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祺兩隻手攥著身旁明晃晃的被褥,養心殿周圍的奴才都被支走,他大聲的哭著,記事以來的第一次,他這樣毫無掩飾的哭出來,他真的太難受了。
「付敏,朕真的好難受,朕好像自私一點,把啊凝留在朕的身邊,朕想要繼續和她像之前一樣,朕不想做這皇帝了,朕只想要啊凝!」
他說著便幾步衝到書桌前,將那些戚明成和他的黨羽奏上來的折子全部扔到地上,扔完之後他又跌跌撞撞的找到了他的玉璽。
「皇上,不要!」
付敏還沒有來得及阻止,東方祺已經將那個所有人都想要的東西一把砸在了地上。
純金的玉璽在地上滾了兩圈,又完好無缺的滾回了東方祺腳下,他愣愣的看著那枚玉璽,終於支撐不住一般的跌坐在地上。
「朕永遠,都沒法和啊凝在一起了,是嗎?」
他的聲音太輕,養心殿裡頭又太高太大,那樣微笑的聲音響起來,甚至連半點回音都沒有。
沒有人回答他,可他的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沈凝,這一輩子,已經是他要不起的人了。
他抬起頭看向沐端宮的方向,心裡默默的說了一句話。
「啊凝,對不起,朕再也不自私了,朕會把你想要的東西,都還給你。」
原沒有一個人覺得這場除夕家宴會看見沈凝的身影,可她來了。
一聲素淨的衣裳,只有袖子邊綴著幾多寒梅,也是白淨的顏色,不細看,根本看不出花樣來。
她好像瘦了許多,整個人裹在冬衣裡頭,只有很小的一團。
臉上未施粉黛,略微有些病態的蒼白,可人倒是挺有精神,神色微微斂著,不像是之前那副丟了魂的樣子。
東方祺看著她,心中微微有些安心,還好,沈凝又振作起來了。
他不知道,太后昨天不僅找過他,也去找過沈凝,說的還是之前那些話,只是沈凝當時並沒有放在心上,可如今她經歷了蝕骨的疼,她恨足了那些女人,她要狠心起來。
在這個宮裡,除了自己能夠保護自己,別的人,誰都不行!
家宴還是如同往常一樣,吃吃喝喝相互客套在摻雜一點女人間的勾心鬥角,只是今日的主角似乎不高興,連帶著席間的整體氣氛都不好,時間過了大半,一直悶頭吃飯的東方祺終於放下筷子。
「今日家宴,朕有一項事情要宣佈。」
眾人紛紛放下碗筷,皇上開口,今日的重頭戲就要來了。
「昭儀沈氏,秉性端淑,持躬淑慎。於宮盡事,克盡敬慎,敬上小心恭謹,馭下寬厚平和,椒庭之禮教維嫻,堪為六宮典範,實能贊襄內政,著,冊封為後,為天下之母儀。」
付敏將手中的聖旨打開,一字一句的宣讀著。
底下的人面面相覷,戚仙珥瞪著一雙燈籠般的大眼睛,嘴唇微微顫抖,她沒有想到皇上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封沈凝為皇后,她阿爹前兩天還派人遞過書信給她,說讓她只管安心,那孩子的事情東方祺絕不會追究於她,這帝后之位,也會是她的!
沈凝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淡然的走出來跪在中央。
「臣妾謝過皇上。」
付敏將聖旨遞到她的手裡,沈凝站起來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席間突然想起齊聲的歡呼。
「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
沈凝面上的表情毫無變化,她的眼黑漆漆的,卻不再是原來那樣的清澈,而是一眼看不見的黑沉,東方玉坐在對面看著她,她不曾看過東方祺一眼,也不曾看她。
他想起他上一次看見她,她給他講了那些不可思議的事情,她下定決心跟皇上在一起,可如今,她卻已經成了她說的那樣的女人,只有恨,在沒有愛,上天就是這樣的愛捉弄人。
沈凝順理成章的做了皇后,執掌了鳳印,戚仙珥雖然很不願意,但是東方祺下了旨意,她根本沒有辦法阻止。
雖然她爹說沒事,可她還是有些怕的,她眼睜睜看著因為那個孩子的事情,東方祺和沈凝幾乎反目了,她知道東方祺肯定很想弄死她,只不過是礙著她爹不能動手罷了,對於這個帝后之位,她只能安慰自己只當是作為那個還未成形的小孩子的補償好了。
沈凝搬進了景仁宮,和養心殿一南一北的立在後宮裡頭,距離很是遠,她似乎已經忘了自己曾經說過的,住在哪裡都好,只要能離他近一些,害怕的時候也好尋他這樣的話。
她搬過去的第一夜,換了地方換了床,一時間竟有些睡不著。
已經是子時,她還是睜著眼睛在床上翻來覆去。
她聽著外頭有人說話的聲音,就在門外,很近的距離,都沒怎麼仔細聽,聲音已經傳了進來。
「娘娘她睡了麼?」
是東方祺的聲音,刻意壓得低低的,很想平日裡他對她的耳語。
「娘娘躺下有一會兒,只是方纔還未入睡,現在也不知道,皇上來了,奴婢現在進去稟報。」
「不必了,朕進去看看她就好,一會就離開。」
緊接著是房門被推開的聲音,沈凝輕輕的閉上眼睛。
面前附上大片的陰影,他似乎就站在她嶄新的鳳床前,灼灼的目光凝視著她。
過了半晌,他一直沒有說話,也沒有做什麼動作,要不是眼前的陰影還未散去,沈凝幾乎要以為他已經離開了。
她聽著他又移了兩步坐在她的床沿,接著有一隻手輕輕的掃過她的臉頰,指尖很涼,比外頭的雪還要涼。
沈凝以為,他會說點什麼,他或許會道歉,說一句對不起,或許會讓她再相信他一次,可等了許久,直到他將手慢慢抽了回去,他也未曾說過話。
她聽著他好像低低的歎了一口氣,然後眼前的陰影就緩緩散去了,有關門的聲音,接著是月淇跪安的聲音。
她緩緩的睜開眼,鳳床上繡著金絲鳳凰,明晃晃的顏色,和他養心殿裡頭的床幔是一個顏色的。
她其實,明白東方祺的難處,明白一個皇上的不易,明白自己不應該把所有的事情都怪罪在他的身上。
她想清楚之後未曾怪過他,她只是有些怪自己。
其實,她也並不是恨他,她只是明白,自己已經不能再靠近他了,她要心狠,就要斷情絕愛,如果不能逼著自己不看他,那她永遠都做不多斷情絕愛,她遲早會迷失在他深情的眼波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