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榮冷冷一笑:「那……奴婢就去跟老爺說一聲,如了娘娘的願,就讓聽藍公主死了吧。舒殘顎副不過娘娘,你不要以為聽藍公主死了你就可以死了。您別忘了,您和少爺之間……」
宇文流光緊緊抓住自己的衣襟。因為用力過大,指節處都泛起蒼白。
勤榮看著她這個動作,嘴角微微彎起來:你以為,死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情嗎?就這樣讓你死了,你也太對不起宇文家了!
在勤榮的眼裡,宇文流光身為宇文家的女子,就應該為宇文家拼盡一切。
勤榮低垂了眼眸,聲音沒有任何起伏,說起來的話卻讓人從骨子裡透出陣陣寒氣來:「香寒死的那日,她想要說什麼,娘娘您也應該能夠猜到。雖然香寒死了,她的話沒有說出來,可是既然香寒知道,林貴妃就不知道嗎?香寒是長公主殺的,長公主又為什麼非要親自動手殺了一個奴才,這裡面的緣由,娘娘您也沒有想過嗎?灝」
宇文流光閉上眼睛,緊緊咬住嘴唇。那日的情形,她自然是想過的。那結果……在這宮中生活的人,沒有一個是傻子,更何況是扶持皇帝的長公主和冠絕後宮的林貴妃?她們不可能不知道。而既然她們都知道了,皇上……難道他會不知道嗎?
香寒是死了。可是對於她們來說,死的絲毫沒有用處。反而,還會因此得罪林挽陽。
宇文流光冷笑:「是我自己不守婦道,做了卑鄙無恥的事情,我該死。如今在宮中,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單這一條就已經夠讓人置我於死地,你們,還奢望我能夠做什麼?還不如大義滅親,免得我污了宇文家的名聲!韶」
宇文家走到如今,還有贏的機會嗎?難道,真的想要不管不顧的造反?臣子造反,幾千年的歷史上,又有幾個是成功的?不過是一步步將自己逼上斷頭台罷了。
時至今日,宇文流光已經不再對宇文家抱有任何念想。
勤榮卻不如此想:「娘娘,她們都知道,可是她們,沒有一個將那件事情說出去。」勤榮頓了一頓,「這就說明,她們還有顧忌。」
「雖然宇文家現在大不如從前,可是朝中很多勢力,還是屬於我們宇文家的。如果沒有充分的證據,就算是知道了真相,皇上也拿我們沒有辦法。」
勤榮看著宇文流光:「娘娘,如今長公主已經出嫁,雖然皇上和赫連家結親是讓赫連家站在了皇上這一邊,可是,走了一個長公主,對我們也不是沒有好處的。長公主出嫁,因為赫連家的緣故,以後必然不能再多加干涉朝政。」
在宮中的時候,展千含的說的任何意見,都是她自己的。那是皇帝的親姐姐,就算錯了也沒有什麼。可是出嫁之後,長公主就不再只是長公主,她還是是赫連家的兒媳、衛國將軍的妻子。有誰知道,長公主將來真正幫的,到底是自己的弟弟還是自己的丈夫呢?
長公主勢大,可干涉皇上意見,再嫁一個手掌兵權的赫連家……只要指使一些人多加挑撥挑撥,必讓會讓展承天對赫連家更加忌憚,連帶著和長公主之間的姐弟關係,也會出現問題。
勤榮繼續道:「長公主之前沒有說,出嫁之後,即便再說出來,也沒有什麼作用了。如果她膽敢說,我們就可以直接攻擊赫連家欲圖謀不軌。至於林貴妃……只要讓她在想說出這件事情之前再也說不出來了,那也不用再顧忌她。」
「這些年,娘娘也應該發現,林貴妃進宮為的不是皇上,她是有目的。究竟是何種目的,老爺在外面查,我們在宮裡,也要多加注意。只要查出林貴妃圖謀不軌,甚至是……想要謀害皇上,縱然皇上再寵她,那她也必死無疑!」
「娘娘,長公主那邊不需要你再費心,你需要做的,只是繼續扳倒林貴妃而已。林貴妃出事,必然會影響到皇上,皇上出了亂子,就是幫了我們宇文家的大忙。」
展承天之前為林挽陽所做的一切,她們都看在了眼裡。只要林挽陽一出事,展承天就必定會捨天下而護林挽陽。
「長公主再也不能插手朝政,林貴妃再出事情,就算宮中有個錦潤公子,我們宇文家就不會有什麼大危險了。」
勤榮一句一句的說完了,宇文流光的嘴角漸漸彎起弧度。她關心的不是皇權相權之間爭鬥究竟會是誰輸誰贏,她關心的是另一個問題:「姑姑,你究竟是怎麼出去的呢?」
勤榮臉色一凜:「娘娘到底在說什麼?」
宇文流光眨了眨眼睛看著她:「我母親死了,你出宮,爬上我父親的床,他在床上將這些事情全都跟你講清楚,然後,你就這麼來一字不落的告訴我。」
那樣的話,勤榮或許很感興趣,可是她宇文流光不感興趣。
宇文流光笑:「你們都很厲害,想要出去便可以出去。而我……以為自己可以出去了,卻在付出了那樣慘烈的代價之後一步一步的再自己走回來。」
「這是娘娘您自己選擇的,怨不得別人。」
宇文流光點頭:「是。」宇文流光看著她,「不到最後一日,誰都不知道,自己的選擇到底是對還是錯。勤榮,希望你不要跟我一樣,得不償失。」
宇文家的願想啊,宇文亓給她描述的那一場美夢啊!宇文流光在心底冷笑:長公主、皇上,還有那個林挽陽,當真就是如此好對付的麼?
不管宇文流光內心怎麼想,勤榮卻是認為自己那晚的話起了作用。起碼宇文流光看起來比之前好多了。
第二日,宇文流光回到鳳虹殿之後,第一次出門透氣。在宮中隨便走走。許是偶然,許是故意,宇文流光遇到了宇文奚。
前幾日,宇文亓向展承天遞了一道折子,說宇文奚生了一場病,需要在府中養病。這日回來當值,看著與平常沒有什麼兩樣,只是那臉色稍微有些蒼白。
遠遠的看到了宇文流光,宇文奚是想要避開的,可是到底心中擔憂,就站在原地,看著宇文流光一步一步的走近,然後單膝跪下:「見過皇后娘娘。」
宇文流光點頭,虛抬手。視線一直緊緊盯著前方,一步一步從他身邊走過。看著平靜,可是只有宇文流光自己知道,寬大衣袖下,她到底將手中的帕子扭成了什麼模樣。也只有宇文奚自己知道,緊握的掌心裡,指甲已經掐入肉中。
他靜立一旁,微垂首。她挺腰走過,目不旁視。
短短的幾步距離,卻如同走在刀山火海之中,讓人從裡到外、從頭到腳,都疼的難以忍受。等到她終於走過去,他匆匆看了她一眼,立刻轉身離開。
而宇文流光,在走出幾步之後,她再也走不下去,站立良久,終於還是忍不住回頭看向他的背影:他的腳……
遠遠看著,什麼都看不出來,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可是她卻清楚的記得那夜,那血淋淋的傷口,那讓人觸目驚心的斷趾……那樣的傷,怎麼好的了?好不了了,永遠都好不了了。
勤榮在旁邊低聲道:「娘娘如果還那麼胡鬧,便是連這片刻的安寧,也不會有了。」
宇文流光抓著手中的帕子又緊了緊:「我知道該做什麼,你不用一次又一次的提醒我。」
走出去不遠,聽得有笛音低沉婉轉,似乎在向某人情愫情懷。勤榮笑道:「錦潤公子的笛音,當真是不同凡響。只可惜,聽笛的人,錯了。」
宇文流光嘴角一彎,隨即消失:「在這宮裡,還有什麼是對的?」口中如此說著,腳下卻依舊是循著那笛音走了過去。
不出意外的,笛音來自水閣。水閣之中坐著的人,是錦潤公子和林挽陽。
林挽陽支著下巴,手指擺弄著棋盤上的棋子。不是在下棋,是無聊的擺弄著玩,而錦潤公子,立在水閣邊上,面向水塘,全神貫注吹一首曲子。
勤榮望著水閣之中的兩人,道:「這段時日裡,他們幾乎天天如此,而皇上也任由著他們,一句話也不說。」
「那是因為皇上寵愛林貴妃,林貴妃說什麼,他便信什麼。」
林挽陽在宮中如此囂張,仗著的就是皇上的寵愛。可是……在這一刻,宇文流光死寂的心突然有了一個想法,她想知道,那樣不計較任何後果的寵愛,到底可以維持多久?那樣的寵愛,是不是真的可以讓他對她一直堅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