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雲生瞅了一眼山壁上那密密麻麻的屋子,手腕一翻,一道法訣打出,一團頭顱大小的火球飛上天空,火光瞬間照亮了整個山腹。所有囚徒的眼睛都已經適應了黑暗,驟然暴露在一團火焰之下,那種刺痛感令不少人發出形如野獸一般的嘶吼聲。
陳雲生大聲喊道:「在黑暗中,他們把你們當作野獸,當作一堆蜷縮在光明角落裡的塵埃。現在我把這牢籠打破,是留下繼續做野獸,還是離開像人一樣活著,由你們自己選擇。」
他邁大步走向黑暗中閃爍著的法陣。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攏在這個年輕人身上,黑暗中有不少小聲的嘀咕,似乎對這個年輕人的話產生了質疑。
當陳雲生的腳穩穩地踏過那條他們永遠都不敢觸碰的紅線後,所有人都沸騰了。法陣真的消失了,而出路就在前方。人們相互鼓勵著,帶動著,爭先恐後向山壁的盡頭衝去。那條小路上瞬間就擠滿了從牢房中衝出的囚徒。陳雲生被他們甩在了後面,淹沒在滾滾的人流之中,此刻他感到了一絲聖潔在心中升騰,這一刻他認為自己才是光明的使者。
前方黑漆漆的甬道入口突然傳來一聲巨大的響動,無數石屑紛紛落下,緊接著傳來人們的慘叫聲。一名身穿白色鎧甲的星宮戰修出現在甬道的入口。人們的狂熱被噴湧的鮮血澆熄了,不少人開始向後退去。
陳雲生的刀拖在地上,劃出了一串火星。他分開人群,逼近那個戰修,手中的麒麟斬閃過一道火光。戰修用彎刀抵擋了一下,卻被麒麟斬從中劈開,他的身體被火焰吞沒,不多時便化作一團焦土。
陳雲生指著地上的炭塊說道:「沒有人能夠阻止你們,光明就在前方。」
人群再次沸騰,人們爭先恐後地衝向甬道,瞬間就把那條原本就不寬闊的甬道擠得水洩不通。陳雲生隨著人流向前走去,甬道中傳來轟隆隆的腳步聲。
他眼看著就要走出這座山腹,他心中懸著的那塊石頭卻始終不能放下。那個極為強悍的星宮在哪裡?算上剛才殺死的星使,他們一路之上遇到的阻礙不足十個,且都被洶湧的人群踏成了肉泥。
甬道七扭八歪向前延伸,很快人們就來到了一塊開闊的大廳,向前就是山腹的出口,通向光明的路已經到了盡頭。陳雲生看到一名年幼的小修士的手已經伸向那扇閉合的大門了。
一柄木劍從上落下,將那小修士的手割下,一個瘦削的男人輕飄飄地落在木劍的劍柄之上。人們衝向光明的**過於強烈,就算注意到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也無法剎住腳步。瘦削的修士跳起身,一腳踢飛了一個衝在最前的修士的頭顱。他伸出兩隻手指向前一揮,手中的木劍劃過一道弧線,掃落了近二十個修士的腦袋。
鮮血瞬間狂湧而出。
雖然遭到了強力的狙擊,這群眼看就要逃脫的修士再也停不下腳步,他們紛紛祭出本命法寶和道訣。雖然在暗無天日的地穴之中他們無法精進,可原本的修為都還在。在自由的誘惑下,一切鋌而走險都是值得的。
「退後!」
陳雲生的喊聲被人群所淹沒,此時已經沒有人注意他了。
瘦削的木劍客手上掐了一道詭異的法訣,那柄木劍突然成了一隻張牙舞爪的木龍。長約十丈的身體輕輕一擺,身體上寸寸倒立的逆鱗就把二三十個修士的身體絞碎。並且將他們的攻擊手法擋在木劍客身外數丈之遠的地方。
面對淋漓的鮮血,就算再狂熱的人也冷靜了下來。人們眼中重新充滿了恐懼,他們向那條黑色的甬道退去,彷彿潮水退去,把陳雲生露了出來。
「是你把他們放出來的?」男人收了木劍,斜眼睥著陳雲生。
陳雲生盯著對方的眼睛,絲毫不迴避對方眼中的鋒芒,「是又如何?」
瘦削的男人笑了笑,說道:「不如何。我只知道你們這群人都會被帶往一個隱秘的所在,你們的靈魂會在一束強光之下灰飛煙滅,剩下的軀體仍然為光明神效力。這簡直太有趣了。」
「你早就發現我們逃走,對不對?」陳雲生用麒麟斬指向對方。
「沒錯。」瘦削男人拔起了木劍。
「為什麼到這裡才將我們攔住?」陳雲生冷冷地說道。
瘦削男人陰惻地笑著,「有什麼比剝奪別人的希望更加有趣?看著你們這群卑微的渣滓為了一絲可悲的希望而癲狂的樣子,看著你們這群爬蟲衝向那絲光亮,我就由衷的高興。因為我知道,我終會碾碎那絲希望。讓這群渣滓帶著絕望離開這個世界,並且永世不得超生。」
「你就是奎木狼?」陳雲生手掌垂下,臉上的神情格外的肅穆。
瘦削男人聳肩道:「沒錯,我就是奎木狼。不過,事到如今,我是誰真的重要嗎?」
陳雲生咬破了手指,冷冷說道:「當然重要,我手上死無名之輩。」
奎木狼沒有說話,在他眼中,陳雲生是瘋了。一個金丹上品的修士居然敢向他這樣一個華神天仙說這等的狠話,在這個世界上是不可想像的。
木劍以近乎閃電的速度刺向陳雲生的咽喉,劍鋒割破空氣激盪起的隆隆聲響彷彿驚雷一般。陳雲生在飛劍飛出的那一刻就已經完成了一道法訣。他用手指上的鮮血在空中畫了一個血符,然後盡力向一旁躲避。
木劍從他右胸刺穿,帶起一片血光。雖然陳雲生已經盡自己最大的能力躲閃,可仍然無法完全躲過,這便是修為帶來的絕對差距。按照他的計算,對方沒有機會再出第二劍了,因為法陣發動了。
陳雲生將法陣逆轉之後,發現這座法陣最為厲害的攻擊手段叫做金剛天雷。據他瞭解,這種攻擊手段一天只能完成一擊。法陣一天所積累的能量在一瞬間釋放出來,威力大的驚人。
當陳雲生知道這座法陣擁有一個化神修為的天仙之後,他就放棄了用法陣將對方禁錮的想法。面對這種級別的修士,普通的禁制顯然是不夠的。他只有行險招,用山谷之中最厲害的攻擊手法,將對手一擊斃命。如果不能,死去的就是他。
一道水桶粗細,近乎純白的電光從穹頂一閃而下。這道閃電彷彿是一柄純白的利刃,自上而下切開了一切。閃電的尾部拖著一條漆黑的線,陳雲生知道那是空間被切開時留下的徵兆。閃電的目標是奎木狼,在如此迅捷的攻擊之下,就算是天仙修為的他也無法躲過。奎木狼的身體被光芒徹底包裹,人們的眼睛在這一刻都失明了。
寂靜彷彿是一種粘稠的液體,流淌在山洞內的每個角落。沒有人說話,因為他們的眼睛此時被一片純白籠罩,看不清任何東西。時間被拉長,這一刻對於山洞內的人們而言,像一年一樣漫長。
逐漸,人們的視力開始恢復,山洞內的空氣中仍然瀰漫著絲絲縷縷微弱的白色電絲,洞內的空氣不時發出辟辟啪啪的響聲。
在洞內空曠之地,一個巨大的怪物出現在所有人的眼前。與生俱來的恐懼讓不少人發出了絕望的驚呼。更多人被嚇的連這種呼喊都發不出。他們的喉嚨彷彿被什麼東西卡住,只能發出原始的嗚咽聲。
一隻巨大的九頭貪狼的一半身體被燒成了灰燼,五隻頭顱被閃電亟得灰飛煙滅,剩下的四隻頭顱萎靡地垂向地面。在貪狼的身體下,奎木狼左臂已經沒有了。他右手持木劍駐地,口中噙著一口鮮血,血液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上,氤氳開來,彷彿開放的花朵。
陳雲生和奎木狼幾乎同時恢復了攻擊的能力,兩人的身體幾乎同一時間移動。陳雲生一邊向左手邊的山壁跳躍,一邊極為迅捷地掐著法訣。而奎木狼則發瘋了一般衝向陳雲生。他的速度幾乎可以和那柄木劍相提並論。
陳雲生手上的法訣打出,三柄墨色的匕首在天空中劃出詭異的弧線,三條黑色的線把他身前的空間撕開。可奎木狼極快地微調了方向,精準地從空間裂縫的縫隙中穿過,用手中的劍刺中了陳雲生的胸口。
陳雲生感覺到身體外的金剛法相還沒有來得及防禦,就突然被硬物刺中,同時不由自主地撞向身後的岩石。他噴出一口鮮血,雙目直視距離他不足三尺的奎木狼。
這個陰險,狂妄的化神天仙的眼中充滿了怒火,能做到這一點,陳雲生已經滿意了。在做這件事情之前,他並不確定自己能夠擊殺對方。他已經為可能到來的失敗做好了準備。死亡對於他而言並不是一件很難接受的事情,關鍵是怎麼去死。
奎木狼的憤怒在陳雲生視死如歸的表情中達到了極致,手中那柄木劍開始輕輕地顫抖,每顫抖一下,就從陳雲生的身體中攫取出一些鮮血。他想要看到對方痛苦的神情,這對他而言是絕好的補償。
不過,他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