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這幾天她只覺得自己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見了小時候,夢見沉星谷,夢見曾經溫潤如玉的少年,夢裡全是祥和和寧靜,繁花似錦的沉星谷,梨樹林依舊的芬芳,少年嘴角微揚,指尖幻化出一朵清麗無雙的荷花,含笑遞給她:「小薰,送給你。」可是,夢裡她沒有和從前一樣歡喜接過來,而是笑起來,說:「雪瀾哥哥,我已經不喜歡荷花了。」
然後,她夢見了母親,母親語氣溫和,你並沒有真正瞭解你所得到的,又怎能確定是不想要的呢?
最後,夢境一變,她看見了他,她的夫君,幽藍的眼眸,眸底有著某種深刻的情感,他說我要讓娘子知道,嫁給我,不後悔。他說從此刻起,你要把你的心空出來,我要住到裡面去。隨即,她聽見了他的聲音,輕輕的,像是在祈求,像是在呢喃,語氣依稀有某種害怕,他說娘子,你快些醒來好不好?
她睜開眼睛,於是看到了他。
陰夜辰抱住她,懷中溫軟的身體終於讓他的神志恢復過來,但是依然是怔怔的,他使勁搖了搖頭,彷彿以為自己是做夢,手緊緊的環住沉熏,連聲音都是夢一樣:「娘子,你真的醒了,不是我做夢。」
沉熏聽得這樣的語氣,心裡微疼,在他懷中仰起頭看他,微弱的燈光裡,可以看得他眼底有一團暗影,許是這幾日一直不眠不休在旁守著他,他眼中的歡喜如同煙花一樣盛放,但是卻是沒有底的,那樣的神情,明明是歡喜的,但是因為不置信,害怕真的是夢,空歡喜一場,所以眼底殘留了淡淡的空茫,看得人心裡一痛。
「不是做夢,是我真的醒了。」沉熏輕笑出聲,眉間一動,眼裡浮起調皮的神色,雙手忽然環上他的脖頸,「你要是不信的話就打自己一下,要是疼呢就證明是真的了。」
陰夜辰點了點頭,道:「也對。」不過雙手正摟著她,都沒有空,他皺了皺眉,眼底星光一閃,牙齒忽然重重往嘴唇上咬去,立刻,淡淡的血腥味在唇齒間瀰漫開來。
沉熏一驚,反應過來後立刻道:「你幹什麼?」
「我在按你說的方法,看看疼不疼。」陰夜辰眼裡滿是純淨,有一點兒淡淡的疑惑:「可是,一點兒也不疼,我真的是做夢嗎?」
宛如孩子般迷惑的語氣,讓沉熏心裡忽然變得非常的柔軟,夫君他,這幾天收到了很大的驚嚇吧,她真的把他嚇壞了。
眼眸一轉,沉熏環住他脖頸的手微一用力,自己則仰起頭迎上去,於是,四瓣溫熱的唇畔就輕易地吻上了。
有淡淡的腥味在唇齒間瀰漫開來,她是睡了三天,而陰夜辰是守了三天,兩個人具是滴水未進,唇瓣都是乾涸而蒼白,碰觸的感覺卻讓沉熏忽然間有種想哭的感覺,彷彿找了好久好久的東西,現在終於找到了,曾經心裡殘留的隱隱害怕,在這一刻,都不重要了,都遠去了,唯一的意識,就只有他的味道他的呼吸他的唇畔。
而淡淡的血腥味刺激了味蕾,她輕輕伸出舌尖,疼惜地拭去他唇瓣上的血跡,隨即離開。
只是,開始由她控制,而結束,卻由不得她。
陰夜辰握在她腰上的手掌忽然變得炙熱,體內有某種東西慢慢升騰,然後如同煙花一樣綻放開來。
她的唇明明是乾涸的,但是卻給他溫軟如同花瓣一樣的感覺,不對,應該是水,是能夠拯救他的水,他只是覺得渴,非常的渴,體內的某種東西隨即被喚醒了,再難得抑制住,而她的舌尖輕柔而疼惜,輕輕的一碰,就碰到了他的最深的靈魂,所以,他怎麼捨得她的離開,立刻反守為攻,舌尖輕靈地撬開她的貝齒,長驅直入,吸取每一分的甜美,只想把她整個人揉入他的體內,骨血相連,再也分不開。
一吻畢,沉熏氣喘吁吁,沒曾想到只是想玩笑似的以吻來告訴他自己是真實的,不曾想卻結結實實來了個吻,這是意識裡他第二次吻她,不對,這次是她挑起來的,臉色止不住的發紅,羞得把頭埋在他的胸口抬不起來。
「原來真的是夢呢。」陰夜辰臉上迷茫的神色更深了,嘴角上揚的弧度越來越大。
沉熏愕然,羞赧的神色反而退卻了,忍不住伸手打了下陰夜辰,喟歎:「我怎麼剛醒來就碰到一隻呆雁?」
秋意漸濃了。
從窗戶望去,庭院的樹葉子綠意漸褪,窗台上放了盆花,是菊花,正值花期,開的繁盛,俏生生立在枝頭,細長潔白的花瓣隨意舒展,散發著淡淡的香味,更增添了幾分秋意。
屋內。
沉熏嫌惡地皺了皺眉頭,看著端到自己面前的參湯,「可不可以不喝?」
「不可以。」凝煙還沒有說話,凝碧已經斬釘切鐵道,臉色一點兒的表情也沒有。
沉熏認命地歎了口氣,嘟噥出聲:「我這個王妃怎麼就當得這麼窩囊,什麼威風也不能擺,還得看丫環的臉色。」
凝碧臉色微微一變,卻咬牙不說話,只是眼睛盯住沉熏吧參湯喝完,接過白瓷碗,一句話也不說,自顧自就要往外走。
沉熏忙道:「碧兒等等,你就不能在這兒陪陪我嗎?」
凝碧腳步頓了一下,隨即道:「小姐不是不喜歡看我的臉色嗎?那我出去。」
「我那是說笑呢。」沉熏歎道,這個單純的小傢伙,自己不過是這幾日都一直躺在床上躺煩了發發牢騷,她竟然當真了,沉熏微微一笑,道:「過來我看看你手上的傷怎麼樣了?」
不提此話還好,一提起凝碧臉色驀然一變,握緊了手指,道:「我很好,不用小姐擔心。」說罷就頭也不回地衝出門外。
沉熏奇道:「煙兒,碧兒今兒個是怎麼了,彷彿這幾日她對我一直愛理不愛理的,我竟是何時得罪她了?」
「小姐怎會得罪她。」凝煙失笑,隨即眼眸一黯,道:「碧兒大概是在生自己的氣吧,她一直認為都是她才害得小姐跌下山崖的,雖然表面上不說,但是心裡一直暗自責怪。」凝煙歎息道:「不過這次的事情她確實有責任,別的不說,當時就不應該魯莽行事,方才害得小姐這樣,也好,讓她自己長了教訓,沒得以後更加給小姐惹麻煩。」
「碧兒當時也是一時情急,連自己的危險都顧不得,只手去抓住刀刃,再說了,我不是沒事嗎?只是那丫頭的手——」
「沒事。」凝煙含笑道:「只是皮肉之上,並沒有損及筋脈,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小姐應該擔心的是你自己——」說到這裡,凝煙難得一臉凝重,「小姐,以後不要再使用術法了,那天雪瀾少爺給小姐療傷的時候吩咐過,說小姐的體質一直偏弱,術法極其的耗費心智,如若再出現這次的情形,那小姐就真的是危險了,雪瀾少爺——」凝碧忽然住了嘴,有些懊惱自己怎麼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偷偷觀看小姐的神情,卻見沉熏微微一愣,隨即一曬,道:「煙兒,沒有雪瀾少爺了,如今有的,只是嘉明王朝的駙馬而已。」
「小姐……」
沉熏微微一笑,道:「放心吧,如今你家小姐已經沒事了。」說罷忽然想起什麼,忙問:「端康晟呢?他怎麼樣了?」
提起那個人,凝煙眉心皺了一下,道:「已經回國了,沒想到德治帝對他倒是極為重視,願意割讓五座城池,只求讓他兒子安全回國。」又道:「說起來,那五座城池也是先帝神武帝在位的時候丟失的,現在劃歸為我國,也算是物歸原主。」
沉熏聞言釋然一笑,心裡一陣輕鬆,沒事就好,整件事情說起來根本理不清誰對誰錯,他當時會對凝碧那樣,也只是為了自保,更何況整件事情摻雜了政治的因素在裡面,她最討厭的因素,而她那樣對他,雖說也是為了自保,雖說是為了不讓自己淪為人質,但是手段未免有失磊落,心底微微有些歉意,如今整件事情就這樣落下帷幕,不由放下心來。
「對了,有件事情忘了跟小姐說了。」凝煙道:「那個叫沁芳的宮女,我已經請安公公把她帶走了。」
沉熏眉尖一皺,道:「發生了什麼事?」
凝碧嘴角微揚,眼裡卻沒有笑意,只說了兩個字:「棄子。」
「棄子。」沉熏眼眸一沉,道:「送了兩個人來景和宮,如今棄了一子,那就是為了保另外一顆棋子。」她忽然朝某個地方笑起來:「看來夫君有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