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遠呆了,他想不到在這等緊要關頭,羅震山仍然要一意孤行地下令攻擊惡狼谷。早回去一刻便有一刻的希望,就能拯救幾個袒露在敵人劍下的同門,晚回去一分,便有一分的風險,就會失去幾名朝夕相處的同伴,這個道理並不用他闡明。
他高聲呼喊著,卻沒有人理睬,聽風谷的修士在羅震山的鼓動下變得瘋狂,一個個如同殺紅眼的野獸,呵呵地吐著粗氣,駕著遁光衝向惡狼谷,衝向白牙和羅之青。
惡狼谷中,父與子相互依靠。看著逐漸逼近的聽風谷修士,白牙慘笑一聲,道:「兒子,你害怕嗎?今天恐怕我們就要死在這片土地上了。」
「當年我選擇這片貧瘠的土地之時,就有了必死的覺悟。人終歸要死,早死幾年和偷生幾年沒啥區別。」羅之青淡然地說道。
白牙仰天長嘯,聲音中帶著無限的蕭索和悲意,他指著聽風谷的修士說道:「既然他們不讓我們活,我們也多拉幾個陪葬。」
說罷,他霍然站起,身上光芒暴漲,一個蒼狼虛影高約數丈。白牙手中多了一柄骨刺,長約尺許,散發著一層青色的電芒。他雙足點地,瞬間衝到一名築基修士身前,骨刺直接從那修士的天靈刺下,從下巴穿出。他一回身,將屍體踢向一名操控著法器刺向自己的修士,同時將骨刺甩出刺向一名金丹修士。
那名修士手中的飛劍祭出,光華閃動,和骨刺碰在一處,發出一蓬火花。白牙已然逼近另外一名築基修士,他手上爪芒暴漲,刺透了那人的心口,心頭血滴滴答答沿著手臂流在身上。
羅震山大吼一聲,一百柄火焰劍刺向白牙,劍距離對方還有數丈,那灼灼的熱浪已經讓人髮膚焦灼。
白牙將爪子從那名修士身體拔出,急速向天空遁去,不過速度還是慢了一些,被羅震山的飛劍刺中雙腿。兩個鵝蛋大小的透明窟窿瞬間被留在他的腿上。
忍著劇痛,白牙手上掐了一個古老的法訣,他渾身的精血瞬間沸騰,身後那只蒼狼變作了血色,一層血光蔓延在他身體四周。
羅震山大呼一聲,將百柄燃火的飛劍刺向白牙,同時手上法訣盡出,一百隻火鴉發出明黃色的光芒。築基修士和金丹修士自然而然地繞開這裡,為了避免進一步的傷亡,他們選擇了實力較弱了羅之青。
白牙一揮手,那層血光大盛,自然而然地在身前形成了一層血色的護盾,飛劍和火鴉擊中那層護盾,發出一片明晃晃光芒閃動,無數古老而晦澀的符文在其中閃耀著。
「血祭!」
羅震山警醒著自己,這是蒼狼一族特有的古老法典,燃燒鮮血提升戰鬥力。
白牙口中發出一聲含混的吼聲,化作一團血光衝向羅震山,速度極快,比四周流動的飛劍還要快上三分。
羅震山甩出一片符菉,這些法符自然飄在空中,閃射微弱的光芒。白牙身體經過法符四周之時,法符爆發出強烈的光芒,緊接著就爆裂開來,白牙身體瞬間被強烈的光芒所掩蓋。
羅震山瞇著眼看著前方,對方必死無疑,只要是人,無論任何法訣加身都無法抵禦中品爆炎符的連續攻擊。
可是他錯了,白牙並不是人,而是一隻狼妖,擁有霸道的恢復能力,當他燃燒精血釋放巨大能量的同時,那恐怖的恢復能力也提升到了極點。
一隻粗壯的手臂從光芒中伸了出來,五指上的爪芒刺中了羅震山的胸口,破開他的胸甲,在胸口留下深深的五道傷痕,鮮血迸流,觸目驚心。
羅震山嚇得急忙後退三丈,卻看到白牙從爆裂的火焰中飛了出來,他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裸露的肌肉是赤紅色的,肌肉之間是白色的肌腱,肌肉中不斷向外滲出鮮血,方纔的爆炎符傷到了他,卻沒有致命。
羅之青用緋心劍斬開了一個築基修士,身後卻被一個金丹修士的飛劍刺中,他繼承了來自於狼族的恢復能力,可是今晚受傷太多,這一劍留下的傷痕遲遲沒有癒合。
「父親!」
羅之青高呼著,想白牙這邊衝來,被兩名金丹修士擋住,揮舞的飛劍刺中他的兩肋,撕掉兩塊血肉,卻無法阻止羅之青。
白牙對羅之青的呼喚充耳不聞,發瘋一般衝向羅震山。羅震山瘋狂地將靈元注入那柄火焰劍,一百柄飛劍匯聚在一起,組成了一柄巨大的飛劍,迎著白牙砍來。
白牙爪芒高高舉起,相互交叉,擋住了那柄從天斬落的巨大火焰劍,他的身體瞬間被打落在地,火焰劍的威勢極大,火焰在他身上茲茲地燃燒著,卻無法讓白牙那高昂的頭顱低下。
羅震山近乎將所有靈元注入火焰劍,那柄巨大的飛劍閃爍著耀眼的光斑,硬生生將白牙壓入土地半尺之多。
這時有兩名築基修士祭出自己的飛劍,刺向白牙的身體,卻被那層紅光擋開。他們殺紅了眼,手捧著飛劍衝了上來,巨大的向前衝力,加上近乎全身靈元灌注於飛劍之上,讓他們艱難地刺破了白牙身上那層已經消弱了不少的血光。兩柄劍十字交叉刺穿了白牙的兩肋,他噴出了一口鮮血。
那兩名修士卻被羅震山飛劍上的火焰點燃,變作兩具燃火的屍體。
「父親!」
羅之青咆哮著,卻無法衝過來,他身中五劍,被重重修士包圍,雖然不要命的攻擊讓他一時半會不會斃命,卻無法解救自己的父親。
羅震山大吼一聲,「去死吧!」
巨劍帶著一聲慘烈的呼嘯將白牙一劈兩半,屍體瞬間被烈焰包裹,燒成了一層白色的粉末。
秋風吹過,將粉末吹遍了惡狼谷的每個角落。
羅之青感到雙眼一陣恍惚,失血、劇痛還有喪失親人的悲愴讓他失去了知覺,癱倒在地上。
羅震山收了飛劍,大口地喘著氣,這一戰並不輕鬆。聽風谷的修士呼啦圍了上去,舉起刀劍就要分屍,卻被羅震山制止了,人們狐疑地看著這個鬚髮花白的老者,不明就裡。
羅震山沙啞地說道:「這麼殺了他太便宜他了。去準備兩根樹幹,十字形綁好,將這畜生釘在樹幹上,帶回聽風谷示眾後,再剝皮填充好之後陳列戰意堂。」
羅之青被抬到十字形的樹幹上,用兩柄折斷了的飛劍法器穿過手腕和腳面釘在木頭之上。
目睹了這場慘烈之極的血戰之後,張明遠沉默無語,他有些明白為什麼羅震山非要冒著這麼大的代價殲滅對方之後才肯揮兵救援,因為兩方之間的仇恨已經深入了骨髓。
四名修士抬著羅之青登上一艘飛舟,羅震山擦去臉上的汗水,額頭微微一蹙,方感覺到胸口那五道傷痕火辣辣一般疼痛。
他眼睛掃過張明遠,冷冷說道:「回去見到掌門怎麼說,相信不用我教你了吧。」
張明遠一愣,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思維好似停滯了一般,過了很久才呆呆地點了點頭。
羅震山冷哼一聲,道:「以後識點相,若做出對不起今日死去的兄弟之事,我第一個不放過你。」
……
陳雲生焦慮地看著西南方的天空,朝霞滿天,卻沒有一道遁光。這和他預測的結果不一樣,按照既定方案,圍困惡狼谷的羅震山應該火速回援才對。惡狼谷一方處於絕對的劣勢,不會主動拖延羅震山,如果他遲遲不來那麼結果只有一個,羅震山放棄了聽風谷。
這個結果是他始料不及的,很難想像一個修士能夠為了滅掉仇人而放棄自己的家和家人,這件事情他做不出,卻不料羅震山做得出。
曹三帶著剩餘的七十幾個黑甲在朝陽中站了很久,他有些不耐煩地說道:「我們還要等多久?我不認為在這裡等下去會有意義。畢竟那個修士已經將聽風谷遇襲的消息告訴了圍困惡狼谷的修士。」
陳雲生盯著曹三手上數個光芒閃閃的納虛戒說道:「此行你賺了一個盆滿缽滿,再等上一會兒會死麼?」
曹三摸了摸手上那幾枚戒指,有些理虧,一個人跑到樹林中查點那些掠得的戰略資源去了。
此時江雪芹和葉思寒帶著風衛和林衛清掃完戰場歸來,兩人風塵僕僕,她們身後的修士也都各個滿面灰塵,顯然昨夜戰況激烈。聽風谷雖然沒有組織起有效的防禦,可架不住人多,風衛和林衛在昨夜的戰鬥中負責兩翼的策應,昨晚大範圍的扯動之後,不少人臉上都帶著睏倦之色。
江雪芹來到陳雲生面前,說道:「昨晚風衛和林衛一共損失修士十五人,全部用棺槨成殮,待運回太白峰。經過查點,昨夜攻擊斃聽風谷修士五十三人,擊傷六百餘人,這些人多半道基被毀,今生無法修行。」
陳雲生注意到江雪芹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聲音低了下去,他迎著女子暗淡的目光,說道:「若那華劍遠攻入太白峰,相信就不會這麼仁慈了,那五十三人多半是負隅頑抗之輩,殺就殺了,總不能看著他們殺我們的人。」
江雪芹噤聲不語,她用行動表示對陳雲生所言的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