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金色的佛輪出現在陳雲生頭頂,六道輪輻光芒萬丈,無數玄奧的真言在佛輪上流淌著。三千藍蓮和七彩佛劍盡數擊中直徑兩丈的佛輪,激得金光飛濺,瑞氣升騰,不知道的還以為天降祥瑞,只有當事者才明白其中的致命。
四周的樹木迅速枯萎,而佛輪照耀的地方卻生機勃勃。陳雲生在佛輪的庇護下得以喘息,舉目四顧,並沒有發現施法者。抬頭看著滿天墜落的藍蓮和佛劍,陳雲生心似狂潮,此生之中尚未經歷過如此的凶險,論實力妙空兒遠勝他見過的元嬰地仙。
這種感覺並不陌生,當年被重法寺的老和尚從天痕道人手上救出的時候也是如此,只不過那人的佛輪有八道輪輻。他又想起了自己那個神秘的夥伴——金靈,他所使用的佛輪也不過是四道而已。
妙空兒收了佛劍和藍蓮,冷冷地看著那片規模不大的小樹林和被兩股能量衝擊的七零八落的樹木。她雙眉促成了一個疙瘩,警惕著背後施法之人,能夠施展出六道佛輪的人一定不簡單,恐怕也是達到等覺境的僧人。要知道這個世界達到等覺境就意味著跳出輪迴,可以修證無限金身法體,除了劫難,沒有什麼能毀掉這些人。
「什麼人在後面鬼鬼祟祟,趕緊給我滾出來!」妙空兒突然吼道。
一個瘦削的身影出現在樹林深處,走的很慢很悠閒,月光逐漸照在那人的身上,從雙足慢慢上升到雙腿,前胸,最後如同揭幕般讓眾人看清他的面孔。
他是一個僧人,頭頂光光卻沒有任何戒疤,看樣子只有十**歲,眉目清秀,齒白唇紅,端的一個俊俏小和尚。身上穿著粗布的僧衣,沒有袈裟,脖子上掛著三十六顆黑漆漆的佛珠,腳上的牛頭靸鞋踩在落葉和枯草堆積的林地上,發出咯吱吱的響動。
受夠了對方的悠然,妙空兒冷冷叱道:「你是誰,在這裡裝神弄鬼,壞我好事,該殺!」
小和尚抬起清秀的面容,輕輕擊掌,盤亙在陳雲生頭頂的佛輪嗖地沒入他的天靈。溫柔的一笑,他說道:「小僧無念,出家在重法寺,剛才在樹上打盹,被你們爭鬥吵醒,有道是天下人管天下事,手癢啦。」
妙空兒兩道柳眉幾乎要倒立起來,臉上結了一層寒霜,「重法寺的禿驢,果真閒的蛋疼!」
此言一出,包括金獅在內的所有人都一臉苦寒。如此粗鄙不堪的言語居然堂而皇之地出自於一個妙齡女子的口,更令人不可接受的是,此子還是一個出家的方外之人。這位妙空兒哪裡是佛家的大能,分明是一個只知道殺人放火金腰帶狠辣之人。
沒想到那個小和尚卻只是簡單的笑了笑,右掌在身前,念了一個佛號,「阿彌陀佛。這位莫非是紅拂大能的大弟子妙空兒大師?」
女尼冷冷道:「今日你一定要為這兩人出頭嗎?」
無念點了點頭,道:「師父說過,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要出手,否則即成惡因,日後會結惡果,於修行不利。」
妙空兒哂笑道:「想要出手也要看你的本事,剛才的藍蓮三千和佛劍神通,我只施展出三成威力,無非是念及香火情,想要看看是哪位佛門的高足出世。信不信我若全力攻你,讓你的修證的六道佛輪土崩瓦解。」
無念面有菜色地說道:「是啦。大師已經修得金身法體,想必已然步入等覺,而且金身居然是那啖食惡鬼的伽藍魔,就算用屁股去想,也一定是極難對付的。不過家師有雲,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小僧斗膽試上一試,如果哪裡得罪到大師,還望海涵則個。」
妙空兒被這個小和尚逗樂了,雖然對方修出了六道輪輻,即使自己和陳雲生拚鬥之時耗費了一小半法力,她也不信對方能擋住自己金身的全力一擊,佛門弟子修行艱難,像她這般修煉出了金身法體的鳳毛麟角,所以她並沒有認為對方也能夠有金身迎敵,若非如此,便只有一個死字。
想到此處,妙空兒不想多費口舌,對待這個小僧人她已經說的夠多的了,她一直信奉的原則便是佛門不度不可度之人,在她眼中,陳雲生,金獅還有那個小和尚都是不可度的人。
伽藍魔一手拈花,七彩佛劍在天空中急速旋轉著,撩起一陣陣金風,另一手平平攤開,三千朵細小的藍色蓮花重新煥發了生機,顏色更藍,光芒更盛。
無念伸出右手在自己光禿禿的腦瓜頂上拍了兩下,陡然間四周風雲際會,一道淒厲的金光劈開天地,落至他的天靈。一尊高約十丈,袒胸露背的高大佛像凝立在他的頭頂,佛像頭上無發,眉心有一道直上直下的菱形凹槽,背後背著六道輪輻的佛輪,雙膝趺足而坐,雙眼平視,說不出的端莊威嚴。佛像四周都被極強的金光所籠罩,雖然光線很強,卻不刺眼,令人一看之下便不忍心挪開眸子。
「光明羅漢相!你是等覺修為!」
妙空兒閃著藍色流光的眸子露出一絲不可思議的神情,若事先知道對方也是等覺的境界她不可能如此肆無忌憚,畢竟和陳雲生拚鬥之際已然消耗了不少法力。面對勁敵,女尼咬了咬牙,心中拿定主意,就算拚死在此地,也不能後退一步。
「激!」
妙空兒身上的袈裟鼓蕩,嬌小的身軀凌空而起,一朵,兩朵,十朵,百朵,三千藍蓮居然連成了一條細線,宛如一柄劍刺向光明羅漢的額頭。而那柄佛劍則化作一團流螢,噴薄而出,如綵帶,似驚鴻。
「金剛神光!」無念輕輕念道。
一蓬金色的圓形光幕出現在光明羅漢的身前,只見他張開大手,五指之間生出一圈圈,一層層金色的紋路,光幕上流淌著真言和經文,一個個鮮活的如同游魚一般。
藍蓮和佛劍擊中環環相生的金剛神光化作的護盾,一串極其耀目的白光閃爍不定,流螢飛濺,週遭三十丈內的樹木盡皆凋亡。在光罩之後的陳雲生也感到了對面襲來的那股龐大如海般的能量,三千藍蓮似乎每一朵的重量都增大了十倍,三萬斤加上巨大的衝擊力,偏偏無法擊穿那道薄如蟬翼的光罩。
明暗閃爍之間,陳雲生看到無念那張蒼白的臉孔,原來他並不好過。他心生感慨,佛門弟子間的鬥法比之尋常的修道之人更加慘烈,動輒便驚天動地,若方才妙空兒一上來就施展如此猛烈的攻擊,他自忖沒有能力堅持上三息的時間。
無念臉上閃過一絲紅暈,他驟然睜開緊閉的雙眸,兩道金光射出,口中默念道:「破曉神光!」
光明羅漢額頭那道菱形的印記中射出一道亮白的光芒,白的十分純粹,白的驚心動魄,彷彿世間一切的光都匯聚在那裡,夜色瞬間被照亮,四周的野獸驚慌逃竄。那束光穿過光罩,打散了三千藍蓮,擊飛了七彩佛劍,然後又以摧枯拉朽的力道擊中了伽藍魔的胸口。
豐腴的女子身體一震,週身幽藍的光暈有些閃爍不定,再看凌空懸浮的妙空兒,嘴角淌下一絲鮮紅的血漬,被藍光一照,漆黑如墨。
三千藍蓮瞬間灰飛煙滅,佛劍沒入妙空兒的天靈之中,伽藍魔像如同碎裂的玻璃一般一塊塊剝落,碎屑隨風逸散,飄落在由於剛才激鬥而凋零的樹木和枯草間。這些原本沒有生機的死物驟然間重新吸納水分,變得生機勃勃起來。
妙空兒臉上毫無血色,那一抹淒然的神色令陳雲生動容不已,心中生出一種不忍和愧疚,彷彿自己做了絕大的錯事一般,而現在這番因果都是自己導致的。
無念收了金身,雙手合十,道:「得罪了。」
妙空兒冷冷說道:「不敢當。能夠施展出破曉神光的,想必尊駕恩師便是那個號稱乾坤第一佛陀的天元老和尚。重法寺的和尚九千九百九十九,我怎麼也沒料到你便是那個唯一的親傳弟子。今日這手扮豬吃虎的把戲當真高名的很。」
無念一臉無奈,道:「師父平日教導,常常提及兩個字,低調。至於扮豬吃虎,我倒沒想過。」
妙空兒抹去嘴角的血漬,道:「今日一擊之仇我是記下了。他日相見再來領教你的破曉神光。」
說罷,她足生藍蓮,身子一閃便消失在當場。
金獅忽地站起,大聲說道:「小和尚,你怎麼把她放走了?放虎歸山必留後患,你師父連這等簡單的道理都沒教給你嗎?」
無念忽然張開嘴,噴出一道血箭,臉色越發的蒼白,他慘笑一聲,道:「她三千藍蓮,每個有三千三百三十三斤重,七彩佛劍,每一道光都能攪動虛空,你看眼前的世界是否還蕩漾著佛劍攻擊的餘波。」
陳雲生閃目觀瞧,只見剛才兩廂佛法較量的天空中,產生了如同波紋一般的光影,分明是空間不穩定的表現,對剛才兩人的激鬥越發的感到不安,若是換了他,就算進入那種連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暴走狀態,也未必能夠倖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