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柏無奈地說道:「你說.」
「我想放棄這一單。」尚律師說道:「你覺得怎麼樣?」
「要我做什麼?」蘇柏可不傻,他堂堂的大律師如果連這樣簡單的委託也無法完成,傳出去豈不是業界的笑話?要想乾淨利落地甩掉這一單,一定要做得漂亮才行。
「我就是喜歡聰明人。」尚律師說道:「我接這單,其實外面的人都不知道,所以只要你保密,我就可以悄悄地推掉這單,不過呢,為免委託人再找其他的律師,你要知道,他找其他的律師,我不就被同行知道了麼,所以,你必須給我一句話。」
「什麼話?」蘇柏問道。
「作為繼承人,你只接受我尚一航的獨家委託。」尚律師說道:「我也會放風出去,有你這句話,不管我甩不甩得掉,我的名聲都保住了,其他律師也得不到這單。」
「小小人情而已。」蘇柏說道:「要答應也容易,不過有個條件。」
尚律師一愣:「什麼?」
「電話號碼。」蘇柏說道:「你是律師,你應該知道世上沒有白得的便宜吧?」
「你,你小子,好吧,我今天是遇上對手了,你是一塊難啃的骨頭。」尚律師抓過蘇柏的手:「這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他迅速地在蘇柏手指上寫下一長串數字,他的動作很快,非常快,蘇柏僅僅是靠著手掌的觸感來記憶,同時在嘴裡吐露出來,這一串數字就記在腦子裡了,尚律師聽到一字不差,不禁側目:「你的記憶力真是驚人。」
「小本領而已。」蘇柏說道:「國際長途吧,我先試一下。」
蘇柏當下就要證明這號碼的真假,尚律師站在一邊悶聲不語,這小子是來真格的,蘇柏撥通電話,一陣子鈴聲之後,終於有人接了起來:「喂?」
這個聲音有些輕,似是有氣無力一般,蘇柏居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電話那頭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一聲歎息響起:「何必呢?」
蘇柏氣不打一處來:「東西我不要,什麼都不要,你要麼死,要麼就出現在我們面前,給外婆一個交代。」
蘇柏像被什麼東西燙了口,說完這幾句,迅速地掛了電話,尚律師居然吐了一下舌頭,私底下的他其實也是個開朗的人,他拍了一下蘇柏的肩膀:「我算是記住你了,得,但願今天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吧。」
送走了尚律師,蘇柏一屁股坐在床上,那個聲音自己有印象,在地下拍賣會聽過之後就沒有忘記過,血緣是個奇怪的東西,外公並沒有在自己的心裡存有一點記憶,可是自己就是莫名地牽掛他,在他捨身救自己之前,血緣的羈絆就已經發揮作用了。
蘇柏想到了一個法子,查這個號碼的所在地,現在有不少軟件可以辦到這件事情,一查,這個號碼居然是一個海外小島上的號碼,他選擇呆在一個無人想到的小地方,這是為什麼?
崔穎與岳青探頭探腦地進來,剛才的動靜他們都聽著呢,崔穎輕拍蘇柏的肩膀:「怎麼樣,聽到外公的聲音,感覺如何?你小子真夠厲害的,那個大律師都讓你弄得啞口無言。」
「聽上去有氣無力。」蘇柏說道:「好像真要死了。」
崔穎愣了一下:「真的麼?」
「肯定不是裝的。」蘇柏說道:「老姐,你說過微表情不會說謊,聲音應該也不會說慌吧?現在要怎麼做全看他了。」
岳青安慰道:「人有生死,我們一路走過來,看過無數生死,搖光與清蓮的誤會重重到最後的釋然,巫咸的百般計謀卻淪為一場空,還有蕭玉兒,翁得利,所以,蘇柏,看開一點吧,死不是結束,對不對?」
「你們倆以為在上課哪。」蘇柏馬上笑出聲來:「我一八零的智商,難道不知道這個道理麼?你們倆一邊去,對了,我家嬰寧呢?」
「陪母親畫畫呢。」崔穎說道。
蘇柏就不去打擾了,單獨一個人的時候,蘇柏又忍不住打去電話,這回就沒有人接聽了,蘇柏的一顆心七上八下,在他們面前,他只是故意裝作平靜而已,他不是為了自己,只要想到外婆,蘇柏恨不得立刻飛去這個小島!
尚律師離開後果然不來了,蘇柏看到他頻繁出現在一些節目上,談到最近手上的case,絕口不提這一樁,顯然是想徹底拋在腦後了。
一連過了三天,蘇柏度日如年,柏凌中間來過一次,聽說有電話,也難免激動了一番,也鬧著要打個電話過去問問,還是沒有人接,柏凌就有些惱火了,到了第四天,蘇柏一睜眼,就看到嬰寧正站在床邊盯著自己,臉色有些怪:「怎麼了?」
他伸手就去抓嬰寧的手,嬰寧避開了,輕輕地說道:「尚律師來過了。」
蘇柏打了一個激靈:「他來幹什麼?」
「送來了這個。」嬰寧遞上一張紙條,然後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先看過了,是一家酒店的房號。」
蘇柏的心突突直跳,不會是……
嬰寧說道:「要不然現在去看看?要不要叫上伯母?」
「我媽性子急,又對外公有很深的偏見,還是我和你先去看看。」蘇柏說道:「至於外婆,現在更不能急,他人都來了,還怕他跑了嗎?」
蘇柏老神在在,和以前的急躁大相逕庭,嬰寧也覺得神奇不已,他帶著嬰寧去到那家酒店,逕直到了那家房的門前,蘇柏正要敲門,有人將門打開了,這人是個年輕的女人,穿著一身護士服,看到蘇柏,馬上朝裡面說道:「他來了。」
蘇柏走進去,看到躺在床上的人,喉中哽咽,聽說地下拍賣會那一夜,他身手矯健,躍上牆頭就像年輕人一樣靈活,可是現在,他躺在床上一幅奄奄一息的樣子,不是說手術很成功嗎?
蘇柏走過去,盯著這張瘦削的臉,那位護士一言不發,輕輕地退出去,嬰寧好奇地盯著床上的人,輕輕地說道:「蘇柏,原來你長得像外公。」
兩人的眉眼和鼻樑幾乎一模一樣,之前相見也沒有這麼明顯的相似,現在他瘦了,五官比以前清晰明朗,兩人的相似度直線提升,床上的人就睜開眼睛:「真的像嗎?」
嬰寧嚇了一大跳,居然躲在蘇柏的身後,小心翼翼地探出頭:「真的。」
「你這個丫頭真有趣,你是蘇柏的什麼人?」
蘇柏強忍住心中的各種情緒,說道:「現在這個重要嗎?」
「可能是以後留在你身邊的人,當然重要。」
蘇柏的鼻子有些酸,一些日子不見,一個人就可以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他這番話又像在交待後事,「上次的傷很重嗎?」
「子彈已經取出來了,不礙事。」
「那現在是怎麼回事?」蘇柏問道:「還有什麼遺囑,這都是怎麼回事?」
床上的人歎息一聲:「孩子,你對我的瞭解有多少?」
蘇柏的面容冷冽起來:「來路不明,來到這個城市,遇上了年輕的外婆,兩人結婚,生下了一個女兒,可是你卻突然失蹤,再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具屍首,幾十年過去,因為一次意外,需要挖掘你的棺木,棺內是空的,原來是你詐死離開,外婆是早就知道的,等到母親成年,她毅然離開,這些年來吃了不少苦,她甚至……」
蘇柏的雙拳緊緊地握起來:「你欠她一個交代,你更虧欠我媽!」
床上的人眼睛緊緊地閉起來,他說道:「我既然來了,就知道面對我的是什麼,你們所有的埋怨甚至是痛恨,我都不會說什麼,等我好一些了,讓我見見你外婆吧。」
他突然急喘起來,外面的人馬上進來,替他打了一針,沒多久,他就沉沉地睡過去了,蘇柏看他睡夢中仍然很痛苦,身子不時地抽搐著,心裡悲痛莫名,他走上前,伸手握著外公的手,這是第一次,手指相觸的一刻,血緣似乎產生了共鳴,蘇柏的身子顫抖起來:「外公……」
嬰寧的眼淚掉出來,趕緊上去挨著蘇柏的身子:「你別難過。」
那名護士說道:「好了,明天再來吧,先生現在正虛弱呢。」
蘇柏拽住那個護士:「他究竟怎麼了?」
「奇怪的病症,現在只能控制。」護士說道:「大老遠地過來這裡,狀態能好嘛,不過,這兩天過去就好了,你就是先生的外孫吧?」
「你知道我?」蘇柏好奇地問道。
「先生常拿著你的照片看。」護士輕聲說道:「最近看得最多。」
「我的照片?」蘇柏有些意外:「他怎麼會有我的照片。」
護士看一眼床上,輕輕地說道:「先生沒醒,我偷偷地讓你們看一下好了。」
護士從行李箱裡翻出來一本小冊子,小冊子打開,蘇柏吃了一驚,裡面的照片不多,可是從小到大各個階段的照片都有,沒有一張是正面的,顯然是偷拍,第一張,是自己六歲時的樣子,正鬱鬱寡歡地抱著球坐在公園的台階上,那時候,自己被排擠,所以獨自坐在一邊,羨慕地看著其他孩子玩得熱火朝天,第二張,是自己入小學時拍的,自己站在隊伍的最前面,那時候自己的個子是全班最小的,誰能想到這個小子日後能夠長到一米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