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就殺了你!」
珍瑞和有蘋變了臉色。舒榒駑襻展承天依舊沒有動,任由她將那碎片抵在自己的脖頸:他倒是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會殺了他。他就不相信,她以前沒有下手,現在就能夠下得去手。他不相信,六年,她對他真的沒有一絲感情。
他不相信。他在賭,拿自己的命來賭。贏了,證明她真的捨不得他死。輸了……輸了便輸了,反正是他欠她的。如果他的一條命能消解半點她心頭的恨意,他,心甘情願。
林挽陽看著他,眉頭緊皺。她不怕死,不怕重刑,甚至是不怕他親手殺了她。她就怕他以這樣不懼的表情來面對她。
他不怕,所以她就害怕。不僅怕,而且恨。恨自己,那麼多年都無心無情,怎麼在他身邊六年,就變成了這般模樣彖。
林家的女兒,可以殺盡天下人,甚至可以遺臭萬年,但是,就是不可以愛上眼前這個人。
恨乃本職,愛,是不可饒恕之罪。
林挽陽一咬牙,握著碎片的手往前遞了一分。那碎片終於割破展承天的皮膚,有鮮血溢出來。可是首先滴落下來的,卻是她自己的血絲。
在她將碎片往前遞的時候,那瓷片已經刺入了她掌心的皮膚。展承天受傷,不過是破了一層皮,而她,碎片幾乎要嵌入掌心。
「你憑什麼就這麼篤定?你憑什麼就認為,我就下不了手!」咬牙切齒的說著,卻是忍不住掉下大顆大顆的眼淚來。
展承天的嘴角漸漸彎起來:挽兒,看到了,你就是,捨不得殺我。展承天抬手,握住她滿是鮮血的手掌。
他的手掌握在碎片上,也被凌厲的稜角刺傷。林挽陽心中憤恨,可是此時卻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氣。淚水迷濛眼睛,她緊緊咬著嘴唇。
展承天用另一隻手去拭她臉頰上的淚。
林挽陽睜大眼睛看著,沒有閃躲。
「挽兒……」展承天輕輕喚了一聲,「我們……」
又是一滴淚水落下。林挽陽握著瓷片的手緊了緊,在淚水迷濛之中看鮮血一滴一滴的滴落。突然,她的心一沉,一把將展承天推開。
「不要碰我的血!」
不要碰我的血。
她的血是毒藥,不能碰!
林挽陽一把將手中的瓷片扔了出去,她想要去看看展承天手上的傷口處有沒有沾染到她的血。只是一隻手受傷滿是鮮血,另一隻手又使不上力氣。她將滿是鮮血的那隻手放的遠遠的,用另一隻袖子去擦展承天手上的血跡。
擦得乾淨了,還不放心,她用兩隻胳膊捧起展承天受傷的那隻手,低下頭去,用嘴為他吸毒。
她對著珍瑞和有蘋哭喊:「還不快去宣太醫!快去宣太醫啊!」
珍瑞和有蘋回過神來,爭相向外跑去:「太醫!去宣太醫!」
在外侍候的胡國倫聽到呼喊,立刻向內跑。他一把抓住珍瑞:「怎麼了?」此時的珍瑞也急的哭了出來:「皇上……皇上受傷了!」
胡國倫大驚,心中想的是,展承天真的被林挽陽殺了。頓時嚇得他魂飛魄散,連滾帶爬的往裡跑。到了裡面,卻見得林挽陽正抱著展承天的手一口一口的在吸血,吸一口便偏頭吐向一邊。地面上,鮮血倒是不多,大部分都是林挽陽的口水。
展承天緊緊將林挽陽抱在懷裡。他的眼睛是紅的,他的臉上還掛著一滴淚水,可是他卻是笑著的。臉上是欣喜解脫的笑容,就像是遇到了天大的喜事。
的確是喜事。展承天將下巴探在林挽陽的身上:挽兒,你看,你不僅不忍心下手殺我,你還擔心我出事。
胡國倫看著這樣的場景,暗暗歎氣。
太醫來的很快。聽說是皇帝出事,整個太醫院的人全都來了。胡國倫安排幾個太醫進入看傷勢,其餘眾人候在外面聽命。
剛吩咐完一切,跑過來一個小太監:「胡公公,太舒殿的英宜姑姑說讓您過去一趟。」
胡國倫點了點頭,立刻去了太舒殿。不過是片刻的功夫,太舒殿已經完全變了一個模樣。如今外面站著重重侍衛,他進去還好說,裡面的那些人,卻是沒有一個能夠出來的。
即便展千含站在那裡,也沒有人放她出來。
自從展承天回宮,他將所有的權利都收回了自己手裡。如今的展千含,真的只是一個單純的長公主了。
宮內的所有人,只聽命於皇上。
見得胡國倫進來,展千含立馬迎上去:「承天現在怎麼樣?」
胡國倫看著,知道現在不是添油加醋的時候,便道:「長公主放心,皇上現在沒事。」
胡國倫跟著展千含進了太舒殿,殿門關上的時候,展千含面對著胡國倫,直接就跪了下去。
聖榮長公主,羌國最為尊貴的女子,便是皇帝都很少受她的跪拜,如今她卻對著一個太監跪了下去。跟著跪下去的還有英宜。英宜在旁邊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胡國倫見此,嚇得也跪了下去:「長公主您這是……」
他要攙扶展千含起來,展千含卻堅持跪著:「胡公公,你是侍奉過我父皇的,如今又在皇上身邊跟了十六年。」
胡國倫心中已經猜到了什麼,他臉上很是為難:「長公主……皇上做的決定,奴才改變不了啊。」
展千含搖頭:「我不要你做別的。我也不讓你殺林挽陽,不讓你殺任何一個人。我只是想求你,以一個姐姐的身份求你,保承天的命!」
「胡公公,我求你,請你一定要照顧好承天,不要讓林挽陽害了他。還有,你去私下裡告訴林挽陽,如果她一定要報仇,我把我的命給她,讓她千萬不要傷害承天。」
「長公主……」胡國倫動容。
展千含的臉上很是決絕:「羌國可以沒有長公主,但是不能沒有皇上。」
「胡公公,請你記著,只要能夠保住皇上,任何時候,展千含都可以犧牲!」說完,展千含一個頭重重的叩了下去。
「我求你。」
英宜在旁邊跪著已經是泣不成聲:自從先皇和先皇后過世,十六年,長公主受了多少的委屈?!
胡國倫扶住展千含:「長公主,這原本是老奴的職責。如若有事,老奴定以性命護皇上周全!」
只不過說了幾句話,便有人過來提醒:「胡公公,公公還是快走吧。」這事原本就是他們放水,如果被展承天知道了發起怒來,他們可擔當不起。
展千含送胡國倫離開:「請胡公公一定要記住我的話!」展千含想要將他送到門外,守衛的侍衛攔住了她的去路:「請長公主回房。」
展千含咬著嘴唇,猛地轉了身去:承天,你終於長大了,你終於知道到底該怎麼做一個皇帝了。可是……你千萬不要害了自己。
這麼多年,她一直期盼著展承天能夠擔起所有的事務。現在他的確是做到了,可是他做到之後,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來對付她。
胡國倫回到桃夭殿的時候,那些太醫正在為展承天包紮傷口。這麼長時間,居然才……胡國倫私下裡問了珍瑞才知道,太醫去了之後,展承天和林挽陽為了應該讓誰先包紮的事情又吵了一會子。
原本,太醫很多,兩人一起包紮傷口也是可以的。只是林挽陽抱著展承天的胳膊不肯放開。展承天攬著林挽陽的腰肢不肯鬆手。兩人脾氣上來,非要按照自己的意見來處理才行。而最終的結果……
展承天憑藉著力氣優勢鉗制住林挽陽,硬是讓太醫先為她包紮手上的傷口。
他們兩個人,一個是掌管天下的皇帝,一個是天下艷羨的貴妃,可是急起來,比小孩子還要難對付。
「你們確定他沒有中毒?」林挽陽又問了一遍。這已經是她問的第五遍了。太醫道:「回貴妃娘娘的話,沒有。」
林挽陽的血,沾染在展承天手上的原本沒有多少,後來被她一頓猛吸,連那一點微末也沒有了。
「最好沒有,如果出了問題……」林挽陽下面的話沒有說完,可是林貴妃的半句話,足夠震懾。
待一切處理好,展承天抱著林挽陽,要求太醫為林挽陽診一診脈。他擔心如此一鬧騰,林挽陽的身體會受不住。
太醫院首將手指探在林挽陽脈搏上,過了片刻,他的眉頭動了動,臉上的表情……說不出來的怪異。
展承天不由心驚:「怎麼了?」
那院首沒有答話,而是示意身邊另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太醫診脈。那個太醫疑惑,等到診完脈之後,臉上的表情跟那個院首一個模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