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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崑崙 第十九節 有些絮絮叨叨 文 / 陳猿

    第十九節有些絮絮叨叨

    魏十七獨自坐在松下尋思,齊雲鶴傳授的《太一築基經》,似乎並不完整,只有汲取天地元氣的要訣,不提及大日陽火和月華之精,對他修煉獸皮殘片上的法門毫無借鑒。他仍有些不死心,凝神存念,試圖感應天地間的艮土之氣,忙活了好一陣,一無所獲。

    他與元氣之間隔著一層膜,而這層膜,並不是靠《太一築基經》,靠自身努力就可以捅開,他必需承認,缺少一種叫做天賦的東西,寸步難行。

    他能做的就是吃肉,不斷地吃肉,吃妖物的肉,奪取其中蘊含的元氣,淬煉肉身,強行鑿開竅穴。

    魏十七想通了,他隔著衣襟拍拍懷裡的獸皮殘片,心道:「不能改變,就只能接受。既然入不了崑崙的門,那就下笨功夫,練笨功法,看看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他把《太一築基經》拋在腦後,打了兩遍技擊拳,活動開筋骨,背起弓箭,在天都峰頂兜了一大圈,查看地勢,尋找野獸的蹤跡。

    天都峰雄偉險峻,林木繁茂,遮天蔽日,到午後時分,魏十七獵到一頭獐子,覓路返回苦汲泉。他先打忽哨喚回青狼,掏出獐子的內臟,待它狼吞虎嚥吃完,再打手勢告訴它兩件事,第一,離仙雲峰遠一些,第二,在天都峰附近尋找成精的妖物。

    這手勢打的,那個費勁——魏十七乾脆揀了塊石頭,在地上塗塗畫畫,好不容易才等到青狼點頭,也不知它是真明白還是假敷衍。

    他拍拍青狼的腦袋,背起獐子回到苦汲泉,只見秦貞坐在泉眼邊,小臉微紅,呼吸綿長,沉浸在物我兩忘的境地,一時半刻收不了功。

    魏十七看了幾眼,知道她資質之佳,進展之快,出乎齊雲鶴的預料,生平第一次修煉就水到渠成,開始引離火之氣入體,衝擊竅穴。

    人與人的差別,竟如此之大,魏十七心情複雜,也不去打攪她,走開一段距離,用火鐮子燃起一堆火,烤熟了獐子肉,挑肥嫩的留下幾塊,自顧自先吃起來。

    又過了個把時辰,秦貞才吐出一口濁氣,站起身來,她雙目璀璨如星,神采奕奕,顯然修煉《太一築基經》有成,已初窺門徑。

    魏十七把獐子肉遞給她,道:「師妹天資過人,來,吃塊肉。」

    秦貞愣了一下,忍不住想笑,是因為她「天資過人」,所以師兄才給她肉吃的嗎?她接過獐子肉,謝過師兄,撕下一小條放進嘴裡,慢慢咀嚼著,肉雖然冷了,還是很鮮美,有一股特別的滋味。

    魏十七舒舒服服躺在草叢中,嘴裡叼著一根草莖,仰頭看天上的雲,看著看著,慢慢閉上了眼睛,陽光灑在他臉上,透過眼皮,一片暖洋洋的紅。

    秦貞吃了幾塊肉,在溫泉裡洗過手,見師兄愜意地閉著眼睛,心想:「師父說修煉無需正襟危坐,坐立行走,隨意就好,這隨意,是不是包括躺下呢?」她忍不住問道:「師兄,你在修煉嗎?」

    「不是,在睡覺。」

    秦貞又想笑,又不敢笑,雙手握住臉,覺得師兄很滑稽。轉念一想,他明明說的是老實話,就像剛才那句「師妹天資過人,來吃塊肉」一樣,為什麼偏偏惹人發笑呢?

    修煉《太一築基經》頗有進益,她心情很好,開始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

    「師妹,你是哪裡人?家裡還有什麼人?」

    提到家人,秦貞有些惆悵,她低聲道:「我自幼父母雙亡,寄養在伯父家,伯父……就是師父所說的仙都外門弟子,服完二十年勞役,下山當了富家子。」

    秦貞講一些瑣碎的往事,魏十七偶爾插幾句「然後呢」,「後來呢」,結果秦貞一發收不住,有些絮絮叨叨,連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不過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她覺得整個人輕鬆起來,就是像放下了什麼負擔。

    轉眼日頭偏西,秦貞看看天色,提醒師兄道:「要不要回去了?」想起下山還是要坐在師兄肩頭,有些害羞。

    魏十七正要回答,忽聽到一聲低微的嘶吼,那是青狼的聲音,他心中一動,道:「既然到了,就多待幾天,也不急於立刻回去。」

    秦貞沒什麼主見,聽憑師兄做主。魏十七關照了她幾句,藉故走開,往密林中找到青狼,只見它呲牙咧嘴,滿臉得意,腳下躺著一隻肥大的老鼠,足足有野兔大小,脖子被咬斷了,毛色鉛灰,有淡黃色的花紋。

    「是老鼠啊……」魏十七嘀咕了一句,他也不是沒吃過老鼠,老鴉嶺中有一種山老鼠,大小差不多,寒冬臘月,風雪漫天,有些食物匱乏的年份,只有掘到過冬的山老鼠,才能熬過嚴酷的冬天。

    魏十七拾起鼠屍,翻來覆去看了半天,那頭老鼠猙獰凶悍,門齒尖利如匕首,四肢粗短,遍身硬肉,不知道是什麼異種。他剝去鼠皮,開膛破肚,擰掉頭和四肢,衝去血水,在火上烤熟了吃下肚去,味道還不錯,野味十足。

    片刻後,腹中騰起一股熱氣,左衝右突,魏十七弓起後背,看準一棵大樹撞去,劇痛剎那間擴散到全身,細細品味,這疼跟以前不一樣——以前的疼是山石撞擊的鈍痛,現在的疼是撕裂筋肉的刺痛,彷彿有什麼東西,在他的身體裡萌芽生長,拚命吮吸精血。

    鼠肉中蘊含的元氣並不多,只撞了七八下即告枯竭,他吐出一口廢氣,察覺到少許殘留的元氣往靈台穴中一湧,彷彿水裡落入一滴油,互不相容,彼此纏鬥片刻,雙雙消散於無形,結果竅穴中的元氣,不增反減。

    魏十七皺起眉頭,仔細尋思一回,記起齊雲鶴說他五行親土,想必竅穴中儘是艮土之氣,而鼠肉中蘊含的元氣,極有可能是乙木之氣,木克土的緣故,艮土之氣非但沒有增加,反而損耗了些許。

    之前的運氣一直不錯,黑松谷的那頭老熊,崑崙山的那條毒蟒,說巧不巧,竟都是五行親土的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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