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翔一大早匆匆忙忙來到陳雲生的屋內,一臉興奮地說道:「據安插在城外三十里的探子來報,一艘大船緩緩駛近九曜,船頭掛著一個斗大的『龍』字,想必是龍川國來人了。」
陳雲生剛剛吐納完畢,尚未收功,聽到這個消息,一下從床上蹦了下來。這十幾天等待對他而言是度日如年,每日絕大部分時間都用來修煉青雲刀訣,以至於在十幾天內將第三式耍的有模有樣,可內心的煎熬一分也不少。
直面金沙帝君,談何容易,陳雲生心中明鏡一般,憑借天穹派的實力尚不足以和人家坐下來談判,只有加上李鐵嘴的龍川帝國做後盾,才勉強夠格。
隨便披上一件外衣,陳雲生飛身來到院子中,此刻柳曉山已經梳洗完畢,正對著一顆花樹凝神,吹彈可破的面頰兀自掛著一顆未乾的水滴,看著就想讓人啖上一口。
「曉山,隨我去迎李鐵嘴。」陳雲生飛快地說道。
女子「嗯」了一聲,將一張黑紅的面皮貼在臉上,驟然間變作那個讓人不忍看上第二眼的醜陋女子。
兩人剛剛奔出大門,一個俏生生的身影就出現在一處花叢之中,確切的說她一直站在那裡,不聲不響,宛如花叢中怒放的夏花,從含苞,到盛開,旁若無人,孤芳自賞。
白木容輕輕歎了口氣,這種場面她早該料到,這種結果也在她的預料之中,可是真正到來的時候卻格外的殘酷。她默默追隨那個男子很久,也許從現在起,他身旁的影子就應該換做另一個女人,可她內心是多麼希望就這樣追隨他直到天荒地老啊。
「是繼續裝傻,還是安靜離去,這,是個問題。」白木容喃喃說道。
……
在城中不能飛遁,兩人便一路小跑向南門。金沙國有四門,南門走的是達官貴胄,陳雲生斷定李鐵嘴必然走的是此門。
沒等兩人走到城門,就看到一艘通體散發著淡淡金色光芒的大船飄在半空中,看個頭比鯤鵬還要長上一些,一個巨大的龍頭鑲在船頭,在朝霞中格外閃亮。李鐵嘴赫然便站在舟頭,他身旁還有一個盔甲齊備的將軍模樣的人物。
陳雲生眼力極好,一眼瞥到對方肩膀上那兩個豹子頭形狀的護肩,已經**不離十地猜中此人的身份,必是大嶼關所謂的四豹之一。他曾經和黃沙豹打過交道,對大嶼關的戰修並沒有什麼好感,看到此人陪在李鐵嘴身旁,故而也就絕了馬上上去打招呼的念頭。
「為何不去?」柳曉山輕輕問道。
「那位隨同的將官是大嶼關的戰修,我們再等等。」陳雲生輕道。
大船緩緩飛過南城,終於在內城旁的一處空地上停了下來,此刻早有看熱鬧的金沙百姓聚攏過去。金沙城中百姓對於修士的瞭解遠勝於其他國家,多半都能說出修士境界的等級,多半也能說出一些在修行者口中流傳的詞彙。這些見多識廣的百姓第一次見到如此大的飛舟,自然要當做絕大的事件來對待,一時間一傳十,十傳百,居然大清早便聚攏了上千人。
人們熙熙攘攘地圍攏在空地四周,陳雲生便混在人群之中。只見李鐵嘴瀟灑地走下大船,身上的衣著鮮亮華麗,峨冠博帶,頗有人王的氣質。在他身後居然跟著一個陳雲生的老熟人,玄陰子,這位自稱和陳雲生是同門的人物居然在西涼國敗亡之後不足一個月便改弦更張,令陳雲生佩服不已。
在他身後跟著另一個熟人,便是那位曾和陳雲生打過交道的紅袖添香閣的閣主司徒朗。在陳雲生眼中,司徒朗身上被打上了黑道梟首的標籤,卻不是那種沒有原則的窮凶極惡,紅袖多少遵循著黑道中奉行的盜亦有道的原則。對這個曾有過節的人卻不是那麼憎惡。
司徒朗身後跟著下來的有二十名金丹修士,他們並沒有隱藏自己的氣息,四周瀰漫這一股濃重的肅殺之氣,令周圍的百姓並不敢靠近觀看。
二十名金達修士之後跟著四十多個築基期的修士,這些人眼角眉梢也都帶著層層的銳氣,顯然都是善戰之輩。看到如此陣容,陳雲生心中頗為感動,李鐵嘴真是話付前言,為自己傾其所有,想必龍川最核心的戰力有三分之二都派往金沙。
這時陪同李鐵嘴的人早就換成了九曜城負責接洽的官員,那位大嶼關隨同而來的奔雷豹則老老實實地帶著自己麾下的戰修在城外紮營。對於金沙這等以律條立國的國家,自然少不了把邊將不得無令入都城這條寫入律例。陳雲生心中暗自慶幸,若非如此,自己恐怕早就被大嶼關的人找出殺掉了。
那位陪同李鐵嘴的文官似乎並沒有修為,是普通人一個,他身穿紅色的官服,一路上指指點點,將李鐵嘴一行人引向城北。
柳曉山小聲說道:「走吧,我們不用再看了,他們定然去城北的紅梅驛,只有那裡能容納下這麼多人,我們不如晚上潛入和他相見。」
陳雲生點了點頭,此刻衝過去,說不清道不明,反倒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兩人一前一後慢慢走回了陳家藥鋪。
一進門,樂翔便一臉幸福的笑容,看的陳雲生莫名其妙,還以為他有什麼毛病了,便問道:「怎麼?李鐵嘴來了你也不至於興奮成這幅模樣?」
樂翔哼了一聲,「當然不會因為他來才高興的。太白峰也來人了,就在屋中。」
陳雲生大喜,此刻來到真是恰到好處,他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內堂,隔著紗簾,看到屋內幾人正在碎碎低語,葉思寒和方明蘭兩個女子正拉著另一個清秀的女人東一句西一句說些不著邊際的女子之間特有的話題。
看到陳雲生來了,清秀女子站起,輕輕拂腕,「江雪芹見過掌門。」
陳雲生頷首道:「十幾萬里的路程不輕鬆吧?」
「多虧掌門的穿雲舟,否則真的不輕鬆。」江雪芹笑著說道,露出兩個皓齒,當真是巧笑嫣然,不可方物。
陳雲生接著問道:「諸葛靖宇有沒有讓你帶什麼話來?」
江雪芹楞了一下,思忖了一會兒才低聲說道:「他是說了一些話,只不過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但講無妨。」
「他說,望掌門還是以門派為重,若能請得柳曉山回來自然皆大歡喜,若不能,也不要本著玉石俱焚的想法,畢竟天下的女子總之就是讓你自重便是了。」
聽著江雪芹支吾的言語,陳雲生心中卻一點都沒生氣。諸葛靖宇這份冷靜是他需要的,天穹派應該有一個冷靜的大腦,而諸葛靖宇就是這種人。
「他能把你派來已經不容易了。天雷司的高手都已經派過來了,外加十名滄瀾衛,此刻太白峰的戰力倒是極為的低下。」
江雪芹點頭道:「掌門所慮也是諸葛靖宇所慮。不過他已經完全開啟諸天之網,此刻太白峰進入一種封閉的狀態,相信一般的修士不敢擅入。」
就在此時,門口閃過一道黑影,影間出現在眾人眼前。陳雲生眉頭一蹙,道:「有修士拜訪了,看起來是熟人,大家不要妄動,我去看看。」
他一人來到前廳,只見韓楓正裝模作樣在和一個中年文士攀談藥理,不明就裡之人還真的以為是病人和大夫之間在交流病情,若對藥理稍微瞭解的人便能發覺,兩人完全在扯淡。
屋中這位文士並不是陌生人,正是那日來過的長平君,這位監國將軍門下的第一謀士曾經和陳雲生打過交道,兩人自然認識。
長平君拱手道:「哎呀,陳大夫,上次吃了你的藥果真見奇效,大夫有起死回生的手法,當真是半仙之體,半仙之體啊。」
他聲音不小,屋內有不少前來抓藥的百姓,聽到長平君這麼一說,也都七嘴八舌地議論著韓楓的種種「神跡」,儼然有將一個藥鋪神話的趨勢。
陳雲生心中罵了一聲,「放屁!」,臉上卻不帶出來,客氣說道:「先生請內堂敘話。」
兩人一前一後走入內堂,這種交流對於尋常的大夫和病人很是常見,故而在場人雖多,卻沒有一個懷疑的。
一進內堂,長平君便迫不及待地說道:「龍川國君來訪?和你有什麼關係?」
陳雲生也不相瞞,道:「他是我多年的一個朋友,為朋友兩肋插刀,他做得出。」
長平君說道:「你所說的一萬戰修恐怕就是來自於龍川吧。」
陳雲生故作神秘,道:「也並非如此。我在那邊尚有幾處勢力。」
長平君不去辨別此言的真假,對於他來說,能夠證明龍川國是陳雲生的後盾,對於他們施展計劃有很大幫助。
「將軍打算明日議事的時候將這件事情攤牌。你可隨著龍川的國君一起上朝,到時候你提出婚事,我們從旁策應。只不過」
看到長平君稍顯猶豫,陳雲生說道:「有什麼事,先生直言即可。」
「只不過明日朝堂之上還有一個你不想見的人。」長平君抬起頭,一雙細長的眼睛望著陳雲生。
「你說公孫行明日也要覲見?」
「的確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