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苗和東東出來散步,忘記帶手機了,看到父親手裡拿著的正是自己的手機,連忙把手機拿過來問父親:「爸,你別著急,出什麼事了?」曾建強左右看了看,把在一邊的東東叫過來,牽著他的手說:「剛才智勇打電話給你,你沒在,你媽媽就幫你接了。智勇在電話裡說,他這個週末不回來了,因為學校出事了。你媽媽就問是什麼事情,他說他的班上有3個學生淹死了……」
曾苗聽到這話,腦袋一下就大了:「淹死了3個學生?怎麼回事啊?這……」平時口舌伶俐、腦袋轉得飛快的曾苗,此時也沒了主意。曾建強看到東東一直望著曾苗,神色很是緊張,就對曾苗說:「苗苗,咱們先回家去,回家去再說。」
曾苗很想立即給鄭智勇打電話去問問究竟是怎麼回事,但看到父親和東東在身邊,尤其是東東,聽到爸爸的不好消息,神情很是恐慌。為了不讓東東知道得太多,曾苗忍住了,跟在父親和東東後面,一邊走一邊想。
按照原計劃,這個週末鄭智勇是要回北山來的。最近天氣熱得快,東東一直吵著說要去學游泳。曾苗是個旱鴨子,沒有辦法教東東遊泳。鄭智勇倒是一個游泳高手,可惜又不在家裡。這個時節,社會游泳池還沒有開,長江裡倒是一年四季都可以去游泳,但曾苗哪敢帶東東去長江裡游泳呢?曾苗四處打聽,終於在北山一家星級會所裡找到有恆溫游泳池。鄭智勇答應這個週末回家就帶曾苗和東東去游泳,把兩人教會,尤其是先把曾苗教會,今後曾苗就可以帶著東東去游泳了。
可是,沒料到在這個節骨眼上,鄭智勇班上的學生出事了。雖然鄭智勇這個週末回不了家,但這只能算是個小事。真正讓曾苗感覺大事不妙的是,鄭智勇的前途才剛剛開始萌芽,居然就出了這樣的事情。這對鄭智勇來說,是一個重大的打擊,搞不好是一個致命的打擊,鄭智勇一輩子的前途很可能就被毀在這個事情上了。
雖然曾苗對鄭智勇有無多大發展前途並不看重,即使鄭智勇失業了,沒了工作,曾苗靠老爸的家底和自己的工作,也能讓一家人的日子過得很是滋潤。但曾苗知道,自己不怎麼看重,並不意味著鄭智勇不看重。
鄭智勇和周丹的婚姻宣告破裂,讓鄭智勇的觸動很大。鄭智勇漸漸地明白過來,一個男人,不管自己是否願意,他總是生活在女人的眼睛裡。而女人看男人的標準又是和男人看自己不一樣,女人總希望自己的男人有出息,能高人一等,能有發展前途,不管官大官小,只要能當上個領導,女人就覺得自己有面子。
鄭智勇從周丹對自己鄙視的眼裡,看到了自己長期以來所缺乏的東西。他的書生氣太濃,他的性格決定了他不可能靠與領導拉關係而走上仕途。唯一的辦法,只有通過自己的工作,拚命而賣命地工作,付出比常人數倍的艱辛,讓那些腦子裡還有一絲清正思想的領導能看到自己的努力,從而對自己另眼相看,給自己發展的機會和空間。
鄭智勇的一番努力終於得到了回報,各種跡象表明,他所期待的一切,正按自己的想法,一步步地朝自己走過來。如果不出意外,暑假裡他就會如願以償地得到他所想要得到的東西。但是,命運偏偏就是這麼愛捉弄人,在這個緊要關頭,他的學生出事了,而且是出大事了。
回到家裡,劉阿姨已經把飯菜端上桌子了。劉阿姨看到曾苗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知道她在想什麼事情,就招呼著曾建強和東東上桌子吃飯。曾苗也跟著坐了下來,端起飯碗扒了幾口後說:「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說著,曾苗就要起身。
曾建強看了劉阿姨一眼,劉阿姨會意,對曾苗說:「苗苗,智勇的事情,你也不要著急。你要相信他,相信他會把事情處理好的。」曾苗點點頭說:「媽,我知道了,你們吃吧,我去給他打個電話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曾苗回到房間,拿出手機,撥通了鄭智勇的電話。鄭智勇的聲音低沉而疲憊,但聽到曾苗的聲音,還是打起精神故作輕鬆。儘管如此,曾苗還是聽出了鄭智勇內心的焦慮與不安。
曾苗問鄭智勇:「勇哥,你現在在哪裡?到底是怎麼回事?」鄭智勇說:「我現在在水庫邊上,他們還在打撈學生的屍體。下周我要到縣上參加一次教學比賽,考慮到這個週末要回家,今天下午放學後,我就沒有送學生們回家,忙著備課。沒想到,就是因為我沒有送他們回家,學生們在路上就出事了。」
曾苗說:「你還是具體點給我說說吧,到底是哪3個學生出事了?」鄭智勇沉默了一會說:「他們都是一個村裡的,其中兩個男生,是堂兄弟,一個叫王子文,一個叫王子平。另外一個是女生,就是你資助的那個張文娟……」
曾苗失聲叫了出來:「什麼?張文娟?張文娟也死了?為什麼……」說到這裡,曾苗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刷刷地掉了下來,聲音哽咽了。曾苗的腦中頓時出現了那個11歲的小女孩的形象,尤其是去年她去三郎村村小的時候,張文娟扶著她過馬路泥水坑的情景。這麼乖巧、懂事、能幹的女孩子,怎麼就死了呢?
曾苗越想越傷心,禁不住嗚嗚地哭了起來。電話那邊,鄭智勇靜靜地聽著曾苗的哭聲,沒有說話,他的心裡也不好受。曾苗哭了一陣後,抽泣著問鄭智勇:「勇哥,你把事發經過給我說說吧。」
最近一段時間,天氣熱得很快,彷彿一下子就從冬天進入了夏天,春天一下子被忽略了。和張文娟住在一個村子的學生一共有4人,除了張文娟和王家兄弟倆外,還有一個叫劉振南的男孩子。張文娟和王家兄弟是鄭智勇班上的學生,劉振南歲數要小一些,是另一個年級的學生。
鄭智勇這次到縣上參加的教學比賽很關鍵,他是作為巧家鎮的代表之一去參賽的,比賽結果關係著巧家鎮的教育榮譽。巧家鎮教辦主任對此很是重視,要求三郎村村小校長文有武這段時間減輕鄭智勇的教學負擔,潛心備課,一定要在比賽中拿下名次,為巧家鎮爭光。
鄭智勇的壓力有點大,他想到本週末答應了曾苗要回北山的,一來一往,差不多整個週末的時間就沒有了。雖然文校長讓他少了一些課時,但他的時間還是不夠用。
三郎村村小去年改擴建後,建起了學生宿舍,部分離家很遠的學生住到了學校。但張文娟那個村子的4個學生,因為家庭原因,沒有住在學校,每天還是要回家。鄭智勇就堅持著每天送他們回家,但送學生在路上耽擱的時間較長,來回差不多要3個小時。雖然每天走路鍛煉了身體,但回到學校後,鄭智勇還是會感到疲憊,加上晚上還要輔導住校的學生,照顧學生就寢等。如此一來,他就沒有更多的精力去做其他的事情。
所以,為了讓自己更用心地備賽,鄭智勇想暫時停止送學生們回家兩天,這樣的話,自己的時間和精力就比較充裕了。張文娟在4個學生中,歲數是最大的,而且又很懂事。她一直要求鄭智勇不要再送她,她會負責把同學們安全帶回家。張文娟還很懂事地給鄭智勇說,她每天早上很早就帶著其他3個同學一起來上學,這麼多年了,也沒有出過什麼事情。下午放學回家,她也一樣帶著他們回家,照樣也不會出什麼事情。
想到有張文娟這麼懂事的學生,鄭智勇決定放手兩天。但他還是很不放心地把張文娟叫到辦公室,叮囑張文娟看好3個同學。張文娟看到鄭老師今天下午終於不用那麼勞累地送他們回家了,很是高興,叫鄭老師放心,她保證大家會平平安安地回家的。
王家兄弟倆很調皮,一向是班裡的調皮大王。一路上,兩兄弟你追我趕,嬉笑打鬧,很是快樂。劉振南則規矩多了,既不去和王家兄弟玩耍,也不另外找玩耍的東西,就老老實實地跟在張文娟的身後走著。張文娟對王家兄弟很是看不慣,多次呵斥他們不要鬧騰,規規矩矩走路,趕緊回家。但王家兄弟根本不聽張文娟的話,仍然我行我素,繼續在路上邊走邊玩。
4個學生回家的路上,要經過一個水庫。王家兄弟一路上跑來跑去,熱得滿身是汗,看到碧幽幽的水庫,心癢癢的,就想下去洗個澡再回家。張文娟嚴厲地制止他們,要求他們不許下去洗澡,必須趕緊回家去。
王子文腦袋靈活,就對張文娟說,不洗澡了,但走得這麼熱,想去洗洗腳涼快一下。張文娟開始還是不同意,但經不住王家兄弟的請求,只得勉強答應他們去洗腳。王家兄弟把書包放在地上,歡快地朝水庫邊跑去。他們這一去,走上了一條不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