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m市褪去了白日的喧囂,清冷的夜,揮灑著淡淡薄霧,籠罩著整個都市。長河邊,河水蕩漾,隨風而起的漣漪晃動出一片片碎金。
長河岸邊,霓虹華彩,一個暗暗的身影孤獨地站在岸邊,雙眸時不時地向寬闊的馬路邊張望。
凌晨兩點,大多數人都已入睡,寬闊的馬路上空空蕩蕩,沒有一輛行駛的車輛。
夜風吹來,撩吹著他的頭髮,秦天朗望著空曠的道路,發出了悠悠的歎息。看來,他的苦肉計白演了,或許莎莎真對他死心了。
不過,除了莎莎,他實在找不出其他更好的人選,在眾多富婆中,莎莎算是年齡比較輕,身材相貌都算上佳。
比那些空虛、寂寞的老富婆強多了。
一想起和那些老富婆在一起的日子,秦天朗就有一種嘔吐的衝動。
凌晨四點,空曠的馬路漸漸有了車輛,不過都是一些早起的車輛,向路口仰望的秦天朗終於縮回了酸澀的脖子,英俊的五官因憤怒微微扭曲。
可惡的女人,真以為沒了她,他秦天朗就真的走投無路了?
秦天朗恨恨地這樣想,翻開手機,在手機上翻動著號碼,正尋思究竟撥打哪一個號碼時,一陣響亮的轟鳴聲由遠及近傳來。
秦天朗猛然抬頭,原本冰冷的臉龐立刻佈滿了喜悅之色。只見前方有一亮紅色的寶馬跑車,迅速朝這邊馳來。
待行至秦天朗那邊時候,寶馬跑車陡然踩動了剎車,刺耳的剎車聲在寂靜的夜中尤為響亮。未等秦天朗走進,跑車門打開,從裡面走出一個身材高挑,相貌還算漂亮,不過眼角稍微有些皺紋,神情傲慢無比的女子。
「莎莎——」秦天朗快步走上去,聲音充滿了驚喜。
「啪——」然而回應他的,並不是熱烈的擁抱或者關切的問候,而是一記冰冷的耳光。
莎莎揮手扇了秦天朗一個嘴巴,應用力過大,身軀顫動不已,望向秦天朗的眼神,燃燒著熊熊怒火。
「如果打我,能讓你出氣,就儘管打。」秦天朗苦笑一聲,站在那不閃不避,清秀的左臉紅腫了不少。
莎莎望著他,冷笑道:「你以為我不敢?」
「啪——」的一下,又一記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臉頰上。
秦天朗的身軀猛然晃動了一下,雙頰通紅,不過他沒有退縮,相反仰起頭,只不過雙眸輕輕閉上,其舉止表示,將會任由莎莎處置。
看著一臉淡然,卻明顯憔悴不少的秦天朗,莎莎咬了咬唇,揮舞在空中的手卻再也落不下去。
這個他曾經深愛過,也深深恨過的男子,再次面對他時,還是愛多過了恨。
冤家,冤家!
扇了秦天朗兩個嘴巴後,莎莎再也生不出半點力氣,揮舞在空中的手終於落下,不過不再抽打秦天朗,而是輕輕地錘著秦天朗的胸口。
「為什麼,為什麼你還要回來,為什麼還要再這裡見我。你知不知道,我為了忘記你,有多辛苦,有多麼痛苦。」她一頭撲倒在秦天朗懷裡,臉上的傲慢之色全然不見,卻而代之的是柔弱的淒楚和無限的哀怨。
「對不起,莎莎,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秦天朗緊緊抱著莎莎,手指穿過對方烏黑的秀髮,聲音極盡溫柔,望向夜空的眼眸卻冰冷淡漠。
周家齊,千萬不要讓我抓住機會,要不然我一定會讓你好看。
……
周家齊離開公司後,並未直接回家,或者去秋葉酒吧,而至徑直驅車去了警察局。由於法院還沒有宣判,因此顧盼爾被關押在警局內,不錯從她所作的供詞上看,只要周家齊不撤訴,被判入獄是鐵定的事,而且極有可能是重判。
冰冷的鐵窗內,顧盼爾雙手抱著膝蓋,蜷縮在一個角落裡,目光望著地面,畏懼而膽怯。這裡雖然不是監獄,但也有一些待審判或者拘留的人關押在裡面。
不足二十平方的小房間裡,連同顧盼爾在一起,一共關押了十二個人。
因此,這個本不大的小房間裡顯得十分擁擠。坐在屋子中央,唯一一張沙發上的是一個身材高大,健碩的女人,她留著一頭短髮,五官其實很不錯,雖算不上精緻,但很美麗,不過被渾身散發出的暴虐氣息破壞。
她一個人佔了最空曠的位置,而周圍的人沒有一個人提出異議,顯然她是這個件屋子裡的老大。當顧盼爾被推進來的時候,眾人抬起頭,神色各異的眼眸落在顧盼爾身上,讓顧盼爾感到極其不自然。
她畏縮地躲在一個無人的角落,而後慢慢蹲下。柔弱的姿態,就像一隻隨時都會被人欺凌的小貓,可憐楚楚。
那名高大的女子,看了顧盼爾一眼,忽然揚了揚唇,用略顯粗獷的聲音問道:「喂,瞧你一副拘拘謹謹的樣子,應該不是一個犯事的主,你到底是怎麼進來的?」
顧盼爾看了那個女人一眼,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慘然一笑。或許,接下來的歲月,她都會在這樣的日子中度過吧。
這些枯燥、恐懼的日子,想想都令人害怕,不過幸好不是秦天朗,若換成高傲的他,一定會被逼瘋的吧,想到這,顧盼爾極度糟糕的心情才會略微好一點。
見顧盼爾沒有回答高大女子的問題,她身旁的另一名女子衝著顧盼爾冷冷喝道:「喂——裝什麼裝,老大在問你話呢!」
顧盼爾的身軀顫抖了一下,她抬起頭,用細微的聲音回答:「犯了點事,就進來的。」
「犯事?」高大女子淡淡一笑,從顧盼爾走進房間時,她就注意到了她一舉一動,雖外表粗礦、暴戾,但內心卻一點都不輸給心思細膩的女人。
「我看你是替人頂罪的吧。呵呵——又是一個傻女人。」高大女子用嘲諷地語氣對顧盼爾說道。
顧盼爾一驚,張口結舌地問道:「你……你……瞎說……」好不容易騙過了警察,頂替秦天朗入獄,顧盼爾可不想再出半點差錯,以至前功盡棄。
「這還用問嗎?」高大女子笑了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你和我們不同,身上少了一絲叛逆、霸道的味道。像你這種女人,一定是所謂的乖乖女了,又怎麼會觸犯法律?而你躲在角落時,神情雖然絕望,但並不悲傷,甚至還流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感覺。嘿嘿……這還不好猜嗎?」
高大女子的目光,似能看破顧盼爾的心思,唇角綻出一抹篤定的笑容,眸中雖然還有桀驁之色,但對顧盼爾卻並沒有多少敵意。
顧盼爾心驚於女子的犀利眼神,但她並沒有就這個問題繼續糾纏下去,而是轉換話題,輕聲問道:「那你是怎麼進來的?」
顧盼爾打量著高大女子,以及她周圍的其他人。她們神色自若,並未因進警局而悲傷、絕望,相反就像來到老朋友家一樣,輕鬆自然。
「我?」女子笑了笑,她的笑容和一般女子不同,女人的笑起來多多少少會有一絲嫵媚在裡面的,但高大女子的笑容裡,更多的是豪爽和不羈。
「幫一個姐妹出氣,順手就砍了那個負心的傢伙。算那個傢伙運氣好,只在醫院裡呆上個把月。要是換做以前的我,說不準就瞭解了那個傢伙。」高大女子輕輕吐一口氣,漫不經心地說道。
顧盼爾一驚,沒想到高大女子這麼凶悍,並且從其神態上看,沒有絲毫反省、覺悟的跡象。
「至於她們——」高大女子指了指離她最近的一名衣著暴露,打扮妖嬈的女人,「她是以賣yin的罪名被抓進來的,至於她,則是濫賭;還有她,更有趣,勾引了一個有錢人的老公,不過那個男人是個慫蛋,被發現後,就聯合老婆將她告上法庭……」
高大女子逐一指著周圍的女子,對顧盼爾說道,顧盼爾越聽越心驚,這裡犯事的女人,除了她各個不簡單啊。
她們犯的罪,涉及色情、暴力、賭博……簡直就是犯罪教科書中最常見的案例。
不過最讓顧盼爾心驚的是,這些即將入獄的女子,每個人臉上表現的都那麼淡然,一點都沒有後悔莫及,或者幡然悔悟的模樣。
她們心裡,應該認為她們所作的一切,是理所當然的,儘管有悖於法律。如果再給她們一個一次機會,相信還會再犯。
顧盼爾暗暗叫苦,想必牢獄中的其他犯罪人,情況基本上和這裡都差不多。和這些素質極低的人在一起,這日子……
就在顧盼爾暗暗叫苦的時候,那名高大女子似看穿了她的心思,臉上閃過一絲淡漠的冷笑。
「你心中一定看不起我們這樣的女人吧。」她的神態冷漠,但對顧盼爾的語氣卻沒有敵意,這讓後者稍稍鬆了一口氣。
要是無意間惹惱這些危險分子,想想後果,都讓顧盼爾不寒而慄。
「不過過了一段時間,你總會明白的。」女子臉上忽然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用一種近乎神秘的語氣對顧盼爾說道。
「其實我們都是一類人,從本質上是相同的。」
顧盼爾默不作聲,那名高大女子雖然外表看似野性不羈,但其眼神卻是犀利的,或許她說的是對。
女人是一種奇怪的動物,她們可以在意一切微小潛在的危險,為躲避這些危險而過的戰戰兢兢。但一旦涉及到所愛的男人時,她們可以為此不顧一切。
「我叫高蘭。」那名高大女子走到顧盼爾面前,伸出手,笑盈盈地對她說道。
「我叫顧盼爾。」顧盼爾遲疑下,握住高蘭的手。
「如果有幸分配到一座監獄,若有人欺負你,就來找我。」女子很自信地說道。
顧盼爾點點頭,高蘭雖然看似有點凶橫,但看得出是一個豪爽的人,也不知這樣一個女人是如何走上這條道路的。
簡單地寒暄了一下,高蘭看到顧盼爾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也就知趣地沒有打擾,而是和其他女子低聲交談著。
到傍晚時候,一名年輕的警察忽然來到這這件房間,對著裡面大喊:「誰是顧盼爾,快出來,有人看你了。」
顧盼爾揉了揉發酸的膝蓋,眼神中略帶一絲驚喜,不過瞬間又被憂慮替代。不會是天朗吧,他來這裡做什麼,難道想代替她入獄?
如果真這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費了!
懷著忐忑的心情,顧盼爾隨著警察來到一間獨立的小房間。警察走到門口,對顧盼爾說:「他就在裡面,你進去吧。」說罷,便轉身離開了。
看到警察既不守在門口,也不跟她進去,顧盼爾愣了一愣,難道警局對犯罪嫌疑人的看守都是這麼鬆懈的嗎?
顫巍巍地推開大門,透過門縫,她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隱藏在黑暗中,雙眸不由略大焦急。
「天朗,你怎麼這麼傻……」
然而當大門完全開啟時候,顧盼爾看清楚那個身影,神色不由愣了一愣,驚呼道:「是你?」聲音帶著驚訝和濃濃的悔恨。
那人轉過身來,高大的身材,俊朗的五官,與秦天朗不同的是,眉宇間充滿著一股淡淡的溫潤之氣,使得整個人看上去儒雅不凡,而不似秦天朗那麼鋒芒畢露。
「你坐。」周家齊看了顧盼爾一眼,看她一副憔悴無神的樣子,這幾天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顧盼爾拉開椅子,拘謹地坐了下來,她望了周家齊一眼,而後忐忑地開口:「周先生,對於造成的傷害,我再次表示萬分抱歉。」她站起來,鄭重地向周家齊彎腰道歉。
「還有,這一切都是我主使的,還請您千萬不要再去找天朗的麻煩。」顧盼兒以為,周家齊此刻來警局,一定是想探尋事件的真相。
不過既然她決定頂替秦天朗入獄,又怎麼會向周家齊告知真相呢?
周家齊擺擺手,示意顧盼爾不要再說下去,烏黑的眼眸如星辰一樣深邃,他淡淡道:「我來這,並不是要問這些事。我只是想問你一句,你這樣做,不後悔?」
深邃的眼眸似洞穿了顧盼爾的內心深處。
顧盼爾身體輕輕一顫,抬起頭,緩緩說道:「我當然後悔,我不該財迷心竅,為了一百萬就去做這種事情。現在,我也受到了應有的懲罰,對不起。」顧盼爾再度朝周家齊彎腰道歉。
周家齊皺皺眉,他一把抓住顧盼爾,不讓她再度彎腰。
「我說的不是這件事,我問的是,你為這個男人付出這麼多,究竟值不值?」他抓著顧盼爾的手,眸光陡然明亮,宛如利劍一樣,直刺顧盼爾的心海。
顧盼爾的身體再度不可抑止地顫抖,她知道面前那個看似儒雅的男子,心思是何等細膩,想必自己的把戲在他面前,是十分幼稚可笑的吧。
「我不後悔。」她只吐了這四個字。
「不後悔?」周家齊放開顧盼爾,重又坐回椅中,沉吟一下,而後說出一句令顧盼爾感到震驚的話。
「好,那我就給你們一個機會,希望你真的沒有看錯人。」說完,他站起來,走出這間封閉的小屋。
周家齊的回答,令顧盼爾如墜雲霧。聽他的意思,好像不在追究此事,可是……顧盼爾有些不敢相信,要知道當晚,他們對周家齊做了何等傷害的事,而且此事既已對簿公堂,已周家的財力和物力,沒有可能就此罷手。
難道有人向他們施壓?
顧盼爾迅速派遣掉了這個不切合實際的想法,以周家的地位,在m市是無人可以撼動的。
顧盼爾呆呆地站在空曠的屋子裡,兀自在做夢一般,她想不明白周家齊為何會放過她……就在她傻傻地站在屋裡的時候,就聽門外一個嚴厲的聲音響起。
「還不趕緊回家,難道真想呆在警局過夜?」門外的警察冷喝道。
顧盼爾這才醒覺,嬌軀一顫,快步朝大門口走去。
雖然是傍晚,但警局依舊燈火通明。對於顧盼爾的離去,警局的人只是淡淡一瞥,並沒有阻攔,顯然周家齊事先和他們打過招呼的。
走出莊嚴的警局大門,顧盼爾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雖然這是她主動替秦天朗頂罪的,但能不坐牢自然是最好的事。
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鮮空氣,顧盼爾目光朝四周望了一眼,恰巧看到周家齊背倚著一輛豪車,目光深望著天空,面露一絲憂傷,手指的香煙燃起一縷縷裊裊的細煙。
顧盼爾躊躇了一下,緩步走了過去,走至周家齊身邊,用細微的聲音說:「謝謝你。」
周家齊低頭看了顧盼爾一眼,笑了笑:「這話你說過很多遍了。」
顧盼爾用手抓著裙裾,愈加有些不自在,除了謝謝外,她不知道如何表達她的感激之情。看的出周家齊是一個善良、重情義的人,她越發為之前所作的一切感到深深的後悔。
看著一臉侷促的顧盼爾,周家齊掐滅煙蒂,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了窗戶,輕笑道:「如果你真要表達你的感激,不如陪我去兜兜風?」
「好。」顧盼爾點點頭。雖然和周家齊接觸的時間並不算太長,但她相信周家齊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
看到顧盼爾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周家齊眸中閃過一絲讚賞的光芒,他打開車門,做了一個請的動作,舉止優雅而高貴。
顧盼爾低頭,坐進了車子內部。周家齊關好車門後,隨即也跟著走進駕駛室。腳下輕輕一踩,豪車迅速開動起來。
兩旁的風景迅速往後飛掠,周家齊開車的速度很快,這讓顧盼爾微微有些害怕,她伸出手,牢牢抓著車頂的扶手,纖弱的身軀似楊柳一樣輕輕搖擺。
周家齊在後視鏡裡看到顧盼爾一臉緊張的模樣,不由淡淡地笑了笑,她這個樣子不由讓周家齊想起很久以前的記憶。
那個時候,她第一次坐進他的汽車裡,由於不適應他開快車,也是那個位置,牢牢地抓著車把手,身體搖擺若柳,烏黑的眼眸閃爍著晶亮的恐懼光芒。
一想起陳之葉,心頭的苦澀猶如燃起的炊煙一樣,裊裊升起,隨即遊走全身,心微微一澀,而踩動油門的右腳隨即加大了力量。
汽車發出一陣轟鳴聲,兩旁的景色已驚人的速度朝後飛掠而去,至於顧盼爾,就像一隻受驚的小鳥,此時哪裡還敢睜開眼睛,緊閉著雙眼,身軀輕輕顫抖。
她不知,車子正悄然馳出了m市,朝郊外飛奔而去。
落日緩緩朝西方墜落,西邊的雲彩彷彿鍍上了一層琉璃的金,美輪美奐,晚風隨著開啟的窗戶強勁吹來,吹亂了顧盼爾的髮絲,也吹亂了她的心。
漸漸適應這種速度後,顧盼爾不由睜開眼,看到前方那輪緩緩墜入西山的夕陽,雲彩抹上了一層瑰麗的色澤,美艷萬分。
金色的光芒,在黑暗交替之際,陡然綻放了所有的色彩,而駕駛座前的那個男子,瞬間被光芒包裹,折射的光芒如琉璃反射,色彩萬千。
這種美麗至極致的色澤,讓顧盼爾忘了一切,她呆呆地望著前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包裹在金色光芒中的周家齊吸引過去。
然而這種震懾人心的美麗只維持一瞬,剎那間天地便陷入黑暗,連同身前的那個男人,亦漸漸消失在黑暗之中,只留下一個堅毅的輪廓。
光芒褪去,黑暗驟然來襲時,顧盼爾卻清晰看到身前的那個男子,眼角下掛著一串晶瑩的淚珠。
他在哭……顧盼爾心頭升起一股難以置信的感覺,周氏集團的第一繼承人,周家大公子,混跡於上流社會,看慣雲起雲落的人——心,應該比鑽石還要堅硬吧。
可是她看到他卻在哭……
汽車飛奔而過,兩旁的建築逐漸稀疏起來,到最後都是鬱鬱蒼蒼的樹林,鮮少有建築群落,開至一個多小時候,一陣海腥味從開啟的天窗撲鼻而來。
雖然是黑夜,但兩旁已點亮了燈火,坐落於道路兩旁鬱鬱蒼蒼的樹木,忽然在一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一望無垠,黑沉沉的大海。
周家齊的車順著一旁的出口,馳入柔軟的沙灘殺。
「擦——」快速的剎車,使得飛濺出的塵沙漫天飛舞。
周家齊一句話也沒說,打開車門,然而背依著汽車,目光悠悠地望著隨風起伏的大海,神色寧靜,卻掩飾不了背後的憂傷。
顧盼爾推開車門,望了周家齊一眼,翕動的嘴唇卻沒有發出聲音,最後將目光落在深沉的大海上。
不知因何勾起了周家齊的往事,像他這種事業心極強的成功人士,鮮少會在他人面前表現出脆弱的一面吧。
不過從另一面來說,周家齊內心的創口,恐怕傷的很厲害,要不然絕不會帶她來海邊。
顧盼爾沒有說話,目光落在起伏的海面上,內心卻在想著秦天朗,這個時候他又在做什麼呢?若是讓他知道自己自由了,又會是神馬表情?
彷彿看到秦天朗先是一臉震驚,隨即欣喜若狂的表情,顧盼爾的唇角輕輕一扯,彎起一抹開心的笑容。
夜,無聲無息地在兩人之間流淌,周圍除了呼嘯的海風,起伏的波浪,再沒有半點聲息,彷彿整個天地都陷入沉寂中。
兩人各懷心事,因此誰也沒有打擾誰。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家齊終於打破沉默,淡淡看了顧盼爾一眼,緩緩道:「我們回去吧。」
顧盼爾點點頭,看到逐漸恢復平靜的周家齊,嘴唇翕動,有一絲好奇在她心頭升起,她極想知道在周家齊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讓得這麼一個儒雅、高貴的男子如此失神。
不過畢竟是他人的**,她顧盼爾無權過問。
將疑問吞回肚中,顧盼爾點了點頭,打開車門,回到車廂裡。周家齊坐在駕駛座上,右腳輕輕一點,汽車登時發出一陣轟鳴聲。
不遠處在海邊嬉戲的海鳥,驟然聽到轟鳴的聲音,立刻撲稜稜地四散而飛。
周家齊將擋位撥到空檔聲,聲音默然地望著前方,沒有立刻啟動汽車,而是緩緩道:「我記得今天,是她的生日。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他緩緩說道。
顧盼爾神色微微有些變化,不過並沒有發問,他知道此刻周家齊只是想找一個傾訴對象,而不是一個疑問者。
不用她問,周家齊會告訴她的。
果然,就聽到周家齊緩緩說道:「以前,我一直將重心放在事業上,以為衡量一個男人的成功,自然以事業為第一。和那個終日只知道玩耍,放蕩不羈的人相比,無論如何都應該會選擇我吧。」
「可是我錯了,我徹徹底底錯了。」說到這,周家齊低下頭,眸中閃現深切的後悔之意,「衡量愛情的砝碼,並不是外在的物質條件,而是為彼此的付出。而我,對她付出的實在太少,等真正發現時,卻已經晚了。」
說罷,他長長一歎,歎息聲中既包含著對前段感情的懺悔,也有一絲解脫。
「現在我只能祝福她幸福,想必以那傢伙的性格,她不會不開心的。」一想起他的競爭對手,周家齊不由無奈地笑了笑。
他這個弟弟啊……想不到最後,她竟然輸給了自己的親弟弟!
說完這些,周家齊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這麼多年來,這段難忘的感情,這段壓抑的氣息一直沉澱在他心中,每每一個人的時候,他始終忘不了過去,忘不了陳之葉,這也是為什麼他幾乎每天都要去秋葉酒吧的原因。
可是縱然天天買醉,這種磨人的惆悵依舊無法擺脫。而今天,在多了一個傾聽者後,周家齊的心才算真正的輕鬆起來。
排遣壓抑的情緒,並不是一味的隱藏和試圖忘卻,有時候坦然面對和承受,才是真正的解脫。
將長久壓抑在心中的事情說出後,周家齊頓時輕鬆了很多。現在,他依舊無法忘記這段感情,忘記陳之葉。但他能坦然地面對這些,而不像過去,需要酒精來麻醉自己。
「她沒有選擇你,其實是她的錯誤。」一直默不作聲的顧盼爾終於打破了沉默,望著周家齊,輕聲說道。
在顧盼爾看來,周家齊溫潤、穩重,高貴,並沒有其他富豪子弟的狂妄和傲慢,這樣的男人在大多數女人眼中堪稱完美,極少有人甘願放棄。
周家齊笑了笑,將埋藏心底的事情說出後,他顯得尤為輕鬆,對顧盼爾的話,感到一絲好笑之餘,又有幾分告誡在裡面。
「愛情不是這樣的,或許在大多數女人眼裡,我的確是完美情人,完美丈夫,但對另一部分人來說,我卻是不合格的。」
「每個人的愛情觀都不同,兩個深愛的人之所以能走在一起,撇開其他外在的條件不說,最重要的還是兩人的愛情觀相同。」
「只要兩人的愛情觀相同,哪怕對方的地位相差再大,外界的阻力再大,都阻止不了兩人。」說到這,周家齊腦海中不由浮現出兩人的身影。
顧盼爾張張嘴,原本想反駁周家齊的,可是話到嘴邊,卻又生生嚥了回去,因為她發現找不出合適的話語來反駁對方。
況且,她開口說話的目的,也只是想安慰周家齊而已。現在,周家齊能自己看開,那自然是最好了。
「好了,今天也耽誤了你不少時間,就當那一百外的補償了。」周家齊笑了笑,深邃的眼眸閃爍著溫潤的色澤。他轉過頭,改動擋位,車子緩緩啟動,朝道路方向馳去。
一聽到周家齊說起一百萬的事,顧盼爾的神情立刻低落下來。當初她就不應該受秦天朗的蠱惑,陷害周家齊。
「對不起。」她低低說道。雖然與周家齊接觸的時間不多,但她知道,對方是難得一見的好人,因此她更是為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內疚無比。
「都說了,不要再說這些客套話,要是再這樣,我就把你丟在這裡了。」周家齊輕笑一笑,心情輕鬆的他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
看到顧盼爾眉中有一絲淡淡的隱憂,周家齊知道她在擔心什麼,便開口道:「給你男朋友一個電話吧,我想他等得一定很心急了。」
一想起秦天朗,周家齊心中便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說實話,即便是沒有敲詐勒索這件事,他也非常看不順眼秦天朗。
這是一種直覺,他下意識地抗拒秦天朗,以為秦天朗的性格為是非常不喜歡的,勢力、張狂,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此次若不是看在顧盼爾面上,周家齊絕技不會就這樣罷手。秦天朗這小子,也不知道前世修來了什麼福分,竟找到了這麼優秀的一個女孩子。
周家齊從後視鏡裡淡淡地看著顧盼爾,當然他很好地掩飾了心緒波動,車子悄然朝市中心開去。
顧盼爾好幾次撥了電話,等待電話的那刻,她的神情是激動而興奮的,隨時準備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秦天朗,與她一起分享這種劫後餘生的快樂。
同時,顧盼爾也希望秦天朗明白,兩個人在一起的幸福,並不是物質生活的優越,而是只要能在一起,不管富貴、貧窮,就是最大的幸福。
然而,撥打了好幾次電話,電話裡始終傳來一個一沉不變的溫柔聲音。
「您好,你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看到顧盼爾一臉焦急地樣子,周家齊忍不住問道:「怎麼了,他不接你電話?」
「應該不是,」顧盼爾搖搖頭,眉間的憂慮鎖得更深了,「電話打不通,我真擔心他會做什麼傻事。」
周家齊聞言,也不由皺皺眉,雖然和秦天朗只見過幾面,但他認人極準,秦天朗是那種極易走偏激路線的人。
「你家住哪兒,我先送你回家,看他在不在家中。」周家齊說道。
「周先生,你幫我很多忙了,我真的不好意思再勞煩你。你只要把我載到m市裡就可以了。」顧盼爾抿了抿唇,緩緩道。
雖然她十分擔心秦天朗此刻的狀況,但她委實不想再虧欠周家齊的人情。說實話,周家齊能做到這一步,已是仁至義盡,她不該奢望太多。
「說實話,這事也和我有關係,再者,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他的下落,不是嗎?」周家齊似能看破顧盼爾的心思,緩緩道。
顧盼爾猶豫了一下,薄薄的紅唇吐出三個字:「青石巷。」
青石巷?
周家齊微微露出驚訝的神色,青石巷是m市裡最貧窮的地方,那裡大多住著一些無依無靠的貧窮老人,鮮少有年輕人住在那裡。
想不到這對年輕人竟住在那裡,秦天朗急需那一百萬,看來也是可以理解一些的。
不再廢話,周家齊踩動油門,幾乎將車速提到了極致,飛一般的馳向m市。好在此時已經夜深,寬闊的馬路上沒有多少行人。
原本一個小時的路程,周家齊只開了半個小時,寬闊的馬路漸漸便窄,一排排低矮的放在出現在周家齊的視線中。
到最後,車子已經無法在往前面開,因為前面的路實在太窄。
「只能送你到這了。」周家齊頗有些無奈地說道。
「謝謝。」顧盼爾感激地對他說道,然而推開車門,飛快地朝小巷子裡奔去。
周家齊搖了搖頭,唇角漸漸綻出一抹笑容,這個羞澀的女孩,除了對他說謝謝外,好似沒有其他語言了。
目光不由望向顧盼爾飛奔而去的地方,月光皎潔,那條窄窄的青石小巷泛起一陣陣冷冷的清輝,而一身淡雅裝束的顧盼爾,猶如秋葉的蝴蝶,在寂靜的小巷飄然飛掠。
月夜,長巷,秋蝶……
那個飛奔的女孩,給周家齊的感覺忽然有一種清冷、憂傷的感覺。
……
顧盼爾一口氣跑到家門口,門虛掩著,沒有鎖。顧盼爾慌亂地踏了進去,按動牆壁上的開關,淡白的光芒照亮了不大的屋子。
屋子裡狼藉一片,一股濃烈的酒味充斥著屋子,地上散落著摔裂的酒杯,可是屋子裡並無秦天朗的身影。
「天朗,天朗——」周家齊焦急地呼喊著,不顧因大聲吵醒陷入夢鄉的鄰居。
「天朗——」
……
她奔進臥室,有些慌亂地打開了抽屜,屋子裡貴重的東西都在,也沒有跡象表明秦天朗走之前做了過激的舉動。
這讓顧盼爾微微鬆了一口氣,種種跡象表明,除了酗酒,秦天朗並沒有其他過激的行為。
「盼爾,你回來啦。」門口忽然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張奶奶顫巍巍地站在屋外,小聲地朝裡面喊。
老人一般睡的比較晚,入睡也比較淺,因此顧盼爾的叫喊聲,驚動了張奶奶。
「張奶奶,你知道天朗去哪裡了嗎?」顧盼爾看到張奶奶,便像遇到救星一樣,慌忙走上前,問道。
「盼爾別急,今天白天天朗還在家裡,不過我看他心情好像很不好,喝了不少酒。傍晚的時候,我看他出去了,一副急匆匆的樣子。」張奶奶緩緩說道。
急匆匆的樣子?顧盼爾微微感到詫異,難道天朗有急事要處理?可是為什麼他的手機打不通?
「張奶奶,你知道他去哪裡了嗎?」顧盼爾急切地問道。
「這我就不知道了。」張奶奶搖了搖頭,看到顧盼爾一副焦急的模樣,不由憂心忡忡地問:「盼爾,你們是不是有發生了什麼事?如果需要我老婆子幫忙,儘管開口。雖然我r子過的清貧,但也有一些積蓄的。」
顧盼爾和秦天朗是張奶奶看著長大的,特別是顧盼爾,從小懂事、善良,極受張奶奶的寵愛,張奶奶當然不希望他們有事。
「沒事,張奶奶,我們能解決。」顧盼爾重重安慰了張奶奶一番,便拔腿朝青石巷外跑去。
她的腦袋一片混亂,都不知道應該做什麼,她只知道當前最重要的,就是要找到秦天朗。
天朗,你千萬不要做什麼傻事!
一邊快速奔跑,顧盼爾一邊不停地祈禱。
跑至青石巷口時,一輛熟悉的車子依舊停在那。看到她跑出來,周家齊皺皺眉,推開車門走了下來。
「他不在家?」周家齊問。
「是的,不在家,我好擔心他做傻事。」看到周家齊時,顧盼爾懸著的心終於有了著落,好似一隻在茫茫大海四處漂泊的小舟,終於馳到了港灣。
顧盼爾的淚水奪眶而出,在周家齊面前那點可憐的堅強潰散為星星點點,她撲到周家齊懷裡,放聲大哭。
周家齊輕瞇著眼睛,右手伸出,先是在空中停留了一會,而後輕輕拍著顧盼爾的後背,聲音如夜風一樣輕柔。
「沒事的,我帶你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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