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奕調轉了車頭,往回開。陳之葉看著後視鏡裡的景物越來越遠,忽然吁了一口氣。她軟綿綿靠在椅背上,這才驚覺自己出了汗,衣服都浸濕了,粘粘地貼在身上,於是伸手把車窗降下來。
冷風吹進來,輕拂著她的頭髮,還順著衣領往裡鑽,涼透透的,舒服了不少。周家奕兩隻手把在方向盤上,看著她慢慢平靜下來之後,心事重重的樣子,忽然很想跟她說些什麼,但好幾次又欲言又止。
回到了a市,他並沒有直接回公司去,而是繼續載著她往省城的方向開。從a市去省城,開車要大概五個小時,像他這輛進口車卯足了勁兒開也要將近四個小時。
陳之葉不想麻煩他,於是要求下車,他像是沒有聽到,一直目視前方,速度絲毫不減。
她其實是有些怕,害怕周家奕就這麼把她送回去被人看見,又要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但這個理由絕對不能讓他知道,所以,她也只是一個勁兒向他表態:「周家奕,真的不用這麼麻煩,我自己可以回去。」
他不答,卻避左右而言其他:「就這樣走了,你甘心嗎?」
她有些不明所以,於是側過頭來看他。他喉結一滾,嗤地一笑,道:「做了這麼大的犧牲,結果連看都沒看一眼就回去,你會甘心?」
「不甘心又能怎麼樣?一哭二餓三上吊?管用嗎?」她說著,忽然想是意識到了什麼,冷冷地彎了彎嘴角,「周大總裁問這個問題,該不會是良心發現,想要補償我吧?」
他瞇了瞇眼,問:「你想要什麼?」
「算了,你的錢還是留給zoie或者是阿三阿四去花吧。我就當我是被狗咬了,被狼啃了……總之就是什麼都好,只要不跟你有半點牽扯。」
他嗤笑起來,笑的肩膀都跟著哆嗦:「你以為,你一句話就能把剛才發生的事都抹掉?陳之葉,你未免也太天真了吧?你這麼急於要跟我撇清關係,為了那個肖乾?」
聽到「肖乾」兩個字,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一抖,臉色一凜,挑著眉怒瞪著他,低聲嘶吼起來:「周家奕,你監視我?」
「監視了,那又怎麼樣?」他目光沉沉地看著她,「你的工作都是我幫你調的,你說,你還能怎麼和我沒有牽扯?」
她怒極,幾乎連五官都挪了位:「我辭職總行了吧,我不幹了,總行了吧?」
她一邊喊,一邊流眼淚。她就知道世界上沒有這樣的好事,在受人唾棄之後,居然還可以換個環境,還是人人嚮往的省台。她甚至搞不清楚,在經歷了那樣的慘痛之後,還可以光環加身,她究竟是該謝他,還是該繼續恨他?
偏偏,他那漫不經心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你辭職之後能幹什麼?你是能搬能扛,從事重體力勞動?還是能脫能陪,撇的下身段去酒吧、洗浴中心當小姐?你爸爸回來了,就在那個小村子裡,你如果真的狠的下心放任他不管,那就儘管辭職。」
「你以為我不敢?」她咬牙切齒。
周家奕瞥了她一眼,譏笑道:「你是誰,不撞南牆死不回頭的倔驢,怎麼會不敢?只不過,你自己要生活,你爸爸要有人養,我勸你還是考慮清楚。」
又輸了。她就知道自己吵不贏。
他說的對,她除了會主持節目以外,沒什麼本事,粗活重活幹不好,真的跑到聲色場上去賣笑,她也做不到。a市的電視台已經容不下她,省台裡雖然有些人跟自己不太對盤,但也不至於呆不下去,辭了這份薪資高的工作,她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你為什麼要這麼逼我?周家奕,我上輩子到底欠了你什麼,你要這樣逼我?」她靠在椅背上,忽然覺得悲慟,於是縮起身子來,像一隻生了病的小狗,無精打彩的蜷作一團。風越來越大,她覺得冷,瘦削的手緊緊地攬著腿,眼角一閃一閃的,似乎是眼淚在微微地湧動。
周家奕總能這麼神通廣大,動一動手指就能把她逼的無路可走。她只想做一個普通的主持人,做自己喜歡的職業,做自己喜歡的事,難道就連這樣小小的要求,都不行?
周家奕把車窗升起來,把所有的冷風阻隔在外面,又停了車,跑到後備箱去拿了一條薄毯給她,可她仍舊在發抖。
「周家奕,我什麼都沒有了,你還這樣處心積慮,究竟還想要什麼?我身上還有什麼值得你挖空心思,殫精竭慮?」
他斜眼睨她,眼裡透出一絲冷戾:「陳之葉,你以為你是誰?你又不是天仙,有什麼值得我這樣?」
陳之葉忍無可忍,聲音終於變得淒厲而尖銳:「既然如此,能不能請你不要再來招惹我?」
「你還真以為我離不開你?」他看著她的表情,冷冷一哼,「陳之葉,對於你,我早就沒什麼耐心了,也沒那麼多時間陪著你耗,既然你那麼想跟我劃清界限,最好現在就下車,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在你的生活裡出現,也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任何理由,都不要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