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承天一整天都守在桃夭殿,除了太醫來換藥之外,不准任何人打擾。舒殘顎副赫連初音看著這般模樣,握了握手中折的很小的信箋。原本……不送也沒有什麼的。她寧願送不進去。
可是回錦繡閣的路上,想到赫連辰,赫連初音又返回去了:她送也比大哥送要好的多啊。如果大哥知道了她沒有送,自己親自去找林挽陽……
赫連初音打了個寒戰,腳下的步子不由的快了許多。
到了桃夭殿門口的時候,珍瑞正好出來。赫連初音連忙迎上去:「姑姑,我想看看貴妃娘娘。」
珍瑞皺眉:「郡主,皇上……」今日連錦潤公子都沒有見到林挽陽,更何況是她一個小小的郡主で?
赫連初音直接道:「你且先去告訴貴妃娘娘。見不見我,貴妃娘娘自然是有決斷。」
珍瑞進去稟報,展承天正在給她餵藥。聽到珍瑞的話,眉頭緊皺,直接道:「讓郡主回去。」他還記著林挽陽方纔的話,對赫連辰有意見,自然也就不想見赫連初音吧。
珍瑞看了林挽陽一眼。林挽陽眼睛眨了眨,道:「我是以赫連家義女的身份入宮的,算起來也是茗蟬郡主的姐姐,讓她進來吧。噎」
正好胡國倫進來,在展承天耳邊低聲說了什麼,展承天臉色一變。
林挽陽推了推他:「早上沒有去上朝,今日也沒見你批折子,那些大臣肯定都急了,你去忙吧。我與初音妹妹說幾句體己話。」展承天想起赫連初音曾經為了救林挽陽與展千含動手,料想著,或許通過赫連初音可以緩和她對赫連辰的態度,便答應了。
「太醫說你要多休息,記得不要說太久。」
林挽陽點頭,溫柔的對他笑。
展承天在殿外看到赫連初音,道:「好好陪她,別惹她不高興。如果她倦了,你就離開。」
赫連初音握著信箋的手不由得緊了緊,低聲道:「是。」
展承天離開,赫連初音轉身,看著那道明黃,眉頭緊緊皺著:為什麼,你們都對她那麼好呢?堂堂貴妃晚上出現在帝師的房間裡,皇上就不介意麼?
赫連初音進了寢殿,林挽陽讓珍瑞和有蘋下去,就那樣隨意的半躺在床上,看著她,嘴角帶著笑:「你來找我,想要說什麼?」
赫連初音看著那閒適的表情,再看向那緊緊包紮好的左手:洞穿手掌的傷口。心中動了一動,之前對她的不滿居然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她……不覺得疼嗎?
知道她的仇、知道她的恨,她覺得她很可怕。知道赫連辰對她所做的一切,知道她和錦潤公子之間的曖昧,她覺得她可惡!可是看著她廢了左手還能這般笑意吟吟……不是震撼,不是可憐,只是……那樣一種感覺,她也說不清楚。
看著這樣的林挽陽,赫連初音心中突然冒出來一個想法:林挽陽做的很多事情都是錯的。可是即便是錯的,你看著她,也覺得那是理所當然。
她給你的感覺便是那樣:就算是下地獄,她林挽陽做著也是光明正大、正義凜然。不由得讓人懷疑,到底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林挽陽順著她的視線看著自己的左手,好笑的望了望她:「你來,就是為了看我的傷的?」
「你不疼嗎?」赫連初音問。那不是小傷。
林挽陽笑,無奈的歎了口氣:「疼又能如何呢?難道我說疼就會好受了嗎?再說,不管什麼樣的疼,只要忍過去了,那也沒什麼。」
赫連初音不說話了。
林挽陽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問:「你來是為了什麼,說罷,我聽著。」
赫連初音走到床前,對著她伸出手,掌心打開,裡面是一個被汗水浸的有些濕氣的折疊的信箋。
林挽陽伸手去拿,一隻手慢慢將那信箋打開。上面只有四個字:小心公子。在宮中,被稱為「公子」的只有一個人,錦潤公子。
林挽陽捏著信箋,稍微一用力,信箋在手指間化為灰燼,落了下去。她抬頭看著赫連初音,歎了口氣:「傻姑娘啊!」
「他不是你能想的,他已經是別人的丈夫,不要再在他身上浪費心思。否則,你會很慘。」段井容,就是前車之鑒。
赫連初音咬了咬嘴唇:「你沒有資格說這樣的話。」
玉嫣然說:你沒有資格說別人殘忍。
赫連初音說,你沒有資格說這樣的話。
林挽陽笑:「是,我是沒有資格。可是,最後的傷痛,都是你們自己承受。或許事情原由是從我林挽陽身上開始的。可是赫連初音,最後受傷的,是你們自己。」
林挽陽吹了吹自己的手指:「回去告訴她,我林挽陽早就與他恩斷義絕。他做了傻事丟了性命是他的事情,我不會問也不會管。可是如果影響到我……我絕對不會輕饒了他!」
赫連初音身體猛地一顫:「你可知道他……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你怎麼可以這麼自私!」那麼多人拼盡性命保她安全,她卻是輕飄飄的一句話,將所有人的真心相付扔在地上踐踏!
林挽陽笑:「既然知道我殘忍,那就離我遠點,否則,我會帶著你們一起下地獄。」林挽陽掀了錦被下床。她身上只著了一件裡衣,裡衣也是她一貫的大紅色,鮮艷如血,穿在她身上,風流而又,慘烈。
林挽陽下床,用右手倒了一杯茶,遞給赫連初音:「別這麼生氣,也別再眼睛圍著不該看的人看。長公主還在宮裡呢,不要以為她沒有眼睛。」
赫連初音沒有接。林挽陽一笑,自己飲了一口:「我是吃藥吃多了,腦子有病才會去管你們的事情。」
她隨手將茶盞扔在地上,珍瑞和有蘋進來:「娘娘,怎麼了?」
林挽陽對著赫連初音道:「出去吧。記得把你這張痛苦的臉隱藏起來,否則讓別人看到了,還以為我林挽陽廢了一隻手還欺負你。」
赫連初音走了。珍瑞和有蘋相視一眼,沒有說話,也沒有離開。
林挽陽道:「以後如果看到赫連家的人來我這桃夭殿,記著打出去。」
奉冶殿書房,展承天坐在書桌上,錦潤公子在對面,展千含站在錦潤公子旁邊。書桌上,擺放著一沓信件,是胡國倫剛剛拿過來的。
展承天拿著一盞茶,用蓋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撇著茶葉末子,不說話。錦潤公子微微垂著頭,也不說話。
展千含看看展承天,再看看錦潤公子,道:「雖然我嫁人了,可是,現在不是一般時候,如果可以,我還是能夠助你們一臂之力。」
展承天抬頭看著展千含:「皇姐,這件事情,我和老師可以處理好。」
展千含點了點頭:「好。那我先走了。」她是看著展承天整天都要忙到深夜,錦潤公子又病了,才會想著幫一幫他們。只是展承天和錦潤公子說了不讓她插手,就再也不會允許她插手。
一是因為,她已為人妻,再像以前一樣到底不合適。二是,這件事情,很有可能會牽涉到林挽陽。是否牽涉,展承天還不敢肯定。而錦潤公子,已經完全確定。所以,展千含不能再管這件事情。
展千含告訴自己,這是展承天和錦潤公子在關心她,不讓她太操勞。曾經無數次,她想過不管一切只做一個普通的女子,相夫教子。可是等到真正放下了,她卻覺得不適應。不是不適應權利失手,而是……感覺自己似乎被人拋棄了。
展千含在宮中隨便走著,看著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景致,內心覺得寂寥,想要去找赫連辰。想要去找他,讓他陪她說說話。
大概是一下子輕鬆了太過寂寥,她也不著宮女、內侍去叫,連問也不問一句,只是在宮中隨便走著,看看能不能跟他來個「偶遇」。
這樣小女子的想法,展千含想著,自己都忍不住笑。只是,遇到是遇到了,不過是走了一會子,她便遇到了赫連辰,可是在赫連辰身邊不遠處,還有一個赫連初音。
上午的時候,在赫連辰身邊看到赫連初音,她就已經心生芥蒂了。如今,過了這大半天,再次看到赫連初音在赫連辰身旁,她已經不單單是心生芥蒂了。
赫連辰與赫連初音其實也沒怎麼。只是展千含走過去的時候,赫連初音猛然想起林挽陽曾經說過的話:不要以為長公主沒長眼睛。於是,原本沒有什麼的她,立刻緊張起來,忍不住去看了展千含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