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尚有一事相求。」魏十七停住腳步,聲音帶上一絲沙啞,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說出口的會是哪一句話。
郭奎玩弄著手中的息壤,隨意道:「且說來聽聽。」
「離開仙都前,我把青狼留給了小師妹,她……還好嗎?」
「在我手上,還活著。」
「能把她還給我嗎?」
郭奎笑了起來,「她是你什麼人?道侶?侍妾?寵姬?玩物?」
「呃,我答應過娶她作老婆。」
郭奎想了想,道:「好,看在巴蛇血脈的份上,就答應你這一回。」
他右手掐了個法訣,探出食指凌空一劃,虛空破開一道口子,一具窈窕的身軀緩緩落下,雙目緊閉,宛若睡去,不是小師妹秦貞又是誰人!
多年未見,她已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眉目如畫,體態綽約,平添了幾分嫵媚。
郭奎站起身,步履踉蹌,從陰影走到火光下,雙眼赤紅,臉色白得嚇人,似乎受了重傷。他伸手輕輕一推,秦貞猶如漂浮在水中的一片落葉,晃晃悠悠蕩向魏十七。
魏十七急忙伸出雙手接住師妹,無意中左手無名指上的爛銀指環被什麼東西觸碰了一下,埋在手背下的蓬萊袋微微一跳,隨即安定下來,他也沒有在意,向郭奎躬身謝過,抱著秦貞退出了山洞。
正是黃昏時分,夕照如煙,滿目橘紅,魏十七站在山崖腳下,瞇起眼睛,忽見一道劍光自西而來,宛若長虹橫跨長空,劍上一人當風而立,正是飛羽宗的長老張重陽。
張重陽御黃泉劍,疾若星火,從魏十七身旁一掠而過,探出手臂將其拎在手中,遠遠遁開,下一刻,夕陽黯淡,蒼穹如墨,南斗六星漸次亮起,星力下垂,令府、陰梁、善機、福同、印相、將殺六峰中開,六道耀眼的白光彙集於一處,將郭奎藏身的山洞貫穿,一時間地動山搖,無數岩石冉冉升起,在白光中無聲無息化作烏有,山崖頃刻間夷為平地,只留下一個深不見底的大坑。
「這是……怎麼回事?」魏十七隱隱覺得不安。
張重陽按落黃泉劍,將他輕輕放下,呵呵笑道:「多虧你刺破那郭奎的眉心,留下一縷精血,才能借闔天陣圖催動星力,將其一舉擊斃。」
張重華、陸葳、小白、江行山、俞右桓紛紛御劍而至,張重華眉宇間頗見倦怠,顯然催動闔天陣盤並非易事,江行山大仇得報,悵然若失,一時間悲從中來,別過頭去泫然淚下。
陸葳看了秦貞一眼,頗為詫異,問道:「你怎麼把她救出來的?」
魏十七心中一凜,苦笑道:「哪裡是救出來的,那郭奎……看在血脈的份上,才放了我一馬,我捨掉一塊息壤,把小師妹換了回來。」
小白輕聲道:「有驚無險,是好事,天狼與巴蛇一向交好,這也在情理之中。」她有意避開江、俞二人,說得極輕,只有張重華、張重陽、陸葳三人聽在耳中。
魏十七將秦貞放下,伸手探了探鼻息,見她遲遲不醒,臉上頗有憂色。小白寬慰他道:「無須擔心,她只是被天狼攝入一芥洞天,迷了心神,並無大礙。」
張重華並不在意秦貞的安危,他打了個手勢叫上張重陽,同去查看郭奎的殘骸。陸葳似笑非笑望著魏十七,道:「你對這個師妹倒真不錯!」
魏十七有些尷尬,訕訕地說不出話來,陸葳盯了他半晌,哼了一聲,淡淡道:「你好自為之吧!」說罷,一拂衣袖,自顧自走開。魏十七抬頭看看小白,後者朝他笑笑,亦緩步離開,留下他一人陪著秦貞。
魏十七坐在師妹身邊,背靠樹樁,長長舒了口氣,二度受到重創,又被強奪體內的息壤,繞是他筋骨強健,此時也感到筋疲力盡,腹中饑餒。他從爛銀指環中取了一枚辟榖丹吞下肚,閉目養神,山風吹在臉上,迷迷糊糊只想睡去。
指環打開的剎那,左手手背下的蓬萊袋忽然一跳,彷彿老饕嗅到了美食,蠢蠢欲動。魏十七猛然警醒,心中疑雲大生,他見無人注意自己,抬起左手在週身試探了一遍,沒有發覺什麼異樣。
他仔細回憶自己的一舉一動,驀地想起了什麼,悄悄向爛銀指環注入少許真元,打開一線,果不其然,蓬萊袋再次跳了一下,比之前更為激烈。
魏十七把心神沉入爛銀指環中,一件件物事看過來,意外發現多了一小塊息壤。
他把真元一收,心怦怦直跳,想起始終忽略的某個細節——他與郭奎近身纏鬥,以藏雪劍刺破他眉心,淌下一縷濃稠的鮮血——郭奎既然一氣間鑿開全部竅穴,成就了法體,藏雪劍又如何能夠傷到他?除非……除非他是故意留下這一縷精血!
但他這麼做的目的又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