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瑞回頭看到展千含,一怔,心徹底沉了下去。舒榒駑襻此時的她腦海中只有一個想法:完了。
林挽陽坐在床上,其他人都或癱軟或暈倒的在地上。如此,整個雜亂的寢殿裡面,林挽陽就特別的顯眼。
展千含怔怔的看著她,看著她滿臉的血,視線緩緩移動,落在了她懷中展承天的身上。
有那麼一瞬,她腦子完全空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是在她有意識之前,她的身體已經奔過去,三下五除二的踢掉擋路的人,一掌將林挽陽劈開,雙手將展承天抱在懷裡。
林挽陽身體一軟,翻滾到地上。口中吐出一口血來。只能勉強伏在地上大口喘氣,爬是爬不起來了彖。
展千含見展承天模樣,知道是中毒。也不去看脈搏、不去看有沒有呼吸,手掌運力直接貼在他的後心,以內力為他逼毒。倉皇之間,她對著那群沒用的奴才大喊:「太醫!」
「太醫……太醫……」眾人口中喃喃,卻全都身體癱軟,踉踉蹌蹌的爬起來,又倒下去。最後還是胡國倫比較管用,雖然身體顫抖的不像樣子,但是到底能連跑帶爬的出門了。
太醫來時,展千含依舊在以內力逼毒。只是什麼都沒有逼出來,展承天的身體又不聽話,總是想要往旁邊倒。展千含心中大急,一手為他逼毒,另一隻手還要抓著他不讓他倒下去媲。
心急氣亂,亂用功力。展千含漸漸不支,卻是固執的不肯放手。縱然滿頭大汗,縱然嘴角已經溢出血絲來,她依舊沒有放棄。
太醫眼看著這樣的情景,所有人臉色蒼白。
展千含終於支撐不住,她抱著展承天倒在床上:「太醫……救他。」
那群太醫見展千含幾乎要發狂的模樣,心中更加恐懼,卻只得顫顫的伸出手去探展承天的脈搏。指尖剛一觸碰到展承天,那太醫的臉色徹底白了。
展千含一手抓著展承天的胳膊,因為隔著衣服,她感覺不到什麼。可是另一隻手,她抓著的是展承天的手腕。展承天的身體還沒有涼,卻已經比正常人的體溫低,以一個正常人的手去抓他,感覺到的就是涼的。
展千含的嘴唇一直在顫抖,她將展承天抱在懷裡,就像是抱小孩子一般。她告訴自己現在不能哭,如果現在她失了理智,這個世界就徹底亂了。她不能依靠任何人,她只能依靠自己。
可是只是一抬眼,她的眼淚便掉落下來。「啪嗒啪嗒」不斷,再也控制不住。她是長公主沒錯,她是很堅強沒錯。可是她……也是一個人,而且是一個女人,也會害怕的啊!
她的嘴唇顫了顫:「……皇上……皇上冷了,你們再拿一床棉被過來。」她用力搓著展承天的手,不敢停,努力為他取暖。
沒有人動。那太醫將頭重重的叩在地上,不說話。
展千含怔怔的:「你們幹什麼的!快點開藥啊!快開藥!」
那太醫沒有抬頭,顫抖著將實情稟報:「回長公主的話,皇上……皇上駕崩了!」
展千含大怒:「誰說的!誰說的!皇上明明好好的!他明明好好的!你要是再詛咒皇上,我現在就摘了你的腦袋!」想要去跟那些太醫理論,卻到底沒有下床去。
她將展承天抱在懷裡,嚎啕大哭。有些事情,她不是不明白,卻堅決不敢承認。
「你不是說……你不是說你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嗎?承天,你答應過我的!你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
「你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展承天,你怎麼可以連你的親姐姐都騙!」
「展承天,我是你的親姐姐啊,你怎麼可以騙我你怎麼能騙我!」
「承天,我們從小相依為命,你怎麼捨得……丟下我一個人?」
「展承天,你不是說如果我動林挽陽你才會……我沒有動她啊我現在沒有動她,你為什麼……」
「承天,我答應你,我以後再也不動林挽陽了,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好不好?」她伸手去扒展承天的眼睛,扒開了,卻只能看到眼白。她的手一鬆,展承天的眼睛又閉上了。
展千含泣聲不止,幾乎要將嘴唇咬破。過了一會子,她慢慢抬起頭來,看向癱軟在地面上的林挽陽。她爬下床去,雙手緊緊掐住林挽陽的脖頸。她面目猙獰,似乎下一刻就要吃人:「你……殺了她?」
林挽陽看著她,眼珠動了動,笑:「是。我……殺了他。」
展千含的雙手驟然收緊,她抓著她的脖子猛烈搖晃,將她的頭不斷碰在後面的小几上。小几上面擺著幾隻花瓶。那花瓶全都掉下來,砸在林挽陽的臉上。於是,原本已經鮮血淋淋的那張臉,變得更加恐怖,有些地方還被掉下來的花瓶劃出了傷口。
「你怎麼可以殺了他你怎麼可以殺了他!他對你那麼好你居然真的下得了手!當年殺你滿門的是我有本事你來殺我啊你為什麼要殺了他!」
「我掐死你我掐死你我掐死你!」
展千含的手不斷收緊,林挽陽漸漸喘不上起來。她的嘴角卻一直笑著,臉上是一副解脫的神情:死啊,她最不怕的就是死了,她早就不想活著了。
展千含看著她這副似乎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的樣子,心中更恨,掐著她的手卻鬆開了。她將之前扔掉的長劍撿回來,原本想一劍殺了她,下手的時候長劍一偏,刺入她的大腿。
林挽陽笑:「……展千含,你……你太笨了。你這樣……你不知道我沒有知覺了嗎?你不知道……咳咳……你不知道我是感覺不到疼的嗎?」
如果她什麼都不說,任由展千含刺上幾劍,她很快就會死的。只是越到這個時候,心中越絕望,就越想著讓別人不好過,就越想著讓自己不好過。
長劍還沒有拔出來,展千含俯下/身子冷笑:「你以為……你以為你沒有知覺我就折磨不了你了嗎?你做夢!」
六月十八日,皇帝展承天駕崩。宮內喪鐘長鳴。羌國舉國哀傷。
消息傳到邊疆,赫連義、赫連辰大驚。二人商議,赫連義繼續鎮守邊疆,赫連辰急速返回帝都。
消息傳至民間,展承天因何而死成為眾人最為疑惑的事情。那個時候,錦潤公子聽到消息,不顧自己身體孱弱,以最快速度返回帝都。
玉嫣然醒來的時候,是在鳳虹殿。月薇抱著展長寧,和希珠一起守在她身邊。玉嫣然醒來的第一句話便是抓著月薇問:「皇上呢?」
月薇和希珠全都低著頭抹眼淚,沒有一個人回答。可是外面陣陣喪鐘之聲,讓玉嫣然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此時的玉嫣然已經顧不得禮儀規矩,掀開錦被赤著腳下床,推開月薇和希珠跑向奉冶殿。奉冶殿中已經掛滿了白幡。所有人都穿了孝衣。展千含亦是一身白衣站在正中央。
玉嫣然眼看著這樣的情景,痛喊了一聲「皇上」,再次暈了過去。
等到她醒來,已經是第二日晌午了。月薇和希珠害怕她發瘋,心中已經做好了準備,並且想了數十種方法來安慰。不過這日,玉嫣然醒來,怔了一怔,不吵不鬧,只是還是忍不住的掉眼淚。
她坐在梳妝鏡前,月薇為她挽髮髻的時候,她突然道:「不要這個。還記得我初見皇上時的模樣嗎?就為我輸個姑娘頭吧。」
那時的她,只挽小髻,青絲垂掛,以幾隻珠花一隻流蘇簪子點綴。那一年,她最美好的年紀。那一年,她第一次見到他。
月薇心中擔心,到底不能拂了她的意,只好照做了。
玉嫣然將展長寧抱在懷裡,用嘴唇溫柔的去親他:「長寧……長寧……」如今展承天駕崩,膝下就只有這麼一個皇子,天下已別無選擇,展長寧必定是下一任皇帝。
玉嫣然眼中含淚,心中道:長寧,母后……對不起你。玉嫣然將展長寧交給月薇,隻身一人去了奉冶殿。
展承天已經入棺,只等著明日下葬。整日裡,奉冶殿裡面跪著一群群的妃嬪,掩面哭泣。可是她們沒有幾個人是真心為了展承天的。她們只是在悲歎自己的命運。原本以為林挽陽死了,大家就都有爭寵的機會了,沒想到……
一些妃嬪已經在心中咬牙切齒的恨:林挽陽你真狠啊!活著霸佔著皇上還不夠,連快死了你都非要將皇上帶到地獄裡去!
玉嫣然看著那些人心煩,讓奉冶殿的新任首領太監將那些人趕出去。胡國倫……死了。在展承天駕崩的那一日,展千含下旨,斬了胡國倫以及……桃夭殿的所有奴才,包括珍瑞和有蘋。
玉嫣然在展承天的靈柩前一直跪到天黑。月薇看著擔心,上前去叫她。那個時候她才發現,玉嫣然已經全身冰涼。
他死,她陪著他死。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