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鑽心入肺的疼,還有冷,像是被丟棄在冰天雪地裡一樣,迷迷糊糊的睜開眸子,刺目的光澤讓詩君雅有些睜不開眼睛,頭皮上劇烈的疼痛幾度讓她再次陷入昏迷,可是入目之人卻讓她陡然睜大眉目死死凝望著,眼眶驀然一熱,薄唇微微抿著,目光幾乎是貪婪的落在那入目之人的身上。舒骺豞曶
記憶中的二哥總愛與她品茗對弈,二哥是最疼愛她之人,君兒,嫁人有何好,要嫁也嫁平常人家,皇家太污穢,配不上我家君兒,這樣的話語二哥豈止說過一次,哪怕是臨上花轎那一刻,依舊勸誡她不要嫁入皇家,而那時她鬼迷心竅,滿心滿眼都是殷離,豈會聽得進二哥的話語,疼痛好似一瞬間消失了,嘴角擎著一抹柔軟的淺笑,只是那張猙獰的面容看不出半分的柔軟,只覺得分外的猙獰,她的二哥啊,如今官袍加身,只可惜她親手縫製的衣裳還不及交到二哥的手上。
「殷離,你竟然讓我妹妹被這麼一個廢人欺辱。」滿含的怒意的嗓音因為隱忍的緣故而顯得很是沙啞,詩君雅這時才發現溫文爾雅的二哥竟然也有如此暴怒的一面,詩家之人極為護短,特別是在她的事情之上,詩君雅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樣,笑意僵在唇角的位置,目光轉而落在殷離的身上。
梅花小築是殷離討她歡喜而築造,四周被梅林環繞,每逢冬季他們便會住在此處,那籐椅是她最喜愛躺的地方,她煮茶,而他則擁著她溫柔耳語,此刻那男子似乎沒有半分的變化,溫軟如玉,只是那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多了幾絲殺戮之氣,眉目間有著掩不住的疲憊,那個男人,她以為是她一生最大幸福依靠的男人要她死啊,而且還要她死在詩家之人的手裡,若然她的二哥日後知曉她是親手被他殺死,那個疼她入骨的哥哥如何能夠接受,殷離,你好狠的心啊,我真想將你的心挖出來看看那顆心是什麼顏色的。
「君崎,我任你處置。」低低的嗓音似帶著無盡的懊惱和心疼,溫潤的眸子微微斂著,從頭到尾都沒有正眼看過一眼詩君雅,彷彿在他眼中她根本就沒有存在過。
「殷離,此事我詩家定然不會善罷甘休。」詩君崎冷了嗓音,一把揪起詩君雅的頭髮,卻見那女子眸光平靜,無怨無恨,雖然那張臉醜陋無比,卻莫名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可是一想到自己捧在手心裡疼愛的妹妹如今失去孩子殺意掩蓋了心中那一絲絲悸動,「用你的血祭奠我未出世的外甥算是便宜你了。」
她不怪她的二哥,真的不怪,二哥是疼她的,目光死死落在殷離的身上,似乎要將殷離看穿一樣,她會武藝,自小和大哥二哥學的,軍營之中,大哥嚴肅不苟言笑,二哥性子懶散,帶著她沒有少闖禍,每次大哥懲罰都是二哥一人承擔,她極有天分啊,只可惜,那年與二哥入山走散,她遇上狼群,然後腳筋脈被咬斷,自此不能再習武,若非她苦苦哀求,那時候那個胡鬧的二哥懺悔的幾乎要廢去自己的雙腿,而以後二哥就變了,不再胡鬧,不再任性,習武習文只為護她安好。
或許她該感謝殷離,為了另外一個女人費盡心機治好了她的腿,雖然與完好有些差距,可是武藝至少也恢復了幾成,以往用不到,倒也沒有提及過,想不到竟然會在這樣的境地派上用場。
殷離沒想到,詩君崎也沒有反應過來,那被鎖鏈圈住的女子突然發瘋一樣起身,沒有絲毫的遲疑,整個身子沒入那梅花樹凸起枝幹之內,那枝幹本是為了懸崖燈籠所以特意修剪過,那嬌小的身子就那樣靜靜的懸崖掛在枝幹之上,不算粗壯的枝幹有些承受不住那力道發出清脆的聲響。
風雪似乎大了起來,揚起詩君雅及腰的髮絲在風雪中肆虐,黑色的髮絲上瞬間落滿了雪花,艷紅的血順著枝幹滴落,大片大片的艷紅好似春花燦爛枝頭,很快蔓延在白色的雪地上,殷離高大的身子微顫,腳步似乎不受控制的快步走到詩君雅的面前,溫軟如玉的眸子此刻睜得大大的,似乎沒有料到這個女子會以這樣決然的方式死去。
不知道是不是喉嚨被雪滋潤過,那原本已經發不出聲音的喉嚨突然發出乾澀的嗓音,詩君雅勾起一抹淒美的淺笑,目光一瞬不動的落在殷離的身上,像是在對殷離說,又像是在喃喃自語,「此生願得一人,白首不相離。」
殷離整個身軀微顫,袖中的大手愕然緊握成拳,因為過分用力,指甲深入手心,暗色的鮮血從指縫滴落,君兒,薄唇微微開啟,卻只是一個淡淡的弧度,好似聲音壓抑在喉嚨深處根本發不出來。
「殷離,若我歸來,必用你與心愛女人之血染紅這千樹梅花……」女子的聲音在風雪中幾乎細不可聞,枝幹再是承受不住那女子的力道,輕飄飄的落在雪地之上,殷離拳頭幾乎握碎,終究沒有伸手,萬里無垠的雪地上,那女子安靜的躺在血泊中,氣息一點點散去,直到被白雪覆蓋,變成一具死屍。
「來人,將這女人拖出去扔到亂葬崗。」殷離微瞇了眉目冷冷折過身子再未多看一眼,詩君崎尚愣在原地半響沒有反應,明明是個陌生的女人,他為何覺得心疼呢,好似有什麼重要的東西離他而去一樣。
殷洛一臉似笑非笑的躺在之上,若然往日,他也偶然會躺在此處,看那女子淡笑煮茶的溫軟模樣,果真是無情啊。
那一夜,這千樹梅花未開便謝,雪地上落滿了白梅的花骨朵,府上之人只當太子妃流產連這梅花也傷心不再開放,唯有殷離知曉,是那女人的血帶毒,黃泉路,西域奇毒,毀人容顏,灼人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