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黎叔沒有反駁,王小川繼續說:「現在出國也方便,有飛機,不像以前是坐船,要坐好幾十天甚至一兩個月才到美國。何況,美國也是一個很美麗的國家,那些山川江湖,沙漠峽谷,風土人情,都很值得去看一看,體驗一下的。更何況,您到美國去,不僅旅遊了,還順便看了您的外孫女、重孫子,一家人團聚,享受天倫之樂,那該多幸福啊!而且,您自己也說過,您一直生活在廣州,和囡姐他們是聚少離多,現在您和囡姐去了美國,也正好了了你的心願,少了一些遺憾。」
王小川最後這句話,打動了黎叔。黎叔低著頭想了一會,抬起頭,歎了一口氣說:「這個事情,我再考慮考慮吧。」囡姐見黎叔終於鬆動了想法,知道他心裡已經答應了,只是當著大家的面下不了台階,怕臉面上有些擱不住,所以就說「考慮考慮」。囡姐的臉上禁不住露出會心的笑容,滿含感激地看著王小川,阿豪暗地裡向王小川比了一個「v」的手勢。
黎叔看到阿豪那副得意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阿豪,你小子少在那裡得意,我說的是考慮考慮,並沒有答應。」囡姐生怕阿豪再說出什麼話來,讓黎叔反悔,不然所有的努力就白費了。囡姐假裝看了看時間,對阿豪說:「阿豪,時間還早,麻煩你和小川陪阿爹出去走走吧。這個時間,也是阿爹每天出去散心的時間了。」
阿豪明白囡姐的意思,就站起來對黎叔說:「乾爹,我和小川下午都沒有事,我們一起陪您出去散心。」王小川也站起來說:「是的,黎叔,我還想再聽聽您講講您的故事,我好把您的傳記寫得更充實一點。」
黎叔聽王小川邀請他講自己的故事,精神一下來了:「嗯,很好,小川這個態度很好,我喜歡,走!」囡姐回屋拿了一件單衣遞給王小川說:「今天天氣有點涼,你幫阿爹帶著,萬一冷起來,就給他穿上。」然後,囡姐悄聲地說:「小川,今天多虧了你和阿豪。真的很感謝你們。」
王小川接過衣服,沖囡姐笑著說:「囡姐,你別客氣。」囡姐對阿豪說:「阿豪,你和小川晚上就在我這裡吃晚飯,我做好等著你們。」阿豪說:「囡姐,不用麻煩了。公司那邊的人,還等著我們下班後去接他們呢。」
阿豪和王小川帶著黎叔來到一個喝茶的地方,這裡地勢開闊,滿目蔥鬱,鳥語花香,很適合黎叔散心。黎叔果然也是大為喜歡,眉宇之間舒展了不少,似乎剛才和囡姐鬧得不愉快的事情沒有發生過。
王小川向黎叔匯報了自己寫的傳記的進展,說他寫著寫著,感覺素材不夠詳盡,希望能把黎叔的家庭寫進去,希望黎叔能介紹一下家庭的情況,這樣寫出來,才讓黎叔的人物形象豐滿一些。黎叔想了想,同意了。
黎叔老家在珠海,長大成人後,到了廣州一家工廠上班。因為喜愛習武,黎叔經常與一幫年輕人聚在一起,舞棍弄槍。黎叔父母擔心黎叔在廣州學壞了,看著兒子歲數也大了,卻沒有心思談婚論嫁,就在珠海給黎叔找了一個年輕女子,這就是黎叔的夫人阿蓮。
阿蓮是個小學教師,長相一般,但脾氣、性格很好,黎叔不是很樂意。但父母堅持要阿蓮當兒媳婦,要求黎叔必須和阿蓮結婚。黎叔拗不過父母,只得和阿蓮結婚。婚後,黎叔就回到廣州繼續上班。一年後,阿蓮生下一個女兒,取名黎家囡,小名囡囡,就是現在的囡姐。
說到這裡,黎叔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因為這樁婚事是父母包辦的,所以我心裡一直不樂意,基本上很少回珠海,這也是我為什麼長期以來都在廣州的原因。」阿豪說:「乾爹,難道囡姐的出生都沒改變您的想法?」
黎叔感歎著說:「那時年輕,不懂人心啊。阿蓮雖然受到了我的冷待,但她真的是一個很賢淑的女子,又要上班,還要帶囡囡、照顧我的父母。這樣的女子,現在都很難找啊,可惜我那個時候鬼迷心竅,脾氣太強了,一直不願意接受她。現在想來,我很是後悔和愧疚。所以,只要囡囡一提到她媽媽,我不管怎樣,心就會軟下來。」
阿豪邪邪地笑著說:「好嘛,這個事情我要講給囡姐聽。您老人家今後只要不聽她的,我就叫她使出這一招,保證您服軟認輸。」黎叔瞪大了眼睛呵斥道:「阿豪,你小子不要去亂說啊,當心我對你不客氣。」阿豪擠眉弄眼地說:「嘿嘿,乾爹,我就是隨便說說而已嘛,您老就別發那麼的火了。」
王小川問黎叔:「那您那個時候,一年能回家幾次呢?」黎叔搖搖頭說:「什麼幾次呀,基本上就一年一次,最多不超過兩次。而且,都是春節的時候回去,主要是看望父母和囡囡,住一兩天就回廣州了。」
王小川感覺黎叔這樣做實在有些過分了,上有年邁的父母,下有幾歲的女兒,阿蓮即使再不怎麼受待見,那也不是她的錯,而是這段婚姻的錯。如果換成現在,估計他們早就離婚了。現在的人,不管男女,都不會忍受這樣的婚姻生活。
王小川心裡暗自歎息一陣,繼續問黎叔:「您既然回家的次數這麼少,那您當時對囡姐就沒有一點當父親的感情嗎?」黎叔說:「開始沒有,後來慢慢地就有了。畢竟自己歲數也大了,思想也成熟了,還是感覺到了家庭的重要性了。雖然我很少回珠海,但我還是經常給家裡打電話,主要是給囡囡打電話,問她的生活情況、學習情況。說到這裡,我又不得不感謝阿蓮了。阿蓮雖然和我的婚姻名存實亡了,但她沒有和我吵架鬧離婚,我當時還在期盼著她主動找我離婚呢,覺得那樣就可以順利地擺脫這段婚姻了。而且她在外面還處處維持我的形象,人家問起我,她就說我在廣州工作很忙,沒有時間回家。」
黎叔喝了一口茶,繼續說道:「最重要的是,囡囡基本上算是阿蓮一手拉扯大的,用現在的話說,囡囡可以說是生活在單親家庭裡。阿蓮不但沒有像別的女人那樣教囡囡恨我這個當爹的,反而經常教育囡囡要聽我的話。所以,囡囡雖然和我在一起的時間不長,但她和我的感情還是挺好的。囡囡每年放寒暑假,我都要把她叫到廣州來和我住一陣子,也算是彌補我這個當爹的沒有盡到的義務。囡囡在廣州也玩得挺開心,因為當時張叔的兒子張勝和她年齡差不多,好像比囡囡要小兩歲吧,兩個小孩子經常在一起玩。」
王小川有些明白囡姐和張勝之間的關係了。上次在廣州,看得出囡姐和張勝說話挺隨意的,現在聽黎叔這麼講述,原來囡姐和張勝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但也是在廣州那次,王小川明顯感覺到囡姐對張勝很不滿,張勝也似乎很是忌憚囡姐,兩人在言語上經常有所衝突,張勝每次都是很自覺地認輸,不敢和囡姐發生頂撞,這裡面,應該有什麼蹊蹺吧?但王小川不敢貿然發問,覺得擅自打聽囡姐和張勝之間的事情,顯得自己有些八卦了。王小川決定等黎叔繼續說下去,擇機再問。
王小川說:「黎叔,那當時囡姐到廣州來,是怎麼來的呢?你回珠海接她,還是她到珠海來?」黎叔說:「我基本上沒回珠海來接過囡囡,因為我一回珠海,就要面對阿蓮啊。囡囡小的時候,有時是我的父母送她到廣州,有時是我的朋友去珠海出差順道把囡囡帶過來。但我很少讓我的父母送囡囡過來,他們每次見到我,都要批評我,說我對阿蓮不好。我那時年輕氣盛,雖然對父母很孝順,但還是不喜歡聽到父母批評我,所以我是盡量不見他們,免得他們見到我就說我。後來,囡囡長大一些了,能自己獨立出門了,她就自己一個人趕車來廣州。她畢業工作後,就很少來廣州了。女孩子嘛,長大了,就有自己的想法了,該談戀愛成家了,我也理解。」
王小川笑著說:「那囡姐談戀愛的事情,您當時是持什麼樣的態度?」黎叔說:「囡囡是在工作後才開始談戀愛的,我們國家那個時候已經開始改革開放了,自由戀愛的風氣比較濃。我這個當爹的也不好過多干涉她什麼,而且我以自己的親身經歷為教訓,也很希望她能自由戀愛,不要受父母的過多影響。而且,阿蓮也和我一樣的想法,估計她也是感到了這一點。所以,囡囡的婚姻基本上是自由自主的。」
一直在旁邊聽著的阿豪突然冒出一句:「乾爹,您長期一個人在廣州,您都沒有別的女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