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雲生身後的法相再次爆發出一輪接一輪的光芒,彷彿一隻飢餓的鯊魚嗅到了血腥的氣味。光芒雖然是灰色的,可那灰色的光芒之中彷彿隱藏著什麼。陳雲生感覺手上的力量越來越大,一股捨我其誰的氣勢在他心中萌生。
麒麟斬一寸一寸地向前遞去,而俞大猷手中的鐮刀一寸一寸向後退著。他的雙眼死死盯著陳雲生身後那團灰暗的霧氣,眼神之中透著一絲恍惚,確切的說是一種莫可名狀的困惑。在這種時候,陳雲生沒有時間研究對方眼中那絲神態到底是由什麼引發的。
也不知道是金剛羅漢法相的功勞還是元磁法訣的威力,麒麟斬居然一點點刺入了俞大猷的身體中。暗紅的血漿被麒麟斬火熱的刀身蒸發,釋放出一團團白色的霧氣。
俞大猷臉上的表情猙獰起來,他怒吼著,咆哮著,卻無濟於事。面對一個金丹上品的修士,他從來沒有考慮過自己會失敗,而且就要葬身於此。不過看到對方身後那團灰濛濛的光影之中偶爾袒露的東西,他便覺得就算自己死在這裡也不是什麼意外的事情。這個年輕的修士隱藏了實力,他們低估了對手。
陳雲生逐漸放鬆了元磁,他擔心在繼續下去,對方會被巨大的力道壓成一團肉餅。他還不想讓俞大猷死,他有些事情要弄明白。麒麟斬已經進入對方身體一半,灼熱的刀身在飛快蒸發著俞大猷身體內的水分。
「告訴我你背後的勢力,我就快點送你走。」陳雲生威脅道。
俞大猷臉上擠出了一絲嘲笑,「這不是什麼秘密,我原本也沒打算掩飾。我們是修羅門的人,被稱之為修羅。隸屬於修羅門的掌門黃泉。」
他的尾音轉弱,可黃泉那兩個字仍然十分的觸目驚心,讓陳雲生的心微微一寒。
「先是無常,接下來是幻面,然後是黃泉的直屬麾下,能遇到這些大人物,我應該說是幸運呢,還是不幸。」陳雲生自嘲地說道。
俞大猷哈哈大笑,笑聲顯得陰惻無比,「無所謂幸與不幸,黃泉大人看上的東西永遠也跑不掉。接下來你會遇到更多的修羅門高手。這天底下還沒有能和修羅門作對的門派。」
楊碧落早就驚的目瞪口呆,她喃喃說道:「你們為什麼要難為一個金丹修士。他,他究竟做了什麼事情讓星宮和修羅門兩大勢力糾纏不休。」
俞大猷凶狠地看著楊碧落,大聲說道:「小姑娘,你以為他是一個好人,一個正道人士,一個氣息宮的本分弟子是吧。你大錯特錯,方纔你沒看到他身後那抹灰色的光芒嗎?哈哈,總有一天他會讓所有人都感到恐怖的。」
陳雲生急忙問道:「你究竟看到了什麼?」
俞大猷大手握住麒麟斬的刀鋒,猛力向身體裡刺去,鮮血迸流,他掙扎了幾下,屍體倒在血泊之中。
一場殊死的搏鬥以這種血腥的場面結束,饒是陳雲生心有準備,卻仍然有幾分的蕭瑟和落寞。殺人並不是什麼好差事,就算對手並非人族。對方最後那句說了一半的話讓他有些費解,會想到悟明和尚曾經的表情,他越發覺得金剛羅漢法相的不一般。
楊碧落的話打斷了他的沉思,「南天,你到底隱藏著什麼秘密?」
陳雲生歎氣道:「修羅門和我從來就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沒想到他們仍然陰魂不散。至於星宮我就徹底不知道了。」
楊碧落擔心地說道:「如果這兩個門派都找你的話,恐怕氣息宮就算想保你也保不了。」
陳雲生灑脫地笑道:「你多慮了。實在不行一走了之,這天下之大,隨便藏在那個山溝溝裡,他修羅門就是想破頭也找不到我。」
他嘴上如是說,心中卻不是這麼想得,當年他父親隱於鬧市不是還讓人家給找到了嗎。沒有什麼是那群窮奢極欲的人做不到的。
楊碧落看著前方昏黃的燈光,說道:「你還打算馬上去那個大廳挑戰四個傀儡嗎?」
陳雲生搖了搖頭,道:「我們就在這裡休息一下。連戰的話還真有些吃不消。」
女子和陳雲生相對而坐,陳雲生在兩人四周布下法陣,然後雙雙入定吐納。陳雲生自從入塔之後還沒有休息過,接連苦戰之後也乏的很。
過了三個時辰,兩人同時睜開了眼睛,相望一笑。如果說默契,陳雲生發覺自己和很多女人都有一種默契,只不過他不打算在這件事情上深究。
陳雲生踏著滿地的碎屑走向大廳,楊碧落經過了三個時辰的修整,功力恢復的七七八八,她警惕地跟在後面。
大廳昏黃黯淡的燈光之中,一個傀儡漠然站立在那裡,顯得格外的孤獨。陳雲生突然有種幻覺,站在眼前的這個傀儡彷彿有生命一般。
「只有一個!」
「只有一個!」
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沒錯,他們的對手只有一個。就是眼前這個既不高大,也不凶悍的傀儡。陳雲生只覺得這傀儡哪裡不對勁,卻又說不出來。
他轉身對楊碧落說:「一會兒打起來的時候你要小心,不要一下將他打爛了,我要看看這只傀儡和之前的有什麼不同。」
楊碧落點了點頭。她此時對陳雲生言聽計從,彷彿一個溫順的小跟班。女人,這種奇怪的生物在面對一個比自己深邃,比自己博學,比自己更懂得如何生存的男人的時候,多半會表現出這種態度。
那個傀儡默默地抽出了一柄蹩腳的短刀,即使陳雲生對煉器不怎麼在行也能認出那柄刀的成色太稀鬆了。和之前遇到的傀儡身上的兵刃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
短刀傀儡率先發動了攻擊,雖然刀不怎麼樣,攻擊還是很犀利的。不時釋放一團火球,比二層和三層遇到的傀儡施展的法術威力更大一些。有了楊碧落的幫忙,這場戰鬥並沒有持續多久。
陳雲生一腳將傀儡踢倒,楊碧落跳過去就要一刀斬落。她瞄準的是傀儡的腿部,想要讓這傀儡失去戰力,卻被陳雲生拉了回來。
楊碧落遲疑地望著他。陳雲生搖頭道:「我先來看看這傀儡的情形再說。」
他來到傀儡的身前,看著雙目緊閉的傀儡,突然從傀儡的臉上撕下了一塊透明的人皮面具。一張清秀的面孔露在兩人的面前。
「是樊陽!他死了嗎?」楊碧落驚呼道。
一瞬間所有的疑惑都找到了答案。陳雲生感覺這傀儡怪異,就是因為他的身材舉動像樊陽,可他卻又一時想不出。
「還有一絲氣,體內氣息混亂不堪,受了極重的內傷。你有沒有治傷的靈藥,給他吃下。」陳雲生的手從樊陽身上拿開。
「他怎麼會來到這裡。」楊碧落一邊將一顆丹藥塞入樊陽的口,一邊問陳雲生,彷彿這個人是他安排在這裡的一樣。
陳雲生思索了一會,感到渾身一陣涼意。他緩慢地站起身來,後背靠在一塊大石上,喃喃說道:「只有一個解釋,這座塔中還有一個不懷好意的對手。他提前將樊氏兄弟拿下,又將他們扮成了傀儡出現在這裡。之所以給他留一口氣,只不過想要借我們的手將他殺死,他想看到我們自相殘殺的樣子。」
「還有一個敵人。星宮,修羅門,還有一個敵人是誰?」楊碧落聲音微微顫抖著,她是一個在氣息宮長大的修士。從沒有見過外面的險惡,當然也不會想到這天底下還有什麼門派敢藐視氣息宮,將他們玩弄於股掌。不過從今天開始,她的觀念徹底轉變。
「我幾乎能猜出這個人是誰。這會我們真的有麻煩了。」陳雲生滿臉憂慮地看著楊碧落那嬌小可愛的鼻子。
楊碧落探了一下樊陽的鼻息,然後將他的身體放在了一處平整的地方,轉身來到陳雲生面前。這個俏麗的女子仰著頭,看著陳雲生說道:「雖然我不怎麼離開門派,沒見過什麼世面,卻也不是貪生怕死之人。就算藏在暗處的人手眼通天,我也要濺他一身血。」
陳雲生看著眼前這個柔弱的女子,心中滿是佩服,彷彿從這個小女子身上看到了自己的二徒弟,易曉芸。自己離開太白峰已經兩年多了,與諸葛靖宇的約誓以自己的違約而結束。
「他也是修羅門的人。他喜歡將人玩弄於股掌。他是一個徹底邪惡的人,沒有任何的原則和信條。如果你膽怯,求饒,哭泣,恐懼他就會笑,然後殺掉你。他的名字叫幻面。雖然和我師父只有一字只差,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混蛋。」陳雲生這段話中用了不少修飾,不過他仍覺得自己有美化對方之嫌。
「幻面,沒聽說過。如果他也是修羅門的人,為何方才兩個修羅被殺死的時候不露面。」楊碧落困惑的地問道。
陳雲生苦笑一聲,「如果變態的思維如你一般,那你也就是變態了。」
楊碧落晃了晃腦袋,好像明白了什麼,「那我們怎麼辦?」
「走下去!」陳雲生盯著前方的台階,淡定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