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飄是在三天後的夜裡被人接走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雪,詩君雁沒有相送,只是坐在屋頂上看著飄飄被一個黑衣男子接走,她沒有去看那個男子的面容,卻看清楚了飄飄溫軟幸福的淺笑,那是發自內心的,是她三年裡第一次見到飄飄笑的那樣的高興,她一路看著那個男子呵護備至的扶著飄飄離開,那小心翼翼的模樣好似飄飄是他最珍貴的寶貝。舒榒駑襻
那一夜詩君雁沒有吹奏玉簫,只是靜靜的坐在屋頂上淋了一夜的雪,任由冰冷的雪濕了自己一身,飄飄費了三年終於等來那個男人,而她呢,終其一生都等不到,即便凌風不說,她也知曉,在那樣的環境下,桑落不可能活得下來,毒發又受了很深的內傷,連她都是休養了兩個月才恢復,她這算不算是恩將仇報,若非桑落她怕是早已死在那古城裡。可是他們之間的牽扯又豈是一句恩將仇報能夠詮釋,她與桑落,若非親身經歷,誰能夠明白。
「四少,再不走就趕不上二少派來的人了。」凌風站在屋簷下,看著那幾乎變成雪人的詩君雁,四少每夜都會坐在屋頂上吹奏玉簫,也不知道在看什麼,夜夜如此,沒有一夜停歇過,哪怕是受了重傷的那些日子也不例外。
「走吧……」詩君雁躍身下了屋頂,抖了抖披風上的雪,披上凌風遞過來的衣袍,鑽入了馬車之內,她的武功是如何恢復的她也不知道,或許除了桑落誰也不能給她答案,而她已經逃避的太久了,該回去了。zwdp。
詩君雁在被桑落禁錮的日子裡從來都堅定她詩家必定不會就此消亡,堅定她詩家總有一日會一家團聚,可是在聽到三姐死去的消息時幾乎摧毀了她所有的自信和堅定,幸好大家都在,至少她還不是孤身一人。
因為詩家還需要重新修理,馬車駛向凌王府,下了馬匹遠遠的看到以爹爹為首的詩家人,幾乎一眼她便看到了那個女子,那個顛倒眾生攝魂奪魄的女子,也終於明白為何當初在巫族見到時心會湧起那樣的熟悉感,那是她的三姐,哪怕是陌生的容顏,也是熟悉到深入骨髓的溫軟模樣。只恨她當初無法接受,方才會錯過,幸好她只是一時錯過。站在凌王殷秀的身邊,淺淺的笑著,一襲艷紅的衣袍映襯的那女子愈發的風華絕代。
詩君雁一瞬間便濕了眼眶,都說詩君雅是詩家千般寵萬般愛溺出來的女子,嬌軟聰慧,只知琴棋書畫,孰會知道她才是三姐寵溺出來的人,她的三姐那樣柔弱的女子究竟是如何承受夫君的背叛,承受詩家的罵名,如何重生到一個夜妾的身上,一步步奪回她詩家的權勢,如何鼓起勇氣重新嫁入皇家,選擇罵名遍佈天下的凌王。而她自小被培養成為詩家的頂樑柱,詩家最後的力量,卻什麼都沒有做,反而讓她三姐那樣一個弱女子承受了所有的苦楚。她早就該回來了,她就是個膽小鬼,懦弱到逃避自己不想面對的事情。
「雁兒,我現在叫詩艷色,雁兒我……」詩艷色想要抓住詩君雅的手又顯得有些侷促不安,雁兒自小與她關係便極好,她擔心雁兒接受不了她現在這番模樣。
殷秀似乎察覺到身邊女子的不安,大手輕輕拍了拍詩君雁的肩膀,示意她無需著急。
「三姐,我好想你。」詩君雁抱住詩艷色單薄的肩膀,軟軟的嗓音好似小時候撒嬌一樣,這是她的三姐,最疼愛她的女子,無論變成何等模樣那都是她的三姐。她就知曉三姐怎麼會背叛詩家,她就知曉她獨一無二的三姐怎麼會那樣死去,如果三姐都可以以如此詭異的方式重生,那麼她是不是可以認為那個人還活著。
「這臭小子就只看得到她三姐,我們這多人都是擺設是吧。」詩君崎低低的取笑道。
詩君雁靦腆一笑,微微垂著頭顱,好似不敢對上詩靜軒威嚴的眸子,只是輕輕的喊道,「爹爹,娘親,大哥,二哥。」
「爹爹,膳食已經準備好了,不如我們先去用膳。」殷秀低低的開口。
「恩……」詩靜軒低低應了聲一行人朝著餐廳的方向而去。
「我先去洗把臉。」詩君雁低低的開口。
「我陪你……」詩艷色開口。
「不用了,讓丫環帶我去就好了。」詩君雁調皮一笑,她不是一個人,從來都不是,詩家的大戰在即,她實在沒有理由自暴自棄。樣著她笑。
詩君雁將臉浸在清水裡,讓溫熱的水一點點將自己包裹住,等到再次抬起頭顱已然滿臉淺淺的笑,她已經落下太多,讓三姐他們承受了太多,這一次該她出手了。
詩君雁被丫環引至餐廳的時候,詩靜軒等人已然全部落座,似乎在等著她的到來尚未開席,有多久沒有一家團聚了,這一年她所想所期待的的不過如此,真好,幸好大家都在,只要在就好了。
「三姐……「詩君雁勾起一抹邪氣的淺笑整個人撲在詩艷色的懷中,在三姐面前她似乎就做不回瀟灑不羈的四少了,怎麼辦好想落淚,她如今如此幸福,可是那個人,他是不是掩埋在黃沙裡此生孤寂,等到詩家的事情了結之後再入一趟沙漠,至少不能讓他屍骨無存,死後無依。
「雁兒……「詩艷色心中一喜,似乎又回到了詩家還沒有出事之前,那個時候雁兒最愛對她撒嬌,目光靜靜的落在詩君雁的身上,眉目清秀,目光澄澈,似乎一下子成熟了不少,她的雁兒好似長大了。
「三姐真漂亮,三姐是我見過的世界上最美的人了。」詩君雁整個人都要黏在詩艷色的身上,此時此刻似乎只能如此才能表達心中的歡喜,才能止住淚水忘卻那些不高興的事情。14663485
「貧嘴……」詩艷色寵溺的點了點詩君雁的鼻尖,自小雁兒便很黏她,家人也常說,哪裡有個男子與姐姐性子那般相似的,不過此次再見,雁兒似乎多了幾絲沉穩和鎮定,雖然是撒嬌的口氣,可是眉目間卻多了幾絲凌然之氣,她的雁兒到底經歷了什麼。
「三姐,真的,真的……」詩君雁好似怕詩艷色不相信連著說了好幾聲真的。
「知道了。」詩艷色微微一笑。
一旁的殷秀臉都黑了,這個突然跑出來的小舅子竟然將她女人的懷抱佔得滿滿的,他念著他們久別重逢,自然要親熱些,可是都這麼久了,那小子竟然抱上癮不肯撒手了。
「詩詩,飯菜該涼了,爹爹和娘親還等著呢。」殷秀低低的開口,大手卻是不動聲色的將詩艷色帶回自己的方向。
「說的也是,盡顧著說話倒是忘了,雁兒,待會兒姐姐再和你詳談,告訴姐姐這一年雁兒都學到了什麼。」詩艷色此刻哪裡還顧得上殷秀,滿心滿眼都是自己久別重逢的弟弟。
這是詩君雁第一次正視凌王殷秀,這樣的男人是見過一次就再也不會忘記的,那是一種風情,男子獨有的風華絕代,既美又艷,又不僅僅只是惑人的妖孽之態,「三姐,你莫不是要嫁給凌王麼?」詩君雁目光靜靜的落在殷秀的身上,殷離的弟弟殷秀,她是不知道三姐如何會再次選擇皇家的人,也不知道殷秀是如何讓爹爹他們同意,但是只要她不認可,殷秀就休想娶她三姐。
詩艷色臉頰微紅,正欲開口,殷秀低啞的嗓音已然淡淡的響起,「你家三姐自是要嫁給我的。」
「三姐,嫁個比自己還要漂亮的男子有何好。」詩君雁一臉不以為然的說道,那模樣好似嫌棄殷秀那張臉。
詩艷色低笑出聲,連帶詩君翼和詩君崎微微彎了眉目,他們怎麼就沒有想到如此損殷秀呢,那殷秀有時候就一無賴,鹽水不進的。
詩詩喜歡便好,其他人我哪裡管得到那麼多。」殷秀臉色只是鐵青了片刻,見到詩君翼和詩君崎一臉幸災樂禍的模樣頓時笑得眉目彎彎,「而且有總是比沒有來得好。」
「我覺得男兒就該像爹爹,大哥,二哥那樣叱吒風雲,鐵骨錚錚。」詩君雁微微揚起頭顱,滿臉的正色。
「青菜蘿蔔各有所愛,我只要投詩詩所愛便行。」殷秀是什麼功力,就一萬年妖孽,先前是因為沒有準備才會被鑽了空子,不就是想在詩詩面前貶低他麼,他豈能讓他們如願。
「三姐,凌王是自以為是的對不對。」詩君雁低低的開口,凌王殷秀,滄祁最漂亮的男人,最高貴的身份,曾經荒唐的三年名聲天下皆知,如此看來,似乎也不是那麼不堪入目。
「詩詩,告訴他,讓他明白他的目光有多麼的膚淺。」殷秀也眼巴巴的看著詩艷色。
詩艷色有些無奈的看著這兩個幼稚的男人,殷秀幼稚她早已習慣,而雁兒本就比她小,好似也理所當然,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要如何開口,不過見自家弟弟那可憐兮兮的模樣頓時心中微疼,她自小跟在二哥身邊,與弟弟在一起的時間不多,不過兩人感情向來極好,當下寵溺的摸了摸詩君雁的頭顱,「容貌不過是過眼雲煙罷了。」
「看吧……」詩君雁像個驕傲的孔雀一般淡淡睨了一眼殷秀。明明知曉三姐是偏袒她,可是她就是高興,就這樣罷,她是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家人在一起。
「你那是嫉妒,我瞭解,詩詩多吃些,你太瘦了……」殷秀往詩艷色碗中夾菜,好似不將詩君雁的挑釁放在眼底。
「我才不嫉妒,我……」
「雁兒,食不言寢不語。」詩靜軒冷冷的開口。
詩君雁雖然滿心的不滿倒是沒有再開口,只是狠狠的瞪了一眼殷秀。而殷秀則像是只偷了腥的貓一樣滿臉都是得意的淺笑,與他鬥,詩君雁還太嫩了些。
「雁兒,多吃些,你太單薄了。」詩艷色夾了個雞腿放到詩君雁的碗中,眼眸裡儘是淡淡的寵溺。
「三姐真好。」詩君雁一臉笑意的說道,一餐飯就在殷秀與詩君雁的鬥嘴與瞪眼中不平靜的度過,兩人吵到最後直接連詩靜軒的威嚴也忽略了去,詩艷色頓時覺得有些頭疼,雁兒一向懂事,怎麼就與秀這般不對普呢。
便在此時,門被輕輕的推開,冰冷的風呼嘯而入,帶著絲絲的涼意。
眾人偏轉過頭顱便對上桑落溫軟淺笑的眸子,一頭飄逸的長髮幾乎及到腳裸,此刻迎風飛舞,捲入濃墨渲染的夜色當中,有些分辨不出哪裡是夜色,哪裡是髮絲,眉目清婉俊雅,不驚艷卻給人一種神仙雋永的飄逸之感,玄青色的長袍獵獵翻滾,清明的眸子含笑風生,讓人察覺不到絲毫的紅塵戾氣與污穢。「真熱鬧……」低低的嗓音好似清泉流動的弦外之音,很是動聽。
眾人喝酒談笑的聲音頓時肅靜了下去,殷秀眉目微微瞇著,卻只是瞬間勾起一抹風華絕代的淺笑,緩步走到詩艷色的身邊,「有失遠迎……」
後面眾人說了什麼做了什麼,詩君雁都聽不見,眉目間只剩下那個人的身影,袖中的小手一點點緊握成拳,她從來沒有想過她還能見到他,也沒有想過再見面會是這樣的場景,她甚至在想若是再找不到桑落,那麼她就再去一趟沙漠,即便不能尋到人,也要將他的屍骨帶回來,如何也不能讓他曝屍荒野,他還活著,幸好還活著,莫大的歡喜一瞬間將詩君雁幾乎乾涸的心填滿,目光落在桑落的身上再是挪不開來。
他似乎一點都沒有變,依舊如同初次見面那樣,在大雪紛飛裡他孤身一人遺世獨立,長髮飄飄,神情優雅淡笑,
「我來替三兒把脈。」桑落勾唇淺笑,緩步走至詩艷色的身邊,好似他的眉眼裡只看得到詩艷色一人,其他人都入不了他的眼。眸光清澈,姿態從容,站在詩艷色身邊淡淡的笑,讓人察覺不到絲毫的戾氣。詩君雁就站在詩艷色的身邊,鼻尖儘是熟悉的清茶香,可是好似熟悉的場景,那個男人眼中卻再也沒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