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文士話音剛落,柳曉山已然從窗戶跳了出去,掀起了一陣疾風,刮的青年文士綸巾亂飛,遮住了眼睛。
陳雲生朝他抱拳道:「多謝閣下指點,不知你尊姓大名。」
「斷流城,吳三思。」年輕文士抱了抱拳。
下一息,陳雲生已經跳到街上,和柳曉山並列站在一起,攔住了那隊人。
在異獸身上的強壯漢子用手中的銅錘指著柳曉山的鼻子說道:「哪裡來的小娘們,敢擋老子的路。信不信老子把你掠去獻給城主。」
他話音剛落,也不見柳曉山動手,那漢子腦袋突然爆開,如同在空氣中綻放了一朵血花。柳曉山一個箭步將那屍體踢倒,站在異獸身上,睥著隨隊押運的兩名乾瘦修士。
這一出將隊伍中所有年輕人都驚呆了,少年們一個個向後退去,眼看就要退到街角。那兩個乾瘦的修士麻利的將一顆紅色的彈丸打向天空。
一團紅雲迅速在天空中綻放。一個乾瘦的押運人冷笑道:「外地人,此地是斷流城,你們殺了城中的護衛,會受到城主的懲罰的。」
柳曉山脾氣火爆,哪容他繼續放厥詞,手腕輕擺,秋水劍嗡嗡作響,掃向兩名築基修士。面對元嬰修士的憤怒一擊,這兩人並沒有什麼防禦手段可以抵禦。勉強用劍擋在身前,卻被柳曉山連人帶劍一起削成兩段。
從殺第一個人起,整個過程也只用了五息時間,還包括一名押運修士的廢話。
少年們都嚇傻了,兩股戰戰地看著柳曉山,有些膽小的索性已經昏厥過去。柳曉山用飛劍斬開他們手上的繩索,朗聲說道:「你們從哪來,回哪去,不用做別人的奴隸。」
少年們睜開大大的眼睛看著柳曉山,眼中儘是迷茫的神色。就在這時,如初酒肆樓頂之上多了一個身穿青衣的年輕人,瞇著眼睛盯著柳曉山,說道:「異鄉人,既然你執意要插手斷流城的事情,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青衣人隨手丟下一個青色的符菉,柳曉山見狀不妙,急忙祭出乙水神盾將自己和陳雲生護住。她距離那些被俘和少年距離有些遠,想要施救已經來不及。
青色的符菉在空氣中幻化成數十道藍色的閃電,在街中炸裂開來,閃電輕易刺穿了那些少年的胸膛,他的身體抖動的如同篩糠,轉瞬變作焦黑的炭塊。灼熱的氣浪撲向街道兩旁的屋舍,不少木質的房屋轉瞬間便被衝擊波撕出了一條條裂縫。
陳雲生一個閃身衝向屋頂,而那個青衣人則消失在清空之下。煙塵中,柳曉山不顧一切衝向那些少年,可四周除了斷臂和殘肢已經沒有生命。
「中品的雷符。」陳雲生因為氣憤,臉色發白。
「我想殺了那個斷流城主。」柳曉山咬牙說道。
四周店舖中陸續有人走上街頭,幾個膽大的鄉紳模樣的中年人來走到柳曉山跟前,戰戰兢兢說道:「這,這位仙子,我求你們快點離開斷流城。這裡有這裡的規矩,正是這些規矩才保證我們能夠生存下去。」
柳曉山怒目圓瞪,盯著那名鄉紳,冷冷道:「這些少年就這樣被殺死了,你們居然熟視無睹?還給我談規矩?」
柳曉山伸出纖手,指尖閃爍著一抹藍光,眼看就要施法,卻被陳雲生抓住。他低聲道:「對他們不必要這麼做。」
鄉紳嚇的癱軟於地,幾個僕人將他抬起來,回到自己的店中。不過四周終究有低低的議論傳來。
「若不是他們,這些少年還能多活一會兒。」
「可不是麼,修了幾年道,便來做英雄。有誰會感激他們。」
「這些孩子的父母都不管他們的生死,兩個外鄉人管什麼。」
「我覺得這些為人父母之人做的沒錯,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前兩年若不是城主慷慨,那些人的父母也都餓死了。真想不出城主這麼仁慈,居然還有人企圖忤逆他。」
柳曉山越聽,眉毛越立,最後滿臉殺氣,她厲聲道:「誰對本姑娘不爽,給我滾出來。」
四週一片寂靜,那些低語的好漢們一瞬間成了寒蟬,低頭走回自己的店舖。這時如初酒肆中走出了一人,正是將實情相告的那個吳三思。
青年文士拱手道:「兩位大能果真是仗義之人。如果你們不出手,他們也會死去,並且死的更慘。你們才是真正的好人,這些人都病了,二位不用理他們。」
吳三思接著道:「如果兩位不嫌棄,不如去在下的草廬一敘,好久沒有見過如兩位這般有血性之人。」
「如此甚好。」陳雲生正想瞭解一下斷流城的過往,所以吳三思的建議正合他意。
柳曉山則氣鼓鼓地盯著四周那些店舖中縮頭探腦的人發怒,直到被陳雲生一把拽走。
吳三思的家在城郊的一處小河邊。四周種滿了柳樹,雖然冬天樹葉碉樓,可一根根枝條還在,可以想像夏天樹葉青碧時的景象。
吳三思家中無人,只有他一個,家中收拾簡單整潔。屋子正中是一堆柴禾,柴堆上掉著一個鐵壺。吳三思在鐵壺中續上水,加入茶餅,為兩人煮茶。
「寒舍茶鄙陋,兩位大能見諒。」
陳雲生擺手道:「你不用叫我們大能。我叫陳雲生,這位是我妻子柳曉山。」
吳三思微笑道:「兩位珠玉一般的人物,真是絕配。」
柴禾很快的燃燒起來,煙隨著煙道升上屋頂,屋內馬上暖和起來。雖然陳雲生對於溫度不太敏感,可溫暖總能讓人感到愜意。
水沸,吳三思將茶水斟上,端起杯子,鄭重道:「謝謝兩位仗義出手。我雖是一介讀書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卻不似那群軟骨的奴才。」
陳雲生瞇著眼睛盯著這個單薄的書生,道:「今天我們只是做了應該做的事。」
吳三思歎氣道:「那斷流城主在此地隻手遮天,恐懼深入每個人的骨髓,所以也不能都怪他們軟骨。」
「說說斷流城的過往。」陳雲生道。
「這裡原本有一條大河,不知在什麼年月就改道了,所以被稱之為斷流城。這個城邦並沒有因為河水斷流而消失,人們依靠西北的季風依然可以每年享受豐收時刻。所以此地的人好食,也善食,人也越聚越多。」
「斷流城主的真名叫百里自勝,修為高深不可測,在斷流城已經待了五十多年。從我下來,便沒有一天不感覺到那種壓迫和恐懼。」吳三思淡淡地說道。
「他都做了什麼?」陳雲生問道。
吳三思嚴肅道:「真正恐懼的不是將人殺死,而是將他的心殺死。百里自勝然將本地的百姓每十戶連成一保,若有異心者實行連坐。他麾下有四名修為高深的修士,今天你們遇到的便是其中一個,叫做青鋒。同時他擁有數百名修士的強悍戰力。這些人平日就混跡於坊間,專門聽人後之言,若有不恭,當場擒住,在街口斬首。同一保的人個個鞭笞一百,很多人挨不過,當場斃命。」
「他初來的那十年,總有人不滿苛捐雜稅,徵召勞役而發嘮嘈,當然他們付出了血的代價。可這樣的人越來越少,我出生後的三十年,基本絕跡,人們習慣了做奴隸。」
吳三思聲音悲憤,柳曉山咬碎銀牙。女子長久以來生在宮闈之內,哪裡見過這等黑暗齷齪的事情,天生的正義感和善良秉性讓她幾乎立刻就要將百里自勝殺死。
「此地以北五百里有一個重法寺,那裡的和尚本事都很大,你們為何不去寺中請求他們幫你們除惡呢?」陳雲生說道。經歷了那麼多事,他比柳曉山要冷靜很多。
吳三思歎了口氣,道:「據說當年曾有一些人去重法寺求援,卻都被百里自勝殺死在途中,他們的腦袋掛在鬧市之中,所有人都被那血腥場面震懾,沒有人再敢去找人。再說百里自勝每年都去重法寺朝拜,奉獻了無數香火,那些和尚又怎麼會管?」
「近幾十年人們都習慣了被奴役,所以更沒有一個人走出去求助。這些年來來往往的修士不少,卻也沒有一個挺身而出。」
「百里自勝到底是什麼修為?」
吳三思搖了搖頭,道:「我不太清楚,曾聽人說他有地仙三十二品的修為。可這些年有沒有增長就不得而知了。」
陳雲生心中尋思,數百修士大多應該在金丹之下,而那四個幫手的修為在金丹上品到元嬰下品之間,否則百里自勝怎麼能以元嬰中品的修為鎮服那四人。這樣一支力量的確不弱,放在天穹山脈來說,也算一股不可忽視的存在。
「我看你沒有半點修為,難道不怕百里自勝殺掉你嗎?」
吳三思哈哈大笑,道:「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多幾十年,少幾十年有何分別,那些活的久的也都忍受著痛苦。城中不少年輕男人被百里拉去開掘靈石礦脈,被靈石灼傷,死也死不得,活著卻極為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