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陳之葉故做從容地在她的對面坐下,然後點了一杯咖啡。
她知道,安濛濛約她出來,肯定和周家齊有關。其實上次看演奏會的時候,她就已經猜到了安家的姐妹和周家齊有著什麼莫名的聯繫,但她沒有想到,她們會有什麼次,更沒想到,最後居然是這樣坐到了一起。
「陳小姐,請原諒我的冒失,因為上次陪家人一起聽演奏會,不方便過去和你打招呼,但我又對你很好奇,所以這次特意約你出來見個面。」
安濛濛的聲音很好聽,從容而又淒柔,出於職業敏感,陳之葉不由對她又重新做了一番審視。
侍者端了咖啡上來,因為老闆知道她的習慣,特意把牛奶和糖單獨放著,讓她自己調。
陳之葉把牛奶打開,一點一點地倒進杯裡去。她一邊攪,一邊問:「安小姐為什麼對我好奇?我又不是長了三頭六臂。」
安濛濛笑笑說:「我只是好奇,你究竟哪裡好,可以讓家齊念念不忘這麼多年,還讓他們兄弟倆反目成仇。」
她這話裡滿是諷刺的意味,或者還有什麼別的,完全配不上她優雅的氣質外貌。陳之葉又羞又憤,手上一抖,牛奶差點倒在桌子上。
「陳小姐,別激動。我知道這話有些傷人了,但你既然做的出,現在又這副樣子,不覺得有些可笑嗎?」
陳之葉臉色一沉,「安小姐,我很忙,如果你約我出來是為了談這些,我想我沒有必要奉陪。」
她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不想把事情鬧大,慌急之下也不知道該怎麼應對,於是利落地站起來,轉頭就越走。
「你不怕我把你和周家兄弟的事告訴媒體?」
陳之葉停下腳步,轉過身去,安濛濛態度倨傲,正垂著眼簾漫不經心地玩著手指上的戒指。
「你們安揚集團的股票才剛上市沒多久,靠著和周家是世交的關係,還有眾說紛紜聯姻猜測才使得股票大漲,而你和周家齊之間的事,相必媒體也都知道,如果現在出現什麼對兩家不利的新聞,似乎有些不太好吧?」
安濛濛終於肯抬起頭來,怨毒的目光直視著她:「我和家齊在一起好幾年,雖然我知道他忘不了你,可是,你不在的這些日子,一直是我陪在他身邊的。我從小就家境優越,嬌生慣養,但是為了周家齊,我付出了很多東西,甚至包括尊嚴。可是你給了他什麼?他高興的時候,我也跟著高興,他不開心,我心裡也跟著難過,他喝醉了酒,在一旁安慰照顧的人是我,是我!本來,我們過的挺好,就算沒有感情,也能在一起相守一輩子,可憑什麼你一出現,他就又跑到你的身邊去?」
她說的有些激動,五官都幾乎挪了位置,聲音也有些大,驚擾到了其它的客人,有人甚至還伸頭伸腦地往這邊看。
「我時間有限,不想跟你拐彎抹角,一句話:只要你肯離開周家齊,我可以滿足你任何的條件。」
她仍是一副倨然的口氣,連表情也依舊沒有變,高傲的彷彿是一位眉令眼色的公主。
陳之葉覺得可笑,她卻不以為然,又繼續說:「你可以不在意,可你有沒有設身處地地為他想過?你和周家奕弄出這樣的醜事,你讓家齊有什麼臉面見人?他家裡人如果知道,他會陷入怎樣的難堪?」
陳之葉心裡悄然一怦,「難堪」兩個字刺中了她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陳小姐,你想不想進省台?你想不想當全國數一數二的節目主持人?或者,你想要錢?只要你說的出來,我都能滿足你。」
「不必!」陳之葉情緒激動起來,全身的血都急湧而上,心底總有一種莫名的情緒支使著她的思維,忿忿之下,只恨不得衝上去用什麼狠狠地堵住她的嘴。
她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咬了咬嘴唇,皺眉凝色地瞪著安濛濛,「我理解你的心情,所以你說的話我會考慮,但是,請你收起那些你自以為是的恩惠!」
*
這場見面終於還是不歡而散。出了咖啡廳的門口,一股冷風襲來,陳之葉原本漲的燥紅的臉才總算稍稍有所緩解。
安濛濛的司機就等在咖啡廳外的不遠處,看見她們出來,連忙繞過去替安濛濛拉開車門,怕她撞到頭,還習慣性地用手在車頂上擋了一下。
安濛濛彎腰坐上去,降下車窗來,隔著馬路對她說:「陳小姐,好好考慮考慮我說的話,盡早給我打電話。我這個人性子急,等不了太久的。」
陳之葉覺得委屈,但仍是看著安濛濛升起車窗,懶懶地靠下去。
車子終於絕塵而去,她長吁了一口氣,把身上的戒備完全卸了下來。
儘管她很不喜歡安濛濛,但不得不承認,她的話是有道理的。周家齊,人人眼中的天之驕子,的確不該受人嘲笑,不該被人指指戳戳,更不該為了她背負這麼多沉重的東西。
她沿著馬路一直向西走,漫無目的,一直到街燈漸亮,滿目霓虹耀眼,她才意識到自己居然走到了足球酒吧。
她推門走進去,坐到吧檯前,點了酒一個人自斟自飲。
她還記得那些美好的日子,一點一滴都是像電影回放一樣,清晰無比。那些記憶太過深刻,以至於她在最初那段最難熬的日子裡,日夜思念,黯自淚流。
她是懷念過,奢望過,可後來,還是慢慢地絕望、死心,再一點一點地忘懷。
所以,當周家齊真的出現的時候,當他一字一句地喊著她的名字的時候,她怎麼能不去想那些奢侈的東西?可是,她知道,回不去了,就算她能把那些散落的碎片湊齊,拼合,卻也不可能完好如初。那些猙獰的裂痕一道一道地橫在畫面中間,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發生過的那些事。
她早就知道,自己和家齊已經不可能了,甚至她已經開始在想,該如何跟家齊把一切都說清楚。可是,安濛濛的突然出現,攪亂了一切。
她那樣高傲,還說了那樣惡毒的話,叫人怎麼接受的了?
去她的省台!去她的錢!周家奕給了她那麼多珠寶,還有車,如果她在乎這些,又怎麼會跟著周家齊跑出來?
陳之葉冷冷地笑著,端起高腳杯,一杯一杯地往喉嚨裡灌。眼淚流了一臉,她卻全然不知,直到酒杯裡突然有什麼落進去,帶起一片小小的漣漪,她才驚覺,胡亂在臉上抹了一把,又繼續喝酒。
她是個小人物,沒有錢,沒有背影,什麼都沒有,可是,她就是再不堪,也輪不到她安濛濛來指手劃腳。
安濛濛,她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