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漸漸落下去了,林挽陽的心也一點點的往下沉:到底……還是出事了嗎?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消息?
珍瑞終於還是回來了。舒殘顎副林挽陽不顧有蘋還在,抓著她的手問:「到底怎麼樣?」她今日很慌亂,在見到宇文流光的時候是,現在也是。
珍瑞命令有蘋退下去,然後回稟道:「公子自己一個人出來的,現在已經進宮門了。出來之後,有宇文亓的人在跟蹤,不過被我們的人給解決了。」
林挽陽這才算是稍微放下心來。晚膳過後,展承天看著她喝完藥繼續去處理政務,林挽陽帶著珍瑞一起出門去。原本她想著自己一個人,只是她受傷之後,展承天再也不允許她一個人單獨出去。
林挽陽在奉冶殿周圍徘徊,珍瑞還以為她是在等待展承天。卻沒有注意到,她的眼神一直在往洗硯齋的方向飄宄。
「娘娘,皇上忙完了,自然會去桃夭殿的,娘娘何必……」
珍瑞想要勸她回去,卻發現林挽陽的眼睛直直的看向一邊。順著視線看過去,洗硯齋的門已經打開,首先出來的是拎著一盞宮燈的胡國倫,後面是孱弱的錦潤公子,一身白衣,很是孤單落寞。
胡國倫見到林挽陽愣了一愣,上前道:「貴妃娘娘,皇上現在……敘」
「我不見皇上,我只是出來走走。」林挽陽裝作自然的看向錦潤公子:他的臉色依舊蒼白,只是那蒼白裡面,比往日多了幾分死寂。
錦潤公子看著她,嘴唇動了動,道:「阿姐。」白日裡看到的景象依舊在腦中徘徊,知道她是在那樣一種情況下出來,不由的愈發為她心疼。
靠的這樣近,隱約可聞空氣中淡淡血腥之氣,卻不知到底是他自己的,還是……
錦潤公子低聲咳了一聲,用手掩著嘴唇,他在故意隱藏,卻依舊讓人發現了他手中的點點血跡。
「公子……」胡國倫擔憂的看向他。
錦潤公子笑了一笑:「無事。皇上還在等著,我們走吧。」他對著林挽陽一點頭,「阿姐身體不好,不宜在夜風中久站,還是回去歇息吧。」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理作用,林挽陽總覺得,錦潤公子今日的笑容,怎麼看都帶著一種無情的意味,不似往日那般溫和。
林挽陽看著錦潤公子沒有說話。錦潤公子又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只是因為身體原本就虛弱,再加上今日……那一腳邁出,錦潤公子的身體顫了一顫,一軟就要倒下去。
林挽陽大驚,想也不想伸手將他攙扶:「你怎麼樣?」臉上的心疼和擔憂清晰可見。
錦潤公子下意識的抓住她的胳膊。那透過衣裳傳遞的絲絲溫暖,他很是貪戀,一時竟然捨不得放開:阿姐,阿姐……
因為太過擔憂,林挽陽是兩隻手同時伸過去的。等到扶住錦潤公子的時候,才想起自己的左手不能用力。左手陣陣痛疼,比受傷的那一日還要疼的厲害。可是就算是疼成如此模樣,林挽陽也沒有放手。
他還沒有站穩,她不能放手。
錦潤公子的臉上滿是心疼,林挽陽疼的額頭出了細汗,臉上的擔憂卻是顯而易見。
珍瑞連忙去攙扶住林挽陽:「娘娘……」
胡國倫也將錦潤公子攙扶住:「公子……」
被二人提醒,林挽陽低垂了眼眸,掩蓋住內心的情緒。錦潤公子緩緩鬆開手:「我沒事。阿姐放心。」
胡國倫攙扶著錦潤公子走了。他們的聲音在漆黑的夜幕裡傳來。
胡國倫擔憂道:「公子,您的身體……」
錦潤公子似是笑了一聲:「沒事。我們快去吧,不要讓皇上等急了。」喘了幾口氣,他又道,「不要告訴皇上,我怕不想讓皇上擔心。」
看著錦潤公子離開的方向,林挽陽久久不能回神。珍瑞看看著很是詫異,低聲提醒:「娘娘,我們回去吧。」
林挽陽回過神來,低頭看著之前被錦潤公子抓住的那個地方。雖然她的衣裳是紅色的,沾染了鮮血也不易察覺,可是到底還是可以看出來的。她看著衣袖上那點點的濕痕,心如刀割般疼痛。
「娘娘……」
林挽陽看著珍瑞:「我們回去吧。」
林挽陽和珍瑞離開了,夜風從廊下吹過,吹動的宮燈搖曳。宇文流光就著勤榮的手走出來,看看林挽陽的桃夭殿,又看看錦潤公子剛剛進去的奉冶殿,嘴角微微彎起弧度。
勤榮輕哼了一聲:「這個林貴妃,招惹的人倒是不少。」
宇文流光笑:「既和帝師錦潤公子曖昧,又與駙馬爺赫連辰關係不一般,我倒要看看,皇上究竟還能再寵幸她多久!」
林挽陽回到桃夭殿不是歇息,而是親自去了小廚房做了幾道展承天喜歡的糕點,外加一道羹湯。
她的左手原本就不方便,卻依舊堅持著自己做完。做完之後立刻就裝了食盒:「我去給皇上送去。」
珍瑞想攔,沒有攔住,只好跟著過去。只是看著林挽陽那急促的腳步,她心中很是詫異:給皇上送個糕點而已,用得著……如此著急嗎?還是說,她為的根本就不是皇上……珍瑞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大跳,可是她卻找不出理由來反駁自己的這個想法。
林挽陽今日的行為太奇怪了:知道錦潤公子去了林家,首先想的不是殺人滅口而是護著他回宮,還有今晚在奉冶殿之外,那一扶,臉上的擔憂可很是明顯。以前她都是對錦潤公子針鋒相對的,前一段時間是刻意疏離的,為何今日……
看到林挽陽去而復返,胡國倫心中也是納悶:「貴妃娘娘,您這是……」
林挽陽遞了一遞食盒:「我親手做了幾道糕點,來送給皇上。」
胡國倫向書房裡面看了一眼,道:「貴妃娘娘,皇上和公子正在商議國事,只怕……」
話還未說完,林挽陽已經繞過他走向書房。胡國倫立刻攔在她面前,林挽陽看著他冷笑:「怎麼,你想對我動手?」
「奴才不敢!」
說話聲還是驚動了展承天。展承天開門,見到林挽陽,將她拉進書房裡來,拿過她手中的食盒放在一旁:「你怎麼來了?你身體不適,怎麼不在桃夭殿休息?」
林挽陽看了錦潤公子一眼:燭火之下,他的臉色越發的蒼白。她在這裡站著,都可以聽到他粗重的喘息聲。
林挽陽仰頭看著展承天:「你忙完了沒有?」
展承天眉頭微皺:這段時間以來,他的朝政愈發繁忙,今日更甚,書桌上的折子都快要將他的人淹沒。
林挽陽看了看錦潤公子,又看了看展承天:「……你明天再忙不行嗎?」知道展承天很忙,可是,如果今晚再繼續忙下去,錦潤公子的身體肯定會受不住。
你明天再忙不行嗎?
這樣的一句話,讓展承天心中一軟,再想到今日她看到殺人可能有些害怕,他攬著林挽陽腰肢的胳膊緊了緊:「……好。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處理。」
展承天將自己的外衣脫下來披在林挽陽身上:「現在天氣雖然暖和了,但是你身體弱,以後出門記得一定要多加件衣裳。」轉頭吩咐胡國倫,「將老師送回去。」
出門的時候,林挽陽轉頭看了錦潤公子一眼,發現錦潤公子也正在看她,臉上的表情僵了一僵,似調笑般道:「那些糕點可是我親手做的呢,不要浪費了。弟弟你就拿回去吃吧。」
錦潤公子看著林挽陽和展承天離開,在書房中怔了半晌,才起身。
她知道他的身份。他也知道她的身份。他們都知道那個人就是自己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可是,誰都沒有開口相認。
他不說,是因為擔心他的能力給展承天和展千含帶來更大的恐慌,對她更加不利。
而她不說,是因為,林家的血海深仇,不需要再多一個人去背負。
他們都希望對方有一個最好的結局。他們都希望,對方可以不再受傷害。
回到桃夭殿,問過珍瑞,知道林挽陽已經用過晚膳吃過藥,展承天打橫將她抱起,放在床榻上。他和衣抱著她躺在旁邊:「這麼晚了,應該歇息了。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你不要害怕。」
林挽陽點頭。知道錦潤公子可以回去休息了,她也稍微放下心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半睡半醒之間,展承天在耳邊輕聲喚她:「挽兒?」
喚了好幾聲。林挽陽睏倦,沒有睜開眼睛,也沒有搭理他。展承天果然安靜了一會子,只是,等到她再次要睡去的時候,身邊一涼,展承天下床了。
林挽陽立刻就睜開眼睛。她披了衣裳,在展承天出去不久,也悄悄的跟了過去。她聽到展承天低聲對珍瑞道:「如果挽兒醒了,你就立刻去奉冶殿叫我。」
林挽陽讓珍瑞噤聲,跟著展承天出了桃夭殿,一直走到奉冶殿。她看到展承天自己一個人進了書房,點了燭火,然後坐在書桌前繼續批閱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