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舒骺豞曶」錦潤公子將林挽陽緊緊抱在懷裡,他的臉,貼著她的。他的淚水,掉落在她的臉上,然後迅速的,淚水又滴落在林挽陽的嘴唇上。
許是渴急了,她的嘴唇動了動,將那淚水吃了進去。錦潤公子沒有注意到。他的身體顫抖的厲害,感覺到林挽陽身上一會兒冷一會熱,他的心也跟著大起大落。
「阿姐,你怎麼就會弄成這個樣子?阿姐,這些年,你到底……你到底吃了多少苦?」
「阿姐。阿姐。阿姐。」每喚一聲,他的心都在滴血。每喚一聲,他的眼淚便大顆大顆的掉落下來。
「阿姐。阿姐……」為什麼,為什麼他們林家活下來的僅有的兩個人,他們要活的如此痛苦絕望?為什麼,他們已經夠苦的了,老天還非要再折磨他們遴?
在師父的教導之下,錦潤公子雖然身體孱弱,卻很少怨天尤人。他只相信,不想接受的就去改變,無法改變的就試著去接受。可是……此時,他在心中也不由得怨恨上天,為什麼就這麼不長眼!
懷中的林挽陽掙扎了一下,她的手推他。她的嘴唇微微顫抖,似乎在說些什麼。錦潤公子連忙貼過耳朵,斷斷續續的,他終於聽清楚了她在說什麼。
她說:承天,水。我渴了梆。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迷迷糊糊,卻是在潛意識裡記得,渴了的時候就去找展承天要。以前的時候,都是這個樣子的。半夜她渴了,展承天會親自下床為她倒水,根本就不用勞煩別人。
錦潤公子找回一絲神智:「水……水……」他在找,哪裡有水。可是林家,除了滿地白骨,哪裡來的水?外面倒是下著大雨,卻是不能喝的。
林挽陽緊緊閉著眼睛,嘴唇乾裂的都裂開了傷口,有血絲滲透出來。錦潤公子眼睛一亮,他看向自己的手腕,尋到沒有下蠱的那隻手,一口咬了下去。帶著藥香的鮮血立刻就湧現出來。
錦潤公子一手抱著林挽陽,將自己的手腕遞到林挽陽身邊:「阿姐,水。」林挽陽是餓的久了,再加上身體虛弱,抱著錦潤公子的手腕喝了好幾口血,然後繼續陷入了昏迷。
或許是因為暫時飢渴緩解的緣故,喝下血去之後,她閉著眼睛,很是安詳。不再有之前難以忍受的痛苦。
錦潤公子因為失血過多,臉色更加的蒼白。帶著冷冷濕氣的夜風吹過來,錦潤公子的身體抖了抖。他用身體擋風,將林挽陽緊緊抱在懷裡:「阿姐,阿姐,你只能睡一小會,一會一定要醒過來。」一定要醒過來。
錦潤公子從衣裳上撕下一個布條,將傷口緊緊包紮住:他還要照顧他的阿姐,他不能有事。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大雨依舊傾盆,天色卻微微有些發亮。大概是天快要亮了吧。
林挽陽沒有醒來,不過呼吸和脈搏猶在,這讓錦潤公子稍稍放下心來。一夜裡,每隔一會子他就會為她把脈。他驚訝的發現:林挽陽的毒雖然沒有解,但是脈搏比之前要平穩許多。
原本奇怪,想了一下子卻明白了。他抬手看著自己手腕上的傷口:他怎麼就忘了?他自己就是一個藥罐子!從下到大,他吃了多少的湯藥下去?別說血液,就算是隨便割一塊肉下來,那裡面都滿是珍貴的藥材!
雖然,林挽陽的毒不能解,可是看這個樣子,還是能夠暫時緩解的一下的是不是?只要再給他一段時間,他一定可以找出解藥來,一定可以!
想到此處,錦潤公子一把將包紮住傷口的布條扯開,從上往下,又逼出血來,一點一點餵入林挽陽的口中。
只餵了一點,錦潤公子便堅持不住,倒了下去。在林挽陽接觸到地面之前,他往旁邊挪了挪,正好墊在林挽陽的身下。
外面大雨嘩嘩,錦潤公子努力支撐起身子,在將林挽陽抱在懷裡、以一個舒服的姿勢讓她躺下之後。他抬頭看到廊下站了一個人。一個全身**的人,雨水「滴答滴答」從他身上掉落。他的臉色很是蒼白。他是,赫連辰。
他是赫連辰,他留下了赫連初音,獨自一人來到林家。已經荒敗了十五年的林家。地面上的白骨他視而不見,他緊緊盯著錦潤公子懷中的林挽陽,全身都在發抖。
「挽妹妹!她……」赫連辰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
錦潤公子抬頭看了他一眼,聲音很冷:「還有誰?」
赫連辰怔了一怔,隨即明白他的意思:「只有我一個人,沒有任何人跟過來。」赫連辰想要去看林挽陽。
錦潤公子將她往懷中帶了帶,避開赫連辰的手:「她還沒死。」
赫連辰盯著錦潤公子,眼中滿是警惕:「你怎麼會在這裡?」
錦潤公子將臉貼在林挽陽的臉上:「這裡是我的家,我自然應該在這裡。我親姐姐來到了這裡,我自然應該回來找她。」
赫連辰的身體猛地一顫,他踉蹌著倒退了好幾步,好不容易才站穩:「你……你什麼意思?」
錦潤公子看著他:「我今年十五歲了。十五年前,我就出生在這裡。」
赫連辰不可置信的搖頭:「當時林伯母……」
「當時我在母親肚子裡,只有八個月大。」
赫連辰的嘴唇顫了顫,還想要再問什麼,錦潤公子道:「赫連辰,我的阿姐,你原本應該照顧她一輩子。現在我不要你兌現承諾,只希望你看在曾經與我的阿姐有婚約的份上,幫我一件事情。」
赫連辰握了握拳頭:「……你說。」
錦潤公子看著他,一字一句道:「送我們離開。從此之後,世上再無林貴妃,也再無帝師。」
赫連辰努力平靜下自己的心境,他點頭:「好。不過我也有個條件,救她,一定要救她。」
赫連辰做事的速度很快。沒過多少工夫,錦潤公子和林挽陽已經坐上馬車。赫連辰在外面親自駕車。
馬車裡,錦潤公子抱著林挽陽:「阿姐,我們要離開了。我們要離開帝都了。離開之後,再也不會回來。阿姐,你願不願意?」
林挽陽沒有回答他。她在他的懷中睡得安詳。自從餵下血去,她沒有再醒,也沒有再疼。
馬車噠噠作響,錦潤公子掀開簾子,看了帝都最後一眼:父親、母親,錦潤不孝,以後……再也不能見到你們了。
離開之前,他跪在那骨骸之前,重重的磕了數十個頭,將額頭都磕出血來。不管磕多少個頭,他,永遠都是個不孝子。
「吁——」馬車晃動了幾下,停了。外面傳來聲音:「回去,皇上下旨,不准出城!」
赫連辰亮出自己的腰牌:「赫連辰!奉皇上旨意出城辦事,還不速速打開城門!」
一聽「赫連辰」三個字,守門的侍衛嚇了一跳,再看腰牌,一個字也不說,直接去開城門。
「駙馬爺,雨下得大。路上小心啊!」
城門一開,赫連辰駕著馬車就闖了出去。錦潤公子抱著林挽陽的胳膊緊了緊:「阿姐,我們出來了。」
「吱呀」一聲,沉重的城門關上。將他們與帝都的一切隔絕。
一直安靜的林挽陽在這個時候卻突然掙扎了一下,她皺起眉頭,不安的說了兩個字:承天。
錦潤公子心中暗暗歎了口氣:阿姐,你……忘了皇上吧。
就在城門關閉的下一刻,漸漸又有一個人出現在守門侍衛的眼前。雨太大,看不清楚那人的模樣。過了一會子,隱隱的可以看到後面跟著一個女子,再後面,是十幾個人。
展承天看著高聳的城牆,身體晃蕩了好幾下。
玉嫣然站在他身邊。展承天在前面走,她就在後面跟著,任是誰都沒有將她勸回去。差不多走了大半個城,她的髮絲已經凌亂,她的腳底已經磨了水泡。
「皇上,到城門了。」玉嫣然的聲音飄渺。
「是啊,到城門了。」展承天的聲音比她的更加飄渺,就算是離他如此之近的玉嫣然,也差點聽不清楚。
玉嫣然掉下眼淚來:「皇上……」她想說,皇上,回去吧。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出來,展承天已經倒了下去。他再也堅持不住,昏迷了過去。
玉嫣然連忙去攙扶他,胡國倫帶著十幾個侍衛上前,打傘的打傘,披衣裳的披衣裳,將展承天帶回宮去。
玉嫣然心中終於鬆了一口氣。她也堅持不住了,緩緩倒在地面上的雨水裡。胡國倫沒有辦法,不能讓侍衛去抱玉嫣然,只好他這個老太監親自上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