帶蒼白,坐在方渝兒的房中,一邊噫著茶,一邊卻在輕咳。
此時,方渝兒已然從昏迷中醒了過來,她抱著膝蓋,躺在床上,別過清秀蒼白的臉,一聲不吭,絲毫不理會坐在一旁的方鼎,彷彿將他當成了透明。
許久,方鼎才放下茶杯,杯子與桌子的碰撞聲,打破了房中的如死人一般的沉靜。
「渝兒,你知道,你知道你到底做了什麼嗎?」方鼎在輕咳中這般說道。
方渝兒沒有回答,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方渝兒相信方鼎也知道她想做什麼,但是為什麼方鼎就是要逼她嫁給她不喜歡的人呢?
在她與張小生的婚約沒有被她知道之前,她與方鼎的關係一直都很好,雖然方鼎在平日總是在眾人的面前表現出一種暴躁狂怒的樣子,但是,只要當方鼎回到家中,面對她的母親與方渝兒的時候,他就是一個溫和的父親,就是一個疼愛妻子的丈夫。
那麼多年來,方鼎從來都不會逼迫方渝兒做任何她不願意做的事,但是為什麼,偏偏這一次,就要如此呢?
「渝兒,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是,這是你爹我當年答應張家的事情啊。」
方鼎看著床上憔悴的方渝兒,心中微微一痛,他何嘗不知道方渝兒的心意,但是當日的事,他承受了張家的大恩,那時恰好妻子懷孕在身,方鼎覺得大恩無法報答,一時糊塗之下,便是要與張家的那個胎兒指腹為婚。
待得時間慢慢過去,方渝兒出聲,一點一點的長大,他也漸漸的覺得後悔了,所以那麼多年來,他一直沒有強迫過方渝兒做他不願意做的事,只是,如今方渝兒已到了婚嫁之年,當年之諾,當年之恩,令他無法忘懷,才試探的與方渝兒說出婚約之事。
只是,他沒想到,方渝兒性子如此激烈,居然擺出擂台比武招親。
本來,這也沒什麼。
以方鼎在這鎮江城的威名,在方渝兒擺出擂台之時,他已然悄悄放出話來,不讓任何武者上台挑戰方渝兒,在他想來,只要沒人來挑戰,那麼方渝兒永遠也不會輸,這場鬧劇,也會隨著時間悄悄的為人所忘記。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這鎮江城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了一個黑衣少年,上台挑戰方渝兒。
當他聽到了這個消息之時,方鼎的憤怒不再是假裝,他是真的生氣了,作為一個父親,作為方府的家主,怎麼會讓方渝兒與來路不明的人比武,若是勝了還好,若是輸了呢?
這後果,方鼎不敢想像,於是,他全速前往擂台,一路之上,掠起了陣陣颶風,然而,當他來到擂台之時,卻是看到了鳳凰與血柳的對拼。
作為一個鑄骨強者,他分明看出血柳中內蘊的滔天殺意與恐怖波動,這是方渝兒無法抵禦的!若是這血柳命中方渝兒,那麼方渝兒,即便不死,也要重傷!
大驚之下,方鼎瞬間騰空而起,剎那之間降臨到了兩人中間,催發體內鑄骨巨人,將兩人的攻勢化解,然而,武技被破,對武者來說,怎會沒有創傷。
看著方渝兒受傷昏倒,方鼎內心中殺機一現,本想將黑衣青年擊殺在在擂台之上,卻不想這殺機剛一出現,他便感覺自己彷彿被某一個人盯上,只要自己一動手,那麼自己的生命就會隨之消失。
在驚疑之中,他也不敢貿然動手,唯有抱起一旁昏迷的方渝兒離開,只是要讓他就這樣離開,他也是不甘心,於是在臨走之時,將氣血之力融入聲音之中,以聲音震盪赤炎體內枯竭的氣血,試探一下。
卻不想,他的聲音剛剛發出,一道無形的氣息,不知道從哪裡彈指而至,穿透他體內鑄骨防線,直擊內臟,頓時他體內氣血渙散,悶哼一聲,抱著方渝兒的手幾乎一鬆。
此時,他就確定了,這黑衣少年身旁,確實有一個強者在暗處默默的守護著,而那個強者的修為,至少是修行到了五行內臟,他完全無法匹敵,於是也不敢造次,唯有帶著方渝兒急促的回到方府。
「唉」
方鼎長歎一聲,看見方渝兒依然別過臉,不理會自己,也是無奈,恩情兩字最難抉擇,方鼎如今夾在中間,也是絲毫不好過。
正當方鼎想離開方渝兒閨房之時,一道輕柔的敲門聲隨之傳來。
伴隨著吱啞的開門聲,一個衣著華美,面容略有些像方渝兒的的秀麗少婦推門而入,朝著方鼎微微一笑,說道「相公,門外有一個黑衣少年求見,不知道」
方鼎聽到『黑衣少年』之時,雙目一縮,頓時咳嗽幾聲,半響之後,他才撫了撫心口,說道「我,這就會見他。」
方府大廳,赤炎端坐在一旁,略感無聊,於是抓起桌上的果盤大吃起來,不一會兒,方鼎便在輕咳間來到了大廳之上,看到赤炎不停吃著水果,完全不理會他,眉頭一皺,但卻無力發作,唯有重重的咳嗽了一聲,引起了赤炎的注意,方才說道「不知道,這位小兄弟,來我方府,所為何事?」
「所謂何事?」赤炎啃下一大口果肉,眨了眨眼睛,帶著果汁的手指輕點鼻子,疑惑道「昨天,不是你叫我過來的嗎?」
方鼎面上表情一凝,昨日,他為了試探,隨口叫赤炎今天過來找他,卻不想,還真的把這個煞星招惹來了,方鼎覺得腦袋一痛,頓時不知道說些什麼了。
「喂?」赤炎看見方鼎發呆不理會自己,眉頭也是一皺,突然開口,打斷了方鼎的思索。
方鼎輕唉一聲,右手摀住額頭,搖頭說道「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赤炎。」
「赤炎對吧,老實和你說吧,我家渝兒是不可能嫁給你的。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我一律都滿足你!」
方鼎輕咳一聲,平靜似水的說道,然而內心之中卻是蕩漾起了驚濤駭浪,他害怕啊,今天自己這麼直接了當的當面拒絕眼前的這個赤炎,若是令赤炎不開心了,不知道他會不會叫他背後的那個守護著,直接蹦出來滅了自己呢?
然而,就在他後怕之時,赤炎卻是雙目精光一閃,方鼎說,任何要求都能滿足,那麼銀子,肯定也在其中了!
想到這裡,赤炎立刻開口,急促的說道,彷彿害怕方鼎反悔「我要銀子!」
恩?
方鼎想了萬千種可能的後果,卻是沒想到赤炎僅僅只是提出要銀子的要求,他沒想到赤炎再被他落了面子之後,他的要求竟然還是這般簡單,事出反常必有妖,方鼎不由得謹慎起來。
「你要多少銀子?」方鼎試探的說道,心中已準備取出整個方府所有的財物了,畢竟錢財乃身外之物,沒了,還可以在賺,可以不要觸動他背後強者的怒火就可以了。
「恩我要。」赤炎若有所思,隨後伸出五指手指,靦腆的說道「我要五十兩!」
「五十兩是吧,好什麼!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方鼎聽到五十兩的時候,心中還想著這個價錢他方府給的起,隨後越想越不對勁,這不對啊,這偌大的方府中有多少十萬個五十兩啊!
這赤炎,莫不是在耍我玩?
然而,赤炎看到方鼎的反應,還以為方鼎在嫌五十兩太多了,不想給他,赤炎在心中默默了歎了一口氣,偷偷的捏了捏除去客棧所花的五兩,所剩下的二十五兩銀子,再次伸出三隻手指,說道「那我要三十兩就夠了,我明天還要去搭乘鐵甲鋼船度過玄河,不能再少了。」
在確定自己沒有聽錯,赤炎的臉色也不似作偽,方鼎吞下一大口唾液,他是怎麼也想不到啊,心頭的大石瞬間放下,這丁點銀子,方府一天所花也不止如此了,當下他立刻開口,彷彿害怕赤炎反口。
「那個,我給你十倍,我給你三百兩銀子,你與我方府就此兩清,你看這樣可好?」
「三百兩銀子!你說真的!」赤炎目露精光,他也是沒想到啊,剛才聽見五十兩的時候,還一臉震驚的方鼎,居然一下子要給他三百兩,真是,心中的喜悅赤炎已經不知道該如何表達了,好人啊,這真是好人啊!
然而,就在方鼎與赤炎相互慶幸喜悅的時候,他們沒有留意到,大廳之外的被屋簷掩蓋黑暗中,有一道曼妙的身影隱藏其中,待得赤炎喜滋滋的拿了銀子準備走人的時候,那道曼妙的身影,卻是悄悄的跟在了赤炎的身後,尾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