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河就像一條黃色的綢帶,環繞在毒瘴區的邊緣。一眼根本望不到邊。
眼前的世界,除了這條寬廣的大河,一輪烈日之外,四顧依然是環繞的漆黑毒霧。
這片天地似乎被人生生中毒瘴區中摳出來的一般,顯得格外突兀!
過了這條懸河,就是鬼宗宗門所在————浮島。
銀梭緩緩降落在懸河岸邊唯一的一個碼頭之上,幾名鬼宗弟子立即上前來。
隨著神識禁錮的消除,每個人都感覺身體無比的輕鬆,那種無邊的壓力驟減,讓滕寶等人顯得格外精神,竟似乎根本不曾在漆黑世界中穿行了六七日之久。
「小師妹!齊師兄、劉師兄!」
上前來的弟子打招呼。
唐娜三人過去與值守弟子交談,醉月收起銀梭,明者眼神有些黯然地默默退回滕寶的身邊,滕寶笑道:「怎麼,在毒瘴區中的意氣風發哪裡去了?」
明者撓撓頭,嘿嘿傻笑不語。
齊新宇過來將滕寶三人的路引和鬼王令收走,交給值守弟子後,一個弟子跑到碼頭召喚出一條小船來,招呼滕寶等人上去。
明者黯然低聲道:「籐公子,我就在此處等候你們吧。」
滕寶道:「怎麼,你不隨我們進去了?」
「這個···鬼宗不准我進懸河的。」
滕寶的問話很大聲,唐娜等人自然聽得十分清楚,就聽一個值守弟子大聲道:「這位朋友,那通靈師不是明者麼?抱歉,宗門有令,誰都可以進懸河,唯獨這個明者不可以,哈哈哈!」
滕寶面色一沉,冷聲道:「宗門之令又不是天尊法旨,憑什麼一成不變,不可更改?若是在下執意要帶他進去呢?」
唐娜阻攔不及,一個值守弟子已經大步走到滕寶面前,呵斥道:「別以為你跟著小師妹一同前來,咱們就會給你幾分顏面!沒有路引,你也休想進去得成!別多管閒事了,要進去就趕緊!至於這大名鼎鼎的明者大師,還是委屈一點,就在這岸邊吹吹冷風吧!哈哈哈!」
滕寶也不動怒,朗聲道:「既如此,煩請閣下通稟貴宗主一聲,就說有一位鬼宗朋友托在下親自給他送來一個傳訊玉簡,據說事關三天一境存亡,也不知是真是假!給你半柱香的時間,我等就在此等候,見不到貴宗主,我立即轉身就走!記住,半柱香時間,過時不候!」
說罷,看也不看鬼宗那幾個弟子一眼,逕自轉身帶著醉月三人來到緊挨毒瘴區邊緣的一處亂石堆中坐下休息!
那幾個值守弟子見滕寶說得煞有其事,也不敢怠慢,就要前去通稟。
唐娜三人雖然有些歉然,但是宗門有令,她們也無可奈何。
「籐公子,實在抱歉。我等先回宗門繳令,稍後出來相見!」唐娜大聲與滕寶等人打過招呼,也跟著跳上那條小船,頃刻間消失在一片煙波之中!
明者有些惶恐,但是卻十分清楚滕寶這樣做是為了他。不禁十分感激地道:「公子,謝謝你一直這樣幫我,我······」
滕寶笑道:「謝什麼?咱們能遇見就是一場緣分。這鬼宗如此待你,做兄弟的自然要盡量幫你找回面子來,難道你不把我當兄弟麼?」
兄弟?
這是一個多麼生疏又讓明者企盼過多少回的字眼!
剎那間,明者熱淚盈眶。
這一生,何曾有人如此待他過?
遙望著懸河的波濤,明者的心起伏如潮,久久難平。
他不知道滕寶到底是什麼來歷,卻隱約覺得這次相見,他的命運就要發生重大的轉折。
他看得出滕寶實際上比他的年紀還要小一些,他實在想不到滕寶的心思竟然細膩到如此的地步。
這些年,他接觸過無數類型的修行者。
自然最熟悉的還是鬼宗。
作為魔天最神秘的宗門,鬼宗弟子自然頗為傲氣,明者沒在懸河上上演那一出之前,也沒少遭受他們的折辱。
滕寶說他是前來送信的,這一點明者半信半疑。
以滕寶那近乎神鬼莫測的手段,偏生又只是築基期修為的表現,一直讓他深為疑惑。
財叔可是七轉金丹的強者,在滕寶面前也一直畢恭畢敬,沒有絲毫煙火氣。
當然那個老太婆就不提了。
相讓鬼宗宗主親自出來見滕寶,談何容易?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什麼三天一境存亡之事,明者壓根就沒拿他當回事,只以為那是滕寶為了幫他找回顏面的托詞。
不過,唐娜對他的印象與態度都大為改觀,這一點他是知道的,這比給他什麼都讓他興奮,這不就是他心中一直以來的期待麼?
明者胡思亂想著,滕寶三人卻面無表情,一派安然的樣子。
少頃,懸河上一陣煙波氤氳顫動,一條大船橫空出世般出現,轉瞬間就已經來到了碼頭,停靠下來!
從甲板上飛身掠到岸邊的只有兩個人,兩個一舉一動都散發著無邊威儀的老人!
明者看著這兩個老人,看著那大船上十幾個鬼宗的長老高人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因為,他認得跳下船來的這兩人,稍胖略顯富態的正是鬼宗宗主葉文天,另一個面容冷峻如誰欠他一筆巨款般表情的則是他最怕見到的人,唐娜的祖父唐游龍唐長老!
這可是兩尊鬼宗的大神,這些年來,明者也只是偶爾遠遠地看見過兩人一次而已。
沒想到,就因為滕寶一句話,這兩個強者竟當真出現在碼頭上。
滕寶似乎察覺到有人前來,睜開眼來站起身,逕自朝明者努努嘴道:「走吧,兄弟,跟著我一起進那懸河看看!」
不知為何,這一刻的明者渾身似乎平添了無窮的勇氣與力量一樣,眼神堅定,甚至還特意挺胸抬頭地跟在滕寶身邊,朝鬼宗兩位高人那邊走去。
財叔醉月無聲地緊緊相隨。
高人自有高人的風範,葉文天眼神如電,早就將滕寶四人的情況收入眼底,他跟唐游龍站在那裡,就像兩棵不老的青松一般,穩如磐石。
「在下滕寶,見過兩位前輩!不知哪一位是葉宗主?」滕寶抱拳行禮。
「老夫正是葉文天,不知公子前來本宗,要求面見老夫,是受何人所托?所帶傳訊又是何內容?」葉文天沉聲問道。
一塊玉簡出現在滕寶手上,他雙手遞了過去。
葉文天只看了一瞬,就面色大變道:「多謝籐公子前來送訊,還請前往本宗一敘!」
說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不想,滕寶幾人卻紋絲不動,絲毫沒有要動身的跡象。
葉文天面色微變,道:「籐公子這是何意?」
「在下一行四人,不想聽貴宗門人所言,我這位兄弟不准進入懸河以內,那在下就沒有進去的必要了吧?還請葉宗主見諒!在下等這就告辭!」說罷,就欲轉身。
「且慢!」一直冷眼旁觀的唐游龍忽然高聲喊道:「這位籐公子,據老夫愛孫所講,她這一次在毒瘴區中歷險,險遭不測,幸得幾位的幫助才逃脫大難,既然幾位來到本宗地界,老夫無論如何也得盡些地主之誼,以示感謝才是!籐公子你若是這就要走,豈不是讓老夫欠你一個巨大人情而無法償還麼?」
滕寶站定,淡然道:「敢情前輩就是唐姑娘家祖了,真是失敬。因緣際會巧遇唐姑娘,只是巧合而已,誰在那種情況下都會出手相助的,區區小事,前輩何需掛懷?只是在下歷來極為看重兄弟情誼,聽得貴宗如此待我這位兄弟,心中實在難以安生,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前輩見諒!」
唐游龍淡淡地掃了明者一眼,明者勇敢地站定了身子,第一次沒有畏懼。唐游龍目光中多出一些別的意味,笑道:「沒想到籐公子倒是一個難得一見的性情中人,也罷,老夫這就與宗主說道說道。」
兩位鬼宗最強者顯然暗中交談了一番,最後,葉文天道:「籐公子不遠萬里,以身涉險給本宗送來如此重要的傳訊,區區一個禁足令不提也罷,唐長老,你傳我口訊下去,從今以後,懸河、浮島對明者的禁足令就此取消!籐公子,請吧!」
滕寶這才第一次露出笑容來:「多謝宗主,多謝唐長老!」
上船,起錨,穿越禁制,沒幾時,大船就抵達一個巨大浮島的碼頭邊!
這是一個巨大的浮島,方圓不下百里!
滕寶完全可以感應到浮島上那鋪天蓋地般濃密的天地靈氣!
再想到那萬里毒瘴區,跟這裡一比,無異於天堂與地獄的差別!
葉、唐兩人當先而行,滕寶四人緊隨其後,在後面才是鬼宗十數個金丹、元嬰期的長老!
滕寶看在眼底,暗自驚訝,這鬼宗的實力比起劍宗來,真不是強了一點半點啊,劍宗何來這麼多強手?
尤其是宗主葉文天明顯在氣息上已經接近了劍宗兩位老祖的強度,唐長老也跟他在伯仲之間。
他不相信鬼宗會沒有一兩個長期閉關不出的老祖存在,那又會是何等的強大?
浮島上有一座最高的山峰,一道彩虹般的廊橋從峰上鋪下地來。
這是?
這難道就是上峰的方式麼?
滕寶不明白,這座彩虹橋甚是奇異,他的心神很快沉浸在那橋上,竟有些失神起來。
誰也沒注意到,峰頂某個看守嚴密,禁制強度最大的鬼宗禁地,一棵三尺高的小樹,忽然拔高了數尺,甚至綻發出了無數的新枝!
那是神樹!
五百年發一枝的神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