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靈芸心底無奈地歎了口氣,抬起眸子平靜地注視著太夫人,心知這位經歷過風風雨雨的老人家多半是要過問昨兒的事情,便索性深吸一口氣,輕聲道:
「娘請問,媳婦兒一定如實回答。」
「呵呵。」誰知太夫人卻又笑呵呵的道:「我只是有幾分好奇,你不必緊張,要不然弄得我倒是不好問出口了,快,到我身邊來,咱娘倆坐下說,坐下說。」
儘管太夫人看著很隨和,謝靈芸卻並沒有放鬆多少,反而神經有絲緊繃,她愣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走到太夫人身邊正襟危坐,等待著太夫人接下來要問出的話。
太夫人見她如此,混沌的雙眸只閃過一抹精光,沖許嬤嬤微微點頭。
許嬤嬤擔憂的看了謝靈芸一眼,便悄然退出了房間,在門口候著。
「昨兒聽說你們小兩口又爭吵了?」太夫人見沒有了外人在,便開門見山的問道。
謝靈芸在許嬤嬤退出去時,心中頓時一暖,知道這是太夫人在給她這個世子妃保留顏面。儘管許嬤嬤可能也知道東院的事情,但是少一個人在,她的尷尬就會少了一點。
因此,聽到太夫人的問話,她反而不像剛才一樣的坎坷不安了,凝神仔細琢磨著說辭,緩慢的說道:
「娘,昨兒我插手府中的事務,世子爺很生氣。」
不管薛仁傑有多麼霸道,太夫人畢竟是他親娘,謝靈芸回話時就要斟酌一二。要不然。本來該是她佔理,要是說辭不妥當,也會引起太夫人的反感。當娘的,都不喜歡聽到別人指責自己兒子的錯誤吧。尤其是聽到兒媳對兒子的指責……
太夫人在她說完話之後,幾乎是立刻就收斂起了臉上的笑容,低頭沉吟起來。過了半晌。她深深地歎了口氣,似乎有著很多莫可奈何,中間還摻雜著一絲愧疚,複雜的問道:
「老四還說了什麼沒有?」
謝靈芸卻是一愣,她沒有想到太夫人竟然會這麼就接受了自己的說辭,是太信任自己不會說謊騙她,還是太瞭解自己的兒子呢?
心中大為好奇。總覺得薛仁傑和太夫人的反應有點不同尋常,不著痕跡的凝視著太夫人的表情,很想從她的表情中瞧出一點端倪兒。
可是,卻讓她失望了,太夫人是何等人也。那可是在王府後院中摸爬滾打出來的佼佼者,剛才瞬間的情緒外漏,已經是超出平常。這會兒沉澱了一下,如何又會讓她輕易的瞧出絲毫的異樣。
突然,她心中一動,不由的有一個想法冒了出來,想到昨兒薛仁傑對她說到簡親王府的尷尬、危機四伏的一面。她小心翼翼的看著太夫人,輕緩卻毫不遲疑的說道:
「世子爺提到了五年前的事情。」
太夫人不禁一怔,愣愣的看著謝靈芸。眼神中出現了一絲恍惚。過了很久,她閉上眼,滿是疲憊地歎了一口氣,抬頭伸向炕桌,似乎是想要拿什麼,但是伸到一半。卻無力的垂了下來,聲音沉痛,卻又帶著憤然的低聲說道:
「老四都給你說了些什麼?」
這是要具體的問她對這件事情知道多少嗎?
謝靈芸尋思片刻,便決定如實相告:「因為昨天的事情,世子爺對我好一通發脾氣。」她先說出前奏,以防太夫人聽到接下來的話,心底有疙瘩。畢竟哪個當婆婆的,都不大希望才進門的新媳婦瞭解家中隱秘的事情吧。
開了頭,她接下來的話便也順理成章,「對於世子爺發的脾氣,我很納悶,世子爺見此,唯恐我將來再做錯了事,才不得已告訴我五年前的事情,還有我們王府現如今的尷尬,將來要面對的可能的危難……」
太夫人仔細的聽著,又低首沉吟了半日,才扯出一抹滿含心酸的苦澀笑容,「除此之外,老四還同你說了什麼沒有?」
三次的問話,都圍繞著薛仁傑同自己說什麼沒有?
太夫人耐人尋味的三次問話,一下子讓謝靈芸覺得很不對勁,難道王府之中還有什麼更駭人的辛秘之事。想到這個可能,她的心不由的激動、惶恐和驚愕,一個定時炸彈,就夠她消化的了,如果再來一個,她的小心臟會不會承受不住啊。
她小心翼翼的問太夫人,「娘,世子爺只是給我說了這件事情,我們王府之中還有什麼——」請原諒她的膽怯,她實在是問不出口了。穿到這封建的古代,就夠她倒霉的了,這要是……她無法想像了。
「什麼?!」
太夫人倒是被她的說法給嚇了一跳,吃驚地抬高了聲調,旋即失笑,「傻孩子,沒有的事!」
她對謝靈芸的態度,倒是多了幾分親熱,又拍了拍她的手背,才感慨著道:
「如今我們王府看似榮耀鼎盛,可是卻危機四伏,不知道何時那把懸在王府上的刀就會落下來,唉,我老了,今年也是六十多歲的人了,很多事情都力不從心了,還要你們這些小輩的周旋,這以後你肩上的擔子也不輕,老四現在雖說不讓你沾手府中的事務,但是王府中的大小事情,最起碼你心裡得要清楚。」
太夫人說到此處,慈祥的面容上,頓時又出現了絲絲縷縷的無奈和感傷,她字斟句酌,緩緩地道:
「對於府中的事情,你要做到心中有數,要比我看的更清楚,更通透才成,要不然,以後你……」
謝靈芸聽出了太夫人的潛台詞,太夫人很有可能要暗中教導她如何掌家。這個認知,她心底卻一點興奮的感覺都沒有,反而心情很沉重,王府內部的形勢看來已經很嚴重了。
如若不然,太夫人如何會對自己說這些。薛仁傑言明不讓她插手府中事務,而太夫人卻暗示她暗中要全盤掌控王府中的一切……
連太夫人都如此,突然間,謝靈芸感到一股無名的憋悶,一陣陣的無力湧上心頭。有種衝動,想要質問老天,為何給她的命運開玩笑——穿了,嫁了,她認命了,到了卻要面對有可能被午門問斬的危險,她的命運也忒『有意思』了吧……
最終,太夫人也沒有說出除此一件事讓人憂心的事情,王府是否就沒有別的秘密了?
謝靈芸也無力探究,和太夫人又談了半天祖哥記到她名下的事情。
「這孩子從小便在我身邊養著,是個乖巧的好孩子,現在雖然對你……你要多擔待著一點,這日久見人心,相信只要時日久了,祖哥會慢慢的知道你這個嫡母的好的。」
這是在點撥她,讓她以後多親近祖哥麼?
謝靈芸卻不好接這個話,對於祖哥,她從來沒有心存什麼歹念,可是也暗自告誡自己,千萬不可靠近祖哥,天知道自己的親近,會不會給有心人有機可乘,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祖哥很好,有娘照看著,祖哥必定會像世子爺一樣。」不能接這個燙手山芋,她只能含糊的回答,更是暗示以後也不會接手祖哥的教養問題。她刻意的提到薛仁傑,也是有意提醒太夫人,薛仁傑有可能也同樣不希望自己親近祖哥。
太夫人就像是根本不知道她話中的深意一般,只是和謝靈芸說叨起祖哥小時候的生活起居的瑣事。
對於這個敏感的話題,謝靈芸卻只做一個忠實的傾聽著,必要時附和一句,卻是絕對不參於這個話題。
「祖哥吃飯是最喜人,從來不像別的孩子一樣挑食,這平時生活起居也是有……」
正說著,三夫人從外面走了進來,先是笑嘻嘻的給太夫人請安問好,接著意味深長的望著謝靈芸,一時,竟是要等著謝靈芸給她施禮。
謝靈芸安安穩穩的,只抬眼看著她,靜候她的反應——三夫人想下自己的面子,她一點都不奇怪。
在昨天以前,她也許會想著不同三夫人交惡。可是現如今,她卻不打算與三夫人交好。
三夫人要下她的面子,她便也不給她留裡子。按照長幼來算,她是得第一個給三夫人施禮。可是偏偏,薛仁傑嫡子的身份,還有世子的地位擺在那裡,她也水漲船高,身份上比三夫人高出何止一星半點。
身在古代,講究的是身份,長幼之分卻要靠後,這樣算來,三夫人該是先給她施禮,然後她在回禮才是。
太夫人在一邊瞧著,這時精明的老人家,又變回了不問世事,只是安心頤養晚年的老人。笑呵呵的同三夫人說了幾句話,問了問幾個孩子和薛三爺為何沒有一起過來,之後,便瞇眼走了困。
謝靈芸心如止水,她望著三夫人,眼神澄澈,臉上洋溢著得體的笑容。
三夫人會如此,她心中是早就料到的,昨兒三夫人本來想要給她製造麻煩,可是卻被她將計就計,非但破了她的局,更是得到了府上小數下人的好感。試想,三夫人如何能咽的下這口氣,不找回場子,那便就不是三夫人了吧。
正因為如此,謝靈芸也要寸步不讓。
三夫人也像是和她耗上了似得,同樣不言不語的瞇眼與她對視著。
屋內一下子就靜得落針可聞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