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王小川那天早上逃也似地從賓館直奔機場,坐在出租車裡,想到昨晚自己醉後和竹下雪子的荒唐激情,仍控制不住內心的悔恨和自責。如果張小莉泉下有知,她會怎麼看待自己?今後自己也去了泉下,還有什麼臉面見她?
況且,張小莉才離世不久,按古代的說法,自己尚在為她守孝期間,結果居然就和別的女人發生了苟且之事,而且這個女人還是日本人!這真的是一個大逆不道的荒唐事情,如果讓唐問東和唐素知道了,自己這個唐門第63代掌門,不知該怎麼去面對唐門族人了!王小川一路這麼胡思亂想著,原本愉快的心情被弄得沉甸甸的。
到了南寧,王小川乘車前往阿香的老家。經過幾個小時的旅途顛簸,下午5點左右,王小川終於站在了阿香家所在的村口。這個村子坐落在群山之中,一條小河從村子前經過,蜿蜒伸向遠方。村裡的房子看起來都比較老舊,唯獨有一棟新建的磚房顯得醒目。
王小川抬頭看看四周的群山,空氣中散發出田野的清香,小河裡的水清澈透底,村裡不時傳來雞鳴狗吠聲。這樣的鄉村景致在廣西處處可見,如果不是長期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而是旅途見聞,想必也是一件心曠神怡的事情。
想到馬上就要見到阿香的家人,王小川心情不禁有些激動。他穩穩心神,蹲下身把鞋帶重新繫好,站起來就準備邁步朝村裡走去。這時,從他身後走來一個女孩子。王小川站在一邊,回頭打量著這個女孩子。
女孩子看起來十五六歲,穿著一件寬大而花裡胡哨的衣服,幾乎把整個臀部都要遮住了。她的頭髮染成金黃色,手裡拿著一個蘋果手機,王小川覺得這個女孩子有些面熟。
看到王小川,女孩子停住了腳步,用當地話朝王小川說了一句。王小川哪裡聽得懂當地話,搖搖頭,用普通話說:「對不起,我沒聽懂你說的什麼話。」女孩子就改用普通話說:「你是從外地來的吧?你要找誰?」
王小川點點頭說:「是的,我是從外省來的。我要找王小香的家人,你知道她家住在哪裡嗎?」女孩子沒有回答王小川的話,而是反問道:「你找她家幹什麼?」王小川說:「是這樣的,我是王小香的朋友,我順道來看望看望她的家人。」女孩子眼睛一亮,有些驚喜地問道:「請問,你是不是王小川哥哥?」
王小川吃驚地回答說:「對,我就是王小川。請問你是?」女孩子笑著上前拉著王小川的胳膊說:「小川哥哥,我是王小香的妹妹,我叫王小蘭,你叫我阿蘭好了。」
王小川恍然大悟,剛才看到阿蘭的時候覺得挺面熟,原來她是阿香的妹妹啊!王小川看到阿蘭,心裡有些激動,總算找到阿香的親人了。王小川問道:「阿蘭,你阿爸、阿媽在家嗎?」阿蘭說:「阿媽在家,阿爸可能還沒回家。走吧,我帶你到我家裡去。」
阿蘭在前面帶路,王小川跟在後面,兩人朝村裡走去。阿蘭指著那棟新建的磚房說:「小川哥哥,那棟磚房就是我家。」王小川吃驚地說:「你家修新房啦?真是不錯。看來,你家在村裡條件還不錯啊。」
阿蘭說:「也不是這樣,以前我家裡的房子是村裡最破爛的。今年姐姐出事後,阿爸去接姐姐的骨灰,帶了一筆錢回來。後來,你又給我們家寄了那麼多錢,阿爸就決定把老房子推了,新修磚房。房子也才完工不久,現在還有一些地方沒弄好呢。」
王小川覺得這樣也挺不錯,改善住宿條件,在農村來說,是一個很重要的事情。很多農村人在外面打工掙錢多年,積蓄一筆錢後,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重新修房子,把房子修得漂漂亮亮的,一方面住起來舒心,另一方面也可以在鄉親們面前炫耀一番。阿香的父親把錢用在修房子上,無可厚非。
很快就到了磚房附近,阿蘭隔著老遠就沖屋裡大聲喊著:「阿媽,阿媽,我家來客人了!」就見屋裡走出一位個子小小的中年婦女,看到阿蘭帶著王小川走過來,臉色一沉,用當地話沖阿蘭問了一句,阿蘭連忙用當地話回答她。她臉上立即堆滿了驚訝的笑容,用蹩腳的普通話朝王小川說道:「你就是王小川?歡迎,歡迎。」
王小川連忙上前說:「阿嬸,我是王小川,是阿香的乾哥哥,我來看你們了。」阿嬸把手在圍裙上擦著說:「沒想到你會來看我們,真是太辛苦你了。阿蘭,快去搬椅子出來給小川哥哥坐呀。」
阿蘭不等母親把話說完,就跑進屋裡搬出一把椅子出來叫王小川坐下。王小川也不客氣,把包放下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阿蘭又進屋去搬了兩條凳子,拿出一把扇子遞給王小川。
阿嬸估計普通話說得實在痛苦,就用當地話和阿蘭說了幾句,然後對王小川說道:「小川,你坐一會,我去做飯。」王小川點點頭說:「阿嬸,你別那麼客氣。我到了你們家,也不是外人,你就當我是一家人好了。」
阿嬸笑了笑,沒有說話,轉身進屋去了。阿蘭坐在凳子上,看著王小川,臉上始終笑嘻嘻的。王小川問阿蘭:「阿蘭,你家裡有香燭紙錢嗎?」阿蘭怔了怔說:「我不知道呢。你要這些東西幹什麼?」
王小川說:「我想趁著天還沒有黑,去看看你姐姐。」阿蘭哦了一聲說:「那我去問問阿媽。」說著,阿蘭起身進屋去了。過了一會,阿蘭提著一個塑料口袋出來說:「小川哥哥,家裡前兩天剛剛祭了神,還剩一些香燭紙錢。」
王小川站起身來說:「那太好了。你姐姐的墳在什麼地方?遠嗎?」阿蘭指著村子後面的半山腰說:「就在那上面,也不遠,走路也就10分鐘吧。」王小川說:「那就麻煩你帶路,我現在就去看看你姐姐。」阿蘭把王小川的背包放進屋裡後,出來帶著王小川往後山爬去。
一路上,兩人碰到幾個村民,村民們都有些吃驚地看著王小川,用當地話問阿蘭。阿蘭臉色陰沉著用當地話回答著他們,言語中透露出不耐煩。王小川分明地感覺到,那幾個村民聽了阿蘭的解釋後,看著自己的神情還是有些怪怪的。
王小川想到剛才第一次見到阿嬸時,阿嬸的神情很陰沉,就問阿蘭:「阿蘭,剛才你阿媽剛看到我的時候,她和你說了什麼話?我看她好像有些不高興。」阿蘭說:「你別理她,她就愛疑神疑鬼,她以為你是我帶回家的男朋友。」
王小川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阿嬸誤認為是阿蘭的男朋友!不禁奇怪地問道:「阿蘭,你阿媽怎麼會這麼認為呢?你才多大呀,就開始談男朋友了?」阿蘭歎了一口氣說:「我今年16歲了。我不過就是愛在外面玩而已,他們就認為我怎麼怎麼了……」
王小川的心情一下沉重起來:「阿蘭,你不是還在上學嗎?」阿蘭撇撇嘴說:「上什麼學呢,我成績本來就不好,上學也是混日子。現在家裡條件好了,我上學更沒意思了。我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去上學了,我覺得這樣挺好的。」
王小川停住了腳步,看著阿蘭說:「阿蘭,你為什麼不上學?你這麼小,正是在學校裡好好學習的年齡。」阿蘭偏著腦袋看著王小川說:「憑什麼我就該上學呀?我姐姐在我這個年齡的時候,早就沒有上學了。」
王小川沒想到阿蘭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有些生氣地說:「阿蘭,你姐姐當年那麼早就沒上學了,是因為家裡窮呀,她想上學,但上不起學,所以就只有輟學回家幫著做活。後來她又那麼早離開家裡出去打工,辛辛苦苦掙錢回來,就是為了讓你和弟弟能好好地上學。沒想到,你居然……」
說到這裡,王小川鼻子一酸,眼裡泛著淚花,有些說不下去了。阿蘭嘟噥著嘴,用手扯著路邊的茅草低聲地說:「我不想讀書呀,你們怎麼老是逼著我去讀書呢?我不讀書,我也能掙錢呀。姐姐沒有讀什麼書,不是也在外面掙大錢麼?」
王小川悲哀地搖搖頭:「阿蘭,你不知道,你姐姐是多麼地希望你和弟弟能把書讀出來,不要走她的那條路。你,你完全辜負了你姐姐的希望!你以為你姐姐在外面是那麼好掙錢的麼?她……」王小川想到阿蘭說阿香在外面掙大錢,差點把阿香在夜場做的營生說出來。也許,對於阿香的家人來說,他們還不知道阿香在外面是怎麼掙錢回來的。
王小川擺擺手,對阿蘭說:「走吧,我們還是看你姐姐去。」阿蘭也沒有說話,轉身在前面繼續帶路。很快,兩人來到半山腰上的一片空地,阿蘭說:「我們到了,這就是姐姐的墳。」王小川看到阿香的墳包,不禁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