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細的辨認著石台上細密的法陣回路,呆呆地站在石台上一炷香的光景。楊碧落有些失去耐心,道:「還不快點把法陣打開,估計外面的人都急死了。」
陳雲生「嗯」了一聲,在法陣的幾處光點上點了幾下。一聽喀吧一聲響動,一個雕琢精美的金屬箱子從石台中心升起。陳雲生心中暗喜,急忙在金屬箱子上按了幾下。那金屬箱子突然向四外裂開,一件黑底鑲著紅色花紋的甲冑出現在箱子中。
「這就是天祐盛典的寶物?」楊碧落雖然嘴裡說不關心,此時也不由得好奇地湊了上來。
陳雲生卻有些失望,他還以為箱子中的東西是黃金骷髏的一部分呢。他合上箱子,毫不客氣地將它收入了自己的納虛戒。陳雲生不是一個矯情的人,也不會因為楊碧落是一個嬌俏的女人就要虛偽的讓上一讓。如果不是他,所有進塔的人都回死,收下這份回報並不過分。
當然,楊碧落也不是那種矯情的女人,在她心中,陳雲生的做法非常恰當,如果他對自己謙讓,反倒顯得此人有幾分虛情假意。
陳雲生沒有抬頭,接著參悟石台上的法陣。又過了一炷香的光景,陳雲生在法陣的中樞上敲打了記下,改變了一條靈氣的流向。這次石台上裂開了一個巨大的洞,下面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一股發霉的氣味湧了上來,楊碧落急忙掩鼻後退。
「這個洞通向什麼地方?」女子盯著陳雲生問道。
陳雲生看了看天花板,心中開始盤算起來,如果自己此時將禁制打開,如果塔外有人,那麼他們必然會馬上進入。自己再探這個洞的機會就沒有了。如果不打開禁制直接探洞,那麼楊碧落怎麼辦?
他抬起頭,盯著少女問道:「你打算和我一起下去嗎?」
楊碧落謹慎地搖了搖頭,道:「除非你告訴我下面有什麼東西。」
陳雲生歎了口氣,道:「如果你不下去,可以在此地等著我。」
楊碧落又搖了搖頭,道:「萬一你一去不回,我豈不是要等死在此地了。」
陳雲生無奈道:「看來我只有一個選擇,告訴你我入塔的真正目的。」
楊碧落認真地點了點頭,眼中閃爍著一抹警覺的光芒。曾幾何時他是她最信任的人,可最大的敵人沒有了,死亡的威脅不存在了,兩人又重新有了猜忌。人性便是如此,即使一邊是美女,一邊是美男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我入塔的目的是幫別人取得一件東西,這件東西很重要,現在它就在洞底。」陳雲生簡單的說道。
楊碧落道:「這件物品是法寶嗎?」
陳雲生搖頭,「不是。」
「是法符嗎?」
「不是。」
「是天才地寶嗎?」
「不是。」
「就算這東西一無是處,只要在氣息宮的地界內發現,就是氣息宮的東西。如果你向貪墨,我只有稟明掌門定奪了。」楊碧落嚴肅地說道。
聽到這話,陳雲生差點吐血。楊碧落曾經在兩個星官面前死命維護過身為對手的自己,只因為他是氣息宮的人。現在又在維護這件和氣息宮沒多大關係的物品,少女這份對門派的強烈認同感讓他很鬱悶。
陳雲生眼中稍微露出一絲不悅的神情,這縷神情恰好被楊碧落看在眼中,小女子警惕地大聲說道:「怎麼?你打算殺了我嗎?」
這種念頭就算有,也只是陳雲生腦中一瞬間閃現出的一萬個念頭中的一個,付諸實現的可能性只有萬分之一。他鬱悶地搖了搖頭,道:「我怎麼會殺你?生命是寶貴的,無論你是修士還是凡人,我都無權利隨意剝奪你的生命。更何況你還是氣息宮的修士,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算是同門。滅殺同門這種不義之事,我做不出。」
「那你打算如何處理這件事情?」楊碧落盯著陳雲生。
陳雲生想了一會兒,一字一頓地說道:「雖然不會殺你,可打暈你或者將你留在這裡不管也不失為一種選擇。我不在乎你出去後會說什麼,這件東西我一定要拿到手。」
楊碧落突然咧嘴笑道:「你是個有意思的人。剛才逗你玩呢。我才不在乎這東西是不是氣息宮的。你救了本姑的命,難道我的命還抵不過一件破法寶嗎?」
陳雲生鬆了口氣,咕噥道:「你平日也是這樣喜歡玩嗎?」
楊碧落點頭道:「當然,為什麼不呢?反正師父對我言聽計從。師兄們也是敢怒不敢言。」
又在坑邊等了一會兒,待坑內的污穢之氣徹底散盡,兩人跳入深坑。坑的深度足有幾百丈,這種不知底的墜落讓人感覺非常不好。坑的內部是一塊平整的圓形空間,一條甬道通向一個黑乎乎的世界。
陳雲生祭出蛟龍內丹,照亮了數丈之內的空間。他帶頭走入了那條漆黑的甬道之中,而楊碧落彷彿怕黑一樣,緊緊跟在他的身後。這條甬道很長,也許有幾千丈長,陳雲生確信此時他們已經完全離開了須彌塔。
兩個人終於走到了甬道的盡頭,陳雲生的腳站在甬道的邊緣,腳下是深逾百丈的大坑,坑內太黑看不清是什麼東西。頭頂也是一個直徑數百丈的半圓形空間。所以此地彷彿是一個大球,而陳雲生的甬道就像是一條連接在大球中線上的黑絲。
「我們下去吧。」陳雲生指著腳下的黑暗說道。
雖然楊碧落並沒有反駁,不過從她的眼神中,陳雲生發現了一抹恐懼。他祭出穿雲舟,兩人躍於舟中,這件法器暫時吸引了楊碧落的好奇心,讓她忘了對黑暗的恐懼。
穿雲舟緩慢地向下面飛去,蛟龍內丹散發的光芒照射下,前方出現了一座小山。不過陳雲生略微納悶,為何這座山的位置出現的如此突兀,就在一個渾圓的球體之中,和這裡的環境非常的不相稱。
隨著陳雲生越接近這座山,他的心中越發的湧起一股極強的不安,轉頭看著楊碧落,他說道:「你有沒有感覺到什麼?」
女子木然地搖了搖頭,道:「沒什麼啊,你感覺到了什麼?」
陳雲生甩了甩頭,想要將心中的恐懼甩開,卻發現那種感覺宛如一層淡淡的淺霧,一直縈繞在心頭。前方的山石上逐漸出現了一道狹長的裂縫,看樣子有兩丈多長。穿雲舟此時極度的接近山石,陳雲生藉著蛟龍內丹的光芒看到縫隙之中長出了手腕粗細的黑色雜草。雜草極長,樣子很像一根根的堅硬的竹子插在山巖之中。
只聽楊碧落支吾道:「你有沒有法訣這些草像一樣東西?」
陳雲生搖頭,「像什麼?」
「睫毛!讓我削下一根看個究竟。」楊碧落喃喃說道。
陳雲生急忙阻止,卻晚了一步,楊碧落精純的木靈根讓她幾乎不用掐訣就能釋放出木行的法術。一道風刃在女子手中成形,從陳雲生的耳根飛過,割斷了他一縷頭髮,逕直切在山石之上。
那小山突然劇烈的晃動起來,一聲有如龍吼的咆哮霎時間充滿了整個圓形的空間。那道裂縫瞬間張開,一個直徑兩丈大小的黑色眼球死死地盯著穿雲舟上的兩個人。
陳雲生也算是見過大世面的人,饒是如此,他也嚇得向後跳一跳,而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楊碧落小姐則飛快地化作一團光影,遠遠地飛到五十丈以後。
陳雲生急忙操控穿雲舟,向後退去,一直退到了山壁上。此時楊碧落上了穿雲舟,一臉發白地說道:「這,這是什麼怪物。」
如同小山一樣的怪物抖動了身軀,碎石和泥土從他的身上簌簌落下。怪物緩慢地移動著身軀,貌似並沒有進攻陳雲生和楊碧落的打算。它一點點向後退著,同時張開了自己的大嘴,口中露出粉紅色的舌頭。這條大舌頭長約數十丈,上面長了一串各個直徑都有十丈的珠子。這些珠子大方異彩,將空間徹底的照亮。
陳雲生此時徹底看清楚了怪物的形狀。這怪物如同一隻大龜,背後卻背著一連串宛如匕首一樣的突起物。頭上也有一團高高的突起物,宛如一個巨大的冠子。
怪物盯著陳雲生看了良久,在這段時間內,陳雲生並沒有打算逃走,或者攻擊對手。他擔心自己任何的輕舉妄動都會引起對方極大威力的攻擊。畢竟這個體量的對手他一輩子也沒見過。
不知過了多久,怪物終於發出一聲極為含混的人語,「你們是誰?是神隱者讓你們來的麼?」
陳雲生向前走了一步,大聲說道:「我受重法寺的方丈天元大師所托,來取此間物品。不知道你所謂的神隱是何許人也。」
面對如此恢弘的存在,陳雲生真的沒敢撒謊。
怪物默不作聲地沉默了良久,終於說道:「當年你在蒼浪江頭感歎逝者如斯,當年你在神力峰巔惆悵著此生注定彷徨,沒想到時至今日,就連你也做了古。也許歲月是件最不靠譜的東西,讓你化成了一抔土,卻留我在這裡憑空祭奠,徒增悲傷。」
陳雲生沒有接話,他知道怪物口中的「你」並不是說他,恐怕是那個神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