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雲子一動一跳速度都極快,普通人很難捕捉他的蹤影,只能看到一股灰色的風忽東忽西地亂竄。流彩虹的光芒很盛,彷彿一條流動的光河。在普通人的一閃,對于飛雲子來說,可能是十幾劍刺下來的效果。
而紅拂的速度不快,甚至連普通人都能看清楚她的動作,可是每次都能擋住犀利的飛劍,那雙手彷彿能夠預知即將發生的事情一般,總是不慌不忙地將飛劍擋開。
陳雲生的心逐漸下沉,若單看飛雲子的攻擊,凌厲,迅捷,無懈可擊,無堅不摧,可是和紅拂相較在一起,就顯得拙略太多了。一個是動,一個是靜,師父每次攻擊都被人家料儘先機,一伸手就已經落了下風。更可怕的是,紅拂到現在仍沒有攻擊。
就在他思忖的當口,紅拂擋開飛劍的手並沒有收回,而是突然向前探去,一股凌厲的掌風從掌緣釋放出,這種力道對於擂台上的飛雲子來說是致命的,在眾人眼中卻沒有什麼了不起。
他右腳狠踩地面,將堅實的泥土踏為碎片,身體急速向左而去,由於速度太快,身上一塊衣衫被勁風撕裂,變為碎片。
一個肉眼可見的金色巴掌從紅拂的掌緣噴薄而出,巨大的掌印拍在飛雲子剛才待過的地面,看似威力不小,卻沒有激起塵土,這令四周的看官們頗為納悶。貌似和化神級別的大修士出手也不過是生威浩大,實則沒啥威力。
不過不少見多識廣的人卻不這麼看,其中就包括陳雲生。他只是不明白,為何紅拂要將十成的力道收回了九成九,這樣做恐怕會消耗數倍的靈元。
韓楓在一旁不明就裡地問道:「師父,為何師爺要閃躲,那一掌並不很重嘛。」
陳雲生搖頭道:「你懂什麼,紅拂能發能收,剛才一掌威力大部分都別她收回了,在修行界這樣做的人並不多,不是很困難,而是沒有必要。你發力多大,收回的時候就要承擔更大的反嗤力。所以剛才她那一下,消耗的功力是尋常人的兩倍還多。」
韓楓木然地搖了搖頭,道:「她莫非是個傻子?」
無念扭過頭,呲牙說道:「佛門弟子是講究慈悲的。若剛才一掌不收,土中的萬萬生靈就要塗炭,對於紅拂來說,土中的螻蟻和世間的人並沒有什麼區別。」
韓楓張開大嘴,驚呼道:「佛門弟子莫非都是瘋子?螻蟻怎麼能和人比呢?」
無念正色看著他說道:「螻蟻為何不能和人比?」
韓楓張了半天嘴,只覺得這其中有一個很不合理的道理,卻說不出所以然。
「可她終究是人,身為人何必在意螻蟻是否貪生?」樂翔對於打鬥的興趣都在這些場鬥法之中消磨殆盡,能有一個耍嘴皮子的機會,他求之不得,故而很快加入論戰。
無念道:「誰說她是人?」
「擁有人心,人形,說人言,做人事,難道她不是人嗎?」樂翔前半生就是靠嘴皮子過活的,說起話來一套一套。
「我只知道,但凡能夠進階等覺的佛門弟子早就不認為自己是人了。人心,人形受之於天地,無法摒棄。在世間必然要說人言,否則如何傳播廣大佛法?佛法度人,卻並非只度人,天下萬物都可度之。」無念侃侃而談。
樂翔眨了眨眼,道:「若不是人,她為何屢屢插手人間之事,為何和在執念上糾纏不輕,為何還要出任金沙的國師。這紅塵之中的事情她都做盡了,你覺得她和普通的怨婦又有什麼區別呢?」
陳雲生在一旁專心觀戰,偏生這兩個話癆在一旁廢話連篇,心中惱怒吼道:「你們兩個若有話到沒人地方去說。」
無念小聲道:「樂施主和我佛有緣。對於佛性和人性的糾結已經超出普通佛門弟子,小僧自然求之不得。他日若來重法寺,定然掃榻相迎,你我去朝日峰論法,未有結果不許下山,你看如何?」
樂翔吐了吐舌頭,低聲道:「好吧,小和尚你記住了,我一定回去的。」他心中卻在想,「我活的自由自在何必要去那重法寺轉悠,莫不是吃飽了撐得。」
擂台之上,一掌退十丈,飛雲子已經被紅拂連出三掌逼到擂台角落之中。
紅拂眼眸中露出一絲金色的光芒,她冷冷說道:「你不至於如此吧。」
緊接著抬起右掌,指尖向上,左掌指尖向下,雙手如同一朵盛開的蓮花,雙手之中迅速有一團光亮誕生。光團之中如有螢火蟲一般的光點在遊走著。
「開!」
紅拂雙手向前推出,那團光影忽地射向飛雲子,速度很快,遠超紅拂之前的出掌速度。
飛雲子咬了咬牙,手中一股靈元灌注在飛劍之中,大喝一聲:「切光斬!」
流彩虹散發出一層耀目的白光,隨著飛雲子向前的手勢,飛劍橫著飛出,飛劍之後拖著一道淡淡的黑線,彷彿將天地之間的光都斬開了。
這一劍一改之前急如閃電的速度,拖泥帶水般的凝重,若不是劍影之後那絲極黑的線,恐怕沒有人將這一劍和化神天仙聯繫在一起。
劍斬在那團光芒之上,發出一陣「刺啦啦」的電擊聲,那團白光形狀變得很不穩定,一息之後破裂開來。無數道光線從白光團中釋放出來,一瞬間彷彿奪走了太陽的光輝,四周觀戰的修士都瞇起了眼睛,更遑論那些毫無修為在身百姓。
「好劍,夠犀利,只可惜太過犀利,少了圓融之意。」紅拂輕柔地讚許著,語氣之中透著一股惋惜。
飛雲子冷笑道:「沒想到你居然還有這麼多廢話,看劍!」
那道光斬並沒有隨著飛雲子說話而停止,方向一變,斬向紅拂的頭頂。眼看這無堅不摧的一劍就要落在紅拂頭頂,女尼口中吐出一個真言,頭頂驟然升起兩隻大手,大手合在一處,將那柄下落的劍合在掌心之中。
飛劍在佛掌之中下移了三尺後最終停了下來,飛雲子額頭冒出一絲冷汗。這並非是施法過度導致的,而是真真切切的驚駭,因為上次交手時,他的飛劍下沉了一丈有餘,距離對方的天靈只有一尺,如果自己的修為沒有降低,那只能說對方的實力又變強了。
紅拂閉上雙目,不見她伸手,卻有一隻大手拍向飛雲子,速度很快,已經能和飛雲子的速度相提並論了。
飛雲子努力向天空飛去,離開身後的死角,給自己更多的迴旋餘地。可剛剛飛起兩丈,頭頂一片黑壓壓如同烏雲的東西襲來,原來是另一掌襲至。
飛雲子駢指間一柄劍向上刺出,與此同時身體向前方撲去。飛劍戳穿了那個碩大厚重的巴掌,卻沒能阻止大手向下的勢道,同樣如前,巴掌拍在地上沒有任何動靜,只是激起了稍許的塵土而已。
「師父居然將流彩虹分形了?」
陳雲生第一次看到飛雲子將流彩虹分形使用,劈向紅拂的一劍仍在空中,剛才他有使出了一劍,這必然是分形的結果。
飛雲子仍在費力地躲避著接踵而至的大手,有的從下向上,有的從左到右,有的忽然出現又忽然消失,天空中到處都是金色的佛掌,飛雲子在巨大的手掌之間閃躲著,彷彿穿梭在山峰之間的蒼鷹。好幾次險象環生,驚得陳雲生一身冷汗。
連續躲過十一掌之後,飛雲子的終於疲憊地被一隻大手拍中,那一剎那陳雲生的心彷彿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飛雲子如同一個破滅的水泡,居然憑空消失不見。
紅拂睜開雙眸,一抹金色的光芒從她眼眸中放出,緊接著,她的左手探出,向天空中一塊空無一物的區域拍了出去。
一隻比尋常要大的多的手掌掛風拍向那塊區域,金色的掌紋中浮現著一道道光芒萬丈的咒文,掌風籠罩之下,飛雲子一閃現形,又一閃消失,手掌抓了個空。
「影遁!」
陳雲生驚呼一聲。這世間最快的遁法並非木遁,也非金遁,乃是影遁。在起始點和終結點之間,這種遁法的速度是無限的,可是也並非所有點之間都能進行影遁。終點和起點要謹慎選擇,每次還要經過一些施法之後才能往返於兩點之間。
這種遁法的距離一般很短,由於使用起來並不方便,所以修煉的人極少,他上次看到這種遁法的描述還是在一本老掉牙的典籍之中,並且那本書中只有記載,並無修煉的法門。沒想到自己的恩師居然會這種遁法,否則怎麼可能兩次化險為夷。
飛雲子再次出現的時候是在紅拂的頭頂,手中握著一柄碩大的飛劍,劍身流光溢彩,昭示著此劍就是流彩虹。
流彩虹的尺寸長短都超過原始尺寸,如同門板一般的長劍劈頭蓋臉,如同開山般砸下。飛雲子的衣袂鼓蕩如飛,頭髮散亂,雙目卻如繁星般閃亮。
紅拂手腕上亮起一道佛印,一剎那,佛印生在天空中,一尊巨大的佛陀金身浮現在她的身後。
「千手菩提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