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十七心下駭然,他本打算虛應一番故事,可是樸天衛不給他含混過去的機會,事到如今,也無法置身事外了。說出去任誰都不會相信,堂堂五行宗的宗主,竟然向一名御劍宗的弟子透露這些內幕,他何德何能,又有什麼資格得聞崑崙派的隱秘呢?
他沉默片刻,只得苦笑道:「不知宗主要我做什麼,但有吩咐,自當盡力。」
「你是個聰明人,我也不饒彎子了。如今的仙都派已不同於以往,鄧元通秉承奚鵠子遺命,頗得人心,鉤鐮宗貶入仙都後,安分守己,據說雙方相處甚是融洽。陸葳和宋韞都是崑崙出類拔萃的人才,再加上一干資質過人的三代弟子,仙都已經超越瀝陽派和少陵派,躍居旁支七派之首。」
「仙都的崛起已成定局,讓飛羽宗回歸五行宗一事橫生枝節,萬一處置不當,傷了同門的和氣,反而不美。賢侄出身仙都,如今列入崑崙嫡系門牆,是掌門親口認下的師侄,與鉤鐮宗的關係又極為密切,我想請賢侄修書兩封,告知鄧元通和陸葳二人,回絕飛羽宗首鼠兩端、不切實際的念想,敦促他們盡早回歸五行宗。」
魏十七推脫道:「那個……我人微言輕,只怕誤了宗主的大事。」
「無妨,御劍宗不便插手旁支事務,你是掌門的師侄,私下裡修這兩通書信,就暗示了掌門的態度。」樸天衛目光閃爍,指指酒壺示意他自行斟酒,「賢侄不用妄自菲薄,御劍宗上下,掌門最看重的只有四人,師弟邢越,徒弟阮靜,道童清明,再有就是你了,姜永壽和潘雲從未得到掌門認可,恐怕連他的面都沒見過。」
樸天衛說得如此露骨,擺明了要利用他的身份,把他架在火爐上烤。魏十七心中詫異,沉吟道:「那掌門的意思是……」
「崑崙嫡系原本有七個宗門,五十餘年前少了五刖宗和鯤鵬宗,如今也是時候再減兩個了,鉤鐮宗貶入仙都,飛羽宗併入五行宗,這些都是掌門默許的安排。」
魏十七臉上的神色有些古怪,既然是掌門的安排,為什麼交由五行宗來謀劃佈置。他小心翼翼道:「樸宗主,我有一事不明,不知當說不當說?」
「賢侄但說無妨。」
「我私下修信,是不是可以讓御劍宗置身事外?」他咬住「私下」二字,言下之意,萬一事有不諧,他就成為了替罪羊。
「也對,也不對。御劍宗看守鎮妖塔,把持掌門之位,必須置身事外,明面上奔走的事,就交給五行宗來辦了,但無論事態有何變化,你都不會淪為替罪羊。我且問你,掌門是不是有什麼事,要交給你去辦?」
魏十七心頭突地一跳,含糊道:「掌門偶然提過一句,不過我修為低下,只怕有負厚望……」
樸天衛打斷他,直截了當道:「那件事我知道,關係重大,我不行,掌門也不行,只有你,或許有幾分希望。」
魏十七端起酒杯掩飾心中的不安和震驚,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會有這麼重要,他心念轉得極快,脫口道:「只有人妖混血才能辦成嗎?」
樸天衛呵呵笑了起來,不再說下去,「怎麼樣,這通書信你可願寫?」
話說到這份上,魏十七也只得先應允下來,「書信乃是舉手之勞,只怕未必能說服仙都派。」
「無須多慮,不論成與不成,我都承你的情。你回去後斟酌一下,明天一早讓褚戈到無涯觀來取信。」
正事說畢,樸天衛隨手一彈桌上的屏風,仙樂之聲頓時響起。魏十七定睛望去,只見屏風上的八名女樂衣袂飄飄,姿態各異,吹奏笙、簫、箏、笛、琴、瑟、琵琶、箜篌,樂聲悠悠蕩蕩,讓人神魂俱醉。
那彈琵琶的女樂曼聲唱道:「冰肌玉骨清無汗,水殿風來暗香滿。簾間明月獨窺人,攲枕釵橫雲鬢亂。三更庭院悄無聲,時見疏星度河漢。屈指西風幾時來?只恐流年暗中換。」
唱罷,餘音繞樑,久久不絕。
魏十七為之歎息,拊掌讚道:「果然是仙家寶物,非同凡響。」
樸天衛見他打量著屏風上的美女,目光灼灼,似乎頗為動心,微微一笑,道:「今日之事借重賢侄了,這架屏風稱為『八女仙樂屏』,也算是件稀罕玩意,就贈與賢侄把玩,聊解愁悶。」
魏十七沒有推辭,連聲謝過。
樸天衛將驅動女樂的手法說與他聽,末了道:「據說這『八女仙樂屏』還有一樁妙用,若是得了口訣,能夠將女樂攝出屏風,唱曲獻舞,無不溫婉如意。可惜屏風易得,口訣難求,且看賢侄的機緣了。」
二人又對飲幾杯,閒話一陣,賓主盡歡而散。日色將暮,風雪飛揚,魏十七攜了八女仙樂屏步下赤水崖,步履如飛,匆匆回到無涯觀中,馬不停蹄去找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