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意守晃了晃腦袋,動了動胳膊腿,一翻身從地上跳了起來,沒搭理嘯月這個救命恩人,圍著他的車前後轉了幾圈,又低頭在車子駛過的道上找了起來。
「喂!小劉子,你找什麼呢?錢丟了?」嘯月對劉意守的行為大惑不解。
聽到嘯月的問話,劉意守停了下來,恢復正常,看見救他的人是嘯月很是驚訝。「你不是上次和老五一起,咱們一塊兒喝酒的嘯月大哥嗎?你怎麼在這?謝謝你!」
「你記性還真好。我碰巧路過。」嘯月撒謊的水平不高,他孤身一人沒有任何交通工具,大半夜的在這路過,只有鬼才會相信,不過這時劉意守驚魂甫定,又被怪異事件弄的神不守舍,把他這個略微怪異的解釋給忽略了。「不用謝我,謝你的車吧。翻成這樣你都沒受傷,安全係數實在是高!你喝酒了嗎?平地翻車。」嘯月怕劉意守追問他,岔開了話題。
「我是喝了一點兒酒。就是我喝的再醉,頂天是把車開溝裡去,也不可能翻在路中間。」劉意守氣急敗壞地說,「我開的好好的,車速也不快,突然整個車就飛起來了,在空中轉了兩周半才摔在地上。不是車好我還真沒命了。你說,我酒後駕車能摔出這麼高的水平嗎?還有,剛才我看了,路面上連個鳥毛都沒有,車子根本顛不起來。真他媽的見鬼!」
「噢?這麼怪呀!人沒事就好。」嘯月遞了根壓驚煙給劉意守,「你這是從哪回來?非得趕夜路嗎?」
劉意守讓嘯月把煙點著,狠很地抽了一口,把剛才的緊張連同煙霧一起重重地噴出來。劉意守是個敏銳的商人,市區外闊的事一批下來他就知道了。這年頭搞房地產開發可是穩賺不賠的買賣,大活他的公司攬不下來,可只要能弄個小項目就不少賺。為此,他花了不少心思做不少工作。今天正好是市區兩級領導到五里堡村去做群眾工作,他得知後就以實地勘察為投標作準備為由和領導來了一次有預謀的偶遇,為的就是能在領導們面前表現一下他們公司認真負責的態度在投標或者協商的時候多一點兒感情分。領導們費了大半天的時間宣講教育,可五里堡村的村民還是對征地搬遷的事顧慮多多。在沒有實際運做、沒有實際資金投入的時候,領導們也不敢對村民拍胸脯打包票,只得把這個問題留到以後解決。領導們結束工作的時候已經快天黑了,而且還餓著肚子,劉意守正好利用這個機會請領導們吃了一頓,把感情分撈了個足。五里堡村挨著公路邊上飯店裡正宗的農家風味彌補了領導們工作不順的遺憾,幾位領導不勝酒力當晚只好留在道邊兒的旅店裡,劉意守不但酒量過硬,還特意預備瞭解酒藥,所以只帶著微微的酒意在半夜開車回家。
在投標前和主管領導有接觸,雖然不是行賄,但讓外人知道總要落下口實,弄不好感情分沒撈成,反倒成了畫虎不成反類其犬,所以劉意守連司機都沒帶,自己開車來的五里堡。而且五里堡距市內很近,開著車幾分鐘就進城了。劉意守上了車後,順著筆直溜平的大道直奔城內,可剛到路的一半車子忽然被彈飛了,在空中作了個高難度的旋轉兩周半後重重砸在路面上。劉意守以為是軋到路面的石頭,或者路面的坑窪顛的,可剛才明明看的是平道,從車裡出來後有一頓找,實在沒發現什麼能讓僅以時速四十公里不到的奧迪車凌空翻跟頭的原因,所以他有見鬼的咒罵。
聽劉意守講完,嘯月暗笑,鬼你是沒見到,不過是有某個妖怪搞了你一下,而且是想把你搞死,若不是本大爺出現,就算你沒摔死,他也用別的辦法讓你死的。這話當然不能對劉意守說,要是說了,劉意守肯定得把煙吞到肚子了,然後癱在地上讓嘯月背回去,嘯月可不想費那個勁。
「車成了這樣,我看你打122報警,等他們出完現場後,找輛拖車把車拖回去吧。」嘯月跟了公子白一個多月,把交通事故的處理程序都弄明白了,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總跟著律師有知識啊!
「也只好這樣?不然,保險公司也不會給我賠修車的錢。這下麻煩大了!」劉意守也是學法律的出身,車子上了保險,出了事故沒有交警的責任認定,保險公司可不給賠的基礎知識為了省錢他也不敢忘了。
「這不算什麼麻煩!你的,我陪著你等。」嘯月嘴上說,心裡卻希望交警同志快點來,交警來了他就可以把劉意守這個麻煩人物拜託給他們,自己去酒吧喝酒看美女了。至於剛才的妖怪,估計在他現身插手後一段時間內不會動劉意守,剛才現身的時候他故意放出妖狼族王室特有的氣息,就算是再不開眼的妖怪,也會給他面子,至少今晚不會再動劉意守。
劉意守掏出手機撥打122報警電話,過了半天他檢查了一遍手機,奇怪道:「今天淨是彆扭的事,明明有信號,電話就是打不出去!」
嘯月看都沒看劉意守的手機,反手扯了劉意守的袖子對他說:「別多說話,跟我走,不要回頭看!」嘯月表情嚴肅得可怕,劉意守在他的拉扯下,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被他脫著順著大路往城裡走去。就在劉意守開始撥打手機的時候,一股濃重陰森強大的鬼氣籠罩了整段公路。在鬼氣之下,整段路都被封鎖,本以為沒大事了的嘯月沒想到妖怪走了,卻出現了鬼氣,而且一點面子都不給他留,連他開妖力空間的機會都不給就把整段路給封了。
在劉意守面前,嘯月不得施展手段,而且還要顧及劉意守的安全,所以嘯月只有對此作出帶劉意守重出包圍,又不和不知來由的鬼衝突的低調處理。若是沒有劉意守在,以嘯月好戰的性格,管他是什麼玩意,嘯月非得動手稱稱他的斤兩不可。
此時正值半夜時分,進城的公路上沒有其他的汽車經過,天邊斜掛一彎殘月,公路兩側的白楊垂柳在月色和夜風中沙沙作響地扭動著,凌亂的樹影宛如蠢蠢而動的魑魅魍魎用怪手貪婪地撕扯著路面,城市的燈火就在兩三里外對這裡的黑暗熟視無睹袖手旁觀,靜謐與喧囂彷彿被燈光隔成一線,越是望得見就顯得越遙遠。
劉意守的膽子本來就很小,翻了車以後藉著氣血翻湧的衝勁,再加上遇到了嘯月這個熟人,表現的還可以。可嘯月突然扯了他就走,還不讓他多說話,不讓他回頭看,他的敏感神經立刻繃得緊緊的。劉意守只覺得,頭上的月光變成了暗紅色的,剛剛還聲聲入耳的鳴蟲之聲和不遠處城市裡傳出來的各種噪音突然聽不見了,四周的吹著嗖嗖的涼風,樹枝和地面上的落葉在風裡發出的唰唰聲變得格外的突出和刺耳。剛才不是這樣的,一定有事發生,想到這裡劉意守全身寒毛倒豎,後脊樑咕嘟咕嘟地往外冒涼氣,出了一身白毛兒冷汗。
嘯月的感覺和劉意守不一樣,在他眼中整段路已經被一股強大的鬼氣包圍,而且這股鬼氣是來自五里堡方向。這段路已經被鬼氣同原來的空間強行分離開,此時若回頭向後走,立刻會被湧來的鬼氣吞沒;若往路的兩邊走,則會觸碰割裂空間的鬼氣,強烈的空間扭曲對嘯月沒什麼傷害,對劉意守卻是致命的,唯一的出路就是往城裡方向一直走下去。因為嘯月看出來,他和劉意守遇到的是比鬼打牆高n級的鬼術——陰陽路。
陰陽路,聽名字就知道是什麼樣的鬼術。這是一種配合特定的時間和地點,將陽世的道路變為通往冥界的橋樑,使人徘徊於陰陽兩個世界之間,最終命喪黃泉的法術。在被施了法術的路段上,某段時間內,空間距離被上萬倍地放大,即使是近在咫尺,一線之隔的地方,在法術的作用下行路的人也會有看得到卻走不到、永遠走不到的感覺。路人一但遇到此種情況就會驚慌失措,試著改變行進的方向找到出路,其實真正的生路還是他們原來行進的方向,只不過他們與目的地間的距離被法術加大了,而其他方向則全是通向地府黃泉的捷徑。遇到這種情況,只要堅持原來的目的和方向一直前進,而且不能回頭看,等法術運行的特定時間過去或者走出那個路段一切就恢復正常了。
嘯月認清了正確的方向,他一手拉著劉意守順著公路的正中央往城裡走去,另一隻手把自己肩上的皮風衣遞給給劉意守,並示意他披上。皮衣上身,劉意守感覺自己涼透了的身子有了一丁點兒暖意。再看嘯月,他上身的肌肉好像在脫了風衣後就漲大了一圈,原本合身的襯衫,前胸的兩粒紐扣已經撐開,鼓鼓的胸肌和糝人的青色胸毛露在外面,湛青色的長髮有節奏地飄動,仔細看才會發現那節奏剛好和路上的風勢相反,隨著他舉頭望月的動作,眼內的兩道綠光電射而出,月光恢復了清白的顏色。嘯月一系列的動作都是在向弄出這條陰陽路的鬼魂示威,把你家大爺不是吃素的識相的就給個面子的意思表示的很清楚。
「嘯月大哥,怎麼回事呀?」披了風衣,又看見了嘯月終結者般的肌肉男形象,劉意守有了點安全感,膽氣也稍微恢復了些,乍著膽子問了一句。
「閉嘴!告訴你別多說話,沒聽見哪?」嘯月立即嚴厲呵斥劉意守,剛才那種稱兄道弟的熱情完全被嚴肅冰冷的語調代替了。
看見嘯月神色俱厲,劉意守心裡很不服氣,跟我凶什麼,我的膽子小有罪嗎?問一問出了啥事都不行啊?可接下來劉意守的想法就變了,他馬上見識了他多嘴的後果。本來被嘯月弄清亮的月光,突然不見了,劉意守往天上看發現月亮也不見了,而路兩側的樹木和路面卻發出如同月色一樣清白的光,而那些原來在地上的影子則離開地面飛上半空,變化成各種恐怖的樣子,在他們的頭頂繞來繞去。劉意守出聲後發出的陽氣引發了陰陽路的進一步變化,而施法的鬼也趁此向嘯月暗示,我就是衝著你身邊的人來的,而且還非要他的命不可,你能把我怎的?
嘯月一把扶住像奶油一樣癱軟下去的劉意守,然後鬆開了拉著他的手,指著路前方那團城市的燈火對他說:「要想活命的話就聽我的,不要管其他的,看著前面的燈光別回頭,一直往前走,不然我也救不了你!」其實,嘯月完全可以帶了劉意守衝出陰陽路,那樣的話他就要在劉意守面前顯示他非人的力量,不到萬不得已他可不想把這個酒友給嚇壞了。嘯月如此做的另外一層意思就是鍛煉一下劉意守的膽氣,劉意守自從鬼樓事件後對神鬼之說更是深信,因此膽子也更小,公子白等人時常為此發愁,今天正好讓用這個機會讓他建立起信心生出膽氣來,所以嘯月一定要讓劉意守自己走出陰陽路,他最多是給劉意守作個伴提個醒。你這個給臉不要臉的鬼,不敢露面,就弄條陰陽路出來整人,沒想到遇到本大俠,有種你就出來跟我打一架,不然我就讓這個人走出去,看你能堅持多久!
劉意守見到多嘴的後果,也意識到自己又像在鬼樓那樣不幸中獎,乖乖地按照嘯月的吩咐眼珠不錯地盯著城裡的燈光一步一步地緊走,嘯月則跟在他的後面為他保駕護航。一條清白色飛滿鬼影的大路上,兩人一前一後急急而行。
嘯月和劉意守開始走的地點離市區邊緣只有不到三里的路程,換作平時就是爬回去也用不了半個小時。可在陰陽路的作用下,劉意守和嘯月已經走了整整兩個小時,劉意守只覺得路邊的樹木不斷地向後閃過,而前方的燈光卻始終離他那麼遠,平常以車代步的他已經是氣喘吁吁,但為了保命還是在嘯月不斷地催促下艱難地邁動腳步。
嘯月的心裡很是震驚。陰陽路這樣的法術,施展起來必須配合特定的時間和地點,從正常的法術角度看,這段路並不適合施展陰陽路這種法術,而且從開始到現在都不是可以施展陰陽路的時辰。可這又是貨真價實而且水準極高的陰陽路,施法者居然不受地點和時間的限制,十分快速地施展並且維持了一個多時辰的陰陽路,而且到現在仍沒有法術失效的跡象。嘯月的頭也開始疼了,踢了一腳就要累躺下的劉意守讓他繼續走下去,嘯月有了一種想動手的衝動。
就在劉意守筋疲力盡,嘯月火冒三丈的同時,施展陰陽路法術的鬼也失去了耐性。整條路由清白色一下變成暗綠色,連劉意守嘴內呵出涼氣都給染綠了,路面上的風聲突然變成了奪人心神的嗚咽慘號,空中飛舞的不成型的黑影,全都化成殘肢斷臂、腦迸腸流的殘魂惡鬼或躺或站的佈滿了前路,一隻隻血手向劉意守伸了過來,整段路不再是筆直平坦的,而是上下起伏波動和左搖右擺相交錯的無規則扭動。
見到如此恐怖的景象,劉意守差點就翻白眼昏過去了,他所差的一點兒就是嘯月在他屁股上及時地踹了一腳。「那些都是幻象,不用管他們繼續走!不准回頭,後面的事我負責!」在嘯月的驅趕下,劉意守搖晃著向前走去。如嘯月所言封鎖前路的恐怖鬼魂都是幻象,鬼手抓到身上一點兒感覺都沒有,劉意守忍著視覺衝擊一路向前,幾步過後心中稍安,覺得沒有以前那麼害怕鬼了。
轉變了心理的劉意守大步向前,嘯月卻站在原地沒有跟過去,因為他發現從陰陽路的源頭湧來一股千軍萬馬勢如破竹的蕭殺鬼氣,這才是真正要命的東西,如果不擋下來,劉意守沒等走出陰陽路就要當場了帳,看來陰陽路也支持不了多久了,不然施法的才不會這麼著急出殺手鑭呢。
嘯月轉過身,從來路的方向,一股濃重的黑氣順著公路如同一列在封閉的隧道中飛馳的高速地鐵狂奔而來。鬼氣還沒到近前,鬼氣推動空氣形成的勁風先一步撲面而至。嘯月迎風而立引頸長嚎,妖狼族的「戰嚎」同樣化成一股狂風迎擊勁風,兩股壓縮空氣碰到一起發出一聲悶響,接著各自反震開來。嘯月雙足一頓生生踏入堅實的水泥路面一尺多深,全身衣衫盡裂,但寸步未移。攻過來的黑氣來勢一緩,接著又氣勢洶洶地直衝過來。
劉意守正努力地向目標前進,突然身後一股巨風襲來,他的身體像片紙一樣被吹起來順著公路向前疾馳。剛剛嘯月和鬼氣互拼壓縮空氣,反震後的大量空氣在這個被鬼氣密封的空間裡只能順著路的方向流動,嘯月發出去的戰嚎被反震回來的空氣經過嘯月後全都被劉意守消受,他就像一顆*槍膛裡的鉛彈一樣被壓縮空氣推往通向城區的出口,這一下他不但有了騰雲駕霧的感覺,還省了腳力,高速的氣流帶著他瞬間通過了被法術增長的空間距離,從陰陽路的唯一正確出口飛了出來,掉在城邊的一盞路燈下。也幸好嘯月把那件產自妖狼族的有防護功能的風衣穿在了劉意守的身上,否則無論是風吹還是高空墜落,劉意守都是體無完膚粉身碎骨的結局。
劉意守平安著陸後,發現已經身在市區,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就這一眼,讓劉意守日後對嘯月敬若神明,言聽計從。劉意守正看見,在一條暗綠色的大路正中,嘯月赤精著上身,長髮飛舞,面對一團碩大的高速撞過來的黑氣全無懼色,竟然也把頭一低,腰一躬,側過右肩對著黑氣撞過去。那景象就像非洲草原上的一頭犀牛去撞一列火車。嘯月和黑氣瞬間就撞在一起,然後靜止不動了一秒鐘,接著黑氣散開成一個個人形的鬼影,幾百個鬼影以肉眼難辨的速度揮動手中的武器連續攻向嘯月。嘯月的身體則帶起一片殘影,以同樣的高速抵擋、閃躲、還擊。接著綠光一閃,鬼泣一聲,眼前的景象消失,光膀子的嘯月出現在他面前。
「原來你走出來了。我還以為得多打一會兒呢!現在安全了!」劉意守已經走出了陰陽路,法術因他的離去而自動失效了,嘯月作出打的不過癮的惋惜狀。
「撲通」劉意守一屁股坐倒在路燈下面,剛才一直很緊張,緊繃的神經勉強能穩住腿腳,現在聽說危險消除,精神猛然一放鬆,他的腿就不聽使喚了。「剛……剛……剛才是……是怎麼……怎麼回事?」不光是腿不好使,劉意守的舌頭也打了結。
「沒什麼,見鬼而已,你又不是第一次了。就當是你的一堂練膽課吧。你現在是不是覺得有些東西就是紙老虎,沒必要那麼害怕?」嘯月把風衣重新穿回來,免得一身肌肉被別人的眼睛佔了便宜。隨後,從口袋裡掏出壓扁了的香煙和劉意守一人一根點了起來。
「你是人,是鬼?」劉意守鎮靜了許多,見過了嘯月的恐怖實力後,對他的身份產生了疑問。
「我嗎?不是人,也不是鬼。以後跟你慢慢聊。你現在只要記住我是公子白的大哥,你是他的兄弟,我們一起喝過酒,我們是兄弟就行了,其他的先不要管。」嘯月給了劉意守一個含糊的答案,「現在幾點了,趕快回去休息吧。你不是和公子白住一個小區嗎,現在我也住哪,咱倆一起打車回去吧。你的奧迪先扔在道上,明天再說吧!」於是,嘯月找了輛出租車把劉意守送回家,看著他躺在床上後,才回去跳公子白家的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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