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見過長公主,長公主金安。」眾千金見到陰夜姬,慌忙盈盈行禮。
陰夜姬嘴角揚起得體的笑容,玉指一點,道:「除了她,都平身吧。」
眾人聞言臉上無比閃現出訝異的神情,平身的同時,齊齊把視線看向被長公主手指點住的那個人——崔白櫻。
崔白櫻眼睫微垂,臉上溫婉依舊,神情不變半分,對於這樣的不平等待遇,連一聲疑問都沒有發出,只是保持著行禮的姿勢,雙腿微曲,雙手相扼放在右側,視線斜斜下垂,落在前方的地面上,對投在她身上的各種視線視若未見。
陰夜姬咯咯笑出聲來,道:「你們看,崔小姐真真是大家出身的人,連行禮的動作都是標準而柔美,是以我特意指出來,就是想讓大家一起看看。」
原來是這樣。
眾人心裡的疑惑得到解答,公主是誇她,不由都認真看氣崔白櫻的動作來,一面七嘴八舌地附和起來,一個說:「崔小姐出身於詩禮大家,禮數周全,禮儀規範,是我們學習的榜樣。」另一個說:「不僅是我們,還是天下女子學習的榜樣呢。」
崔白櫻聽得眾人的誇讚,臉上的笑容更是溫婉了,道:「是公主謬讚了,白櫻愧不敢當。」心裡卻是怒火滔天,她當然不會如這一群蠢人一樣,認為長公主是真的要誇她,崔白櫻生為家中的大小姐,自小父親視為掌上明珠,何曾受過這般的刁難,但是對方是公主,身份尊貴,她是聰明人,知道何時能夠撒潑何時不能夠,只是心裡恨得牙癢癢,奇怪自己究竟是何時得罪了這個長公主。
雙膝正發軟間,聽得陰夜姬道:「南王妃,你也過來悄悄崔小姐的標準動作,等會兒皇奶奶來了,我們也可以借鑒借鑒。」一面回頭對準備藉著給南王妃行禮的時候起身放鬆一下雙膝的崔白櫻道:「你別起身,讓旁的人好照著你的動作給南王妃行禮。」
崔白櫻噎得差點兒雙膝沒軟下去,這會子她明白了長公主為何刁難她了,長長的眼睫覆蓋下,眼底閃過恨恨的眼神。
對於這位第一王妃,眾千金心裡都是有幾分好奇的,忙照著崔白櫻的動作行禮,行禮的同時,都各自偷瞄了幾眼,這些千金小姐自小都是有幾分見識的,見此情景,明白了是長公主在故意給崔白櫻難堪,一時間有些害怕受到崔白櫻的牽連,也被這麼展示著所謂的『標準行禮姿勢』。
「都免禮吧。」眾小姐心思各異間,聽得一個溫和的聲音道,不由鬆了一口氣,幸好沒被遷怒,又有些憐憫地看向崔白櫻,雙膝微曲這麼久的時間,一下子免禮站起身,反而可能跌下去,一看之下,不由微怔,南王妃居然親自去扶她。
「崔小姐為了幫我們做示範辛苦了。」沉熏含笑伸出手去,雖然她不喜崔白櫻,也知道長公主的目的就在於等她讓眾人起身的時候,崔白櫻因為之前一直保持那個姿勢,驟然起身雙膝會出現暫時麻痺無力的狀態而軟下去,跪倒在地出醜,為她出氣,但是不忍崔白櫻一個名門小姐在眾人面前出醜,是以,伸手去扶崔白櫻。
「是公主和王妃看得起白櫻。」崔白櫻心裡恨極,臉上的笑意卻是恰到好處,視線看到某處走過來的人群時,伸出去準備借力起身的那隻手忽然一縮,牙齒暗咬,驟然起身,眼底閃過怨毒的神情。
沉熏心下一驚,下意識回頭,只見到太后領著皇后等人從後方走來,電光石火間明白了崔白櫻的意圖,故意想要跪倒在她的面前,讓太后一等人看見,造成被她欺辱的狀況。沉熏眼底凝了一層薄冰,指尖迅速拈了個奇特的手印,一縷白光迅速從指尖彈出,隨即消泯。
崔白櫻因為沒有借力驟然起身而軟下去的雙腿沒有如願地跪倒在地上,反而是像被什麼東西隔在半空一樣,跪不下去,也沒辦法起身,但是明明什麼東西也沒有,心下猛然大駭,慌忙抬頭看向眼前的人。
沉熏眼底神色冰冷,臉色卻是溫和的,語氣淡淡,甚至帶了點笑意:「崔小姐鐵骨錚錚,不願意讓人幫忙,真真可敬可歎,那我就不多此一舉了。」說罷,側身站到長公主的身邊去。
眾人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得崔白櫻是氣惱受到折辱,但是這樣的場合,未免不識抬舉,看的太后一群人過來,當視線都往太后一群人看去,因為事先太后已經吩咐過不用行大禮,各自忙展顏相迎,都沒有注意到崔白櫻的異樣,只有陰夜姬由於位置的關係,看到了崔白櫻和沉熏兩人之間的全部動作,陰夜姬自小在宮中長大,對於崔白櫻這種伎倆自然是一看便知,正擔心沉熏要著了她的道了,卻見崔白櫻身子像是定住一樣,不由詫異,心神一轉,因為定北之行,她知道沉熏武術也十分的了得,悄聲笑道:「你使了什麼手法?」
沉熏嘴角微揚,道:「定身咒。」
「你呀,就是太善良了。」陰夜姬忍不住道:「這回要不是你會這個定身咒,鐵定著了她的道,到時候皇奶奶鐵定認為你這個南王妃在給未過門的新人下馬威呢。」頓了一頓,又語重心長道:「在皇家,善良是沒有用的,只有讓別人怕你才行。」
沉熏微微一怔,隨即笑起來,朝陰夜姬眨了眨眼,道:「哪兒說沒用,我這不是用善良拐了你這麼個朋友嗎?」
陰夜姬聞言一愣,隨即也笑起來,重複道:「對,朋友。」停了一下,斜了斜設定住滿臉惶恐的崔白櫻道:「但是對有的人,你對她善良,她只會反要你一口。」
沉熏眼底的笑意退卻,道:「公主說得是,這樣的人,應當成全她的心願。」
陰夜姬奇道:「什麼?」
沉熏眼底閃過一絲調皮的笑意,道:「她既然那麼想跪的話,當然要成全她了。」
陰夜姬會意,忍不住笑起來。
正說著,太后領了一群人已經過來,雖然說不用行大禮,眾人還是斂袖行禮,一群人行禮的動作中,崔白櫻定住的動作就顯得十分的突出,太后免禮之後,她也還是一動不動,太后不由道:「那個是誰家的小姐?」
太后身旁的太監心下也有幾分奇怪,作為太后身邊的太監,自然是對今天來參加群芳會的人瞭如指掌,忙道:「是崔御史家的千金,小名白櫻。」
太后自然也知道賜婚的事情,她雖然喜愛沉熏,但是作為一個奶奶,最希望的就是皇家的人能夠開枝散葉,孫子多一個媳婦,未免不是好事,聞得這句話,不由道:「原來即將成為辰兒側妃的孩子,抬起頭來,讓哀家好好瞧瞧。」
崔白櫻這會子心裡是真的駭到了極點,調動全身的力量想要抬起頭,忽然雙膝一軟,被定住的身子恢復了知覺,猝然不及,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結結實實給太后行了個大禮。
一群人都愣住,太后奇道:「你這孩子,哀家不過是要你抬頭讓哀家好生瞧瞧,何至於行這種大禮?」
崔白櫻雙膝針刺一般的疼痛,不過她顧不得,面上揚起一個羞郝的笑容,低眉恭順,身子微微顫動,彷彿非常的緊張:「白櫻三生有幸,得以見到太后,太后千金之軀,貴氣逼人,白櫻被那貴氣所迫,雙膝不知怎麼就軟下去了。」她盈盈一拜,道:「白櫻失儀,請太后責罰。」
一番話倒也合情合理,也稱得上是急智了,太后呵呵一笑,道:「這孩子嘴巴真甜。」一面語氣淡淡道:「扶起崔小姐。」
太后身邊的太監忙過去扶起崔白櫻,崔白櫻本意是想要在群芳會上謀得太后的喜愛,讓太后對沉熏的喜愛淡去,第一步就沒有成功,如今這一招也失效,雖然她急中生智補救了,但是聽得太后淡淡的語氣,拿不準是何種意思,當下有些惶然,心裡對沉熏的恨意又增加了一分。
陰夜姬自小在太后身邊長大,對於太后的想法能夠猜中十之**,太后只道是崔白櫻在藉機討好,雖然話說得討巧,但是未免給人小家子氣的感覺,見不得大場面,心下有幾分不以為然吧,當下拉了沉熏,道:「方纔我和南王妃正在這兒說皇奶奶和藹可親,每每給人如沐春風之感,沒曾想給崔小姐的竟是貴氣逼人。」說罷,有些疑惑道:「南王妃,你說這是為什麼?」
沉熏不知長公主何意,誠實道:「個人有個人的感覺,沉熏哪裡知道為什麼?不過第一次見到身份如此尊貴的人,有點兒緊張是在所難免的。」
「哦?」太后被這話挑起興致,招了沉熏到身旁去,含笑問:「小熏第一次見到皇奶奶也緊張嗎?」
沉熏點頭道:「當然緊張了,不過看得皇奶奶的笑容,像是平常人家的奶奶,那緊張的感覺就不知不覺散去了,漸漸就忘了皇奶奶太后的這一重身份。」
「咱們太后呀,就想讓別人忘了她太后的這一重身份。」陰夜姬從旁插言道,挽住太后的手,道:「皇奶奶您說對吧?」
太后最喜這些孫兒輩的人直把她當成奶奶,聞言笑道:「兩個鬼丫頭,一唱一和逗哀家開心。」任由陰夜姬挽住她的手,另一隻手牽沉熏,道:「哀家說群芳會該開始了。」
眾人在太后的帶領下祭拜花神,過後,方才開始真正的賞花活動。
沉熏和陰夜姬本是一左一右跟隨在太后的身邊,太后不忍拘束了她們,讓她們各自賞去,兩人遂結伴而游,一路沿著曲折的園中小道隨意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