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灑在一處白沙灘上,一片殘紅,碩大紅色光球跳躍著從海平面升起。
白沙灘上並排坐著兩個人,一個眉宇凌厲,一個鬚髯霸氣,兩人身前放著一對白瓷盞,青綠的色的酒液釋放著醉人的香氣。
「這酒太娘了,不適合我。」柳如是滿是豪氣地說道。
陳雲生乜了一眼這個在柳氏家族中排行最末的小皇子,說道:「哦?若不是我還有些話想要問你,真想拿出另一種酒將你放倒。」
「有話快說,有酒快喝。」
柳如是端起酒盞一飲而盡,甘冽的果酒在他蒼白的臉上留下一抹紅潤。
「曉山她是否經常提起我?」陳雲生問道。
柳如是睥著他說道:「這話你留著去問她吧,我們見面的機會並不多。」
「金光陣到底如何觸發,為什麼那麼弱的一絲靈氣都能被引燃。」
「這個我也不知。有兩種情況可以進入大陣,第一,得到家族的認可,第二,關閉法陣。」柳如是摩挲著酒盞說道。
「如何得到柳家的認可?」
「在皇城內正中之地有一間祈年殿,殿堂之下百丈之地供奉著柳家的宗族之位。同時也是金光陣的中樞所在。這座大陣是金沙皇城最後一道壁壘,玄奧無匹,我們雖然知道怎樣操縱它,卻不是它的創製者。將你的精血撒在一座陣盤之上,就算得到這座大陣的認可。」
陳雲生點了點頭,道:「你能不能幫我這個忙?」
「我是柳家子孫,為什麼要幫你?」柳如是斜著眼看他。
「你知道我一定要在她出嫁之前見她一面。如果不幫我,只有按照我自己的方法破掉金光陣。」陳雲生喝掉杯中殘酒,堅定地說道。
「你在威脅我嗎?如果這樣做,你只會被碰的頭破血流,柳家不是你能夠碰得。」柳如是將酒盞丟在銀沙上。
輕輕歎了口氣,陳雲生說道:「只求此生無憾。」
柳如是嘿嘿笑道:「好一個此生無憾,看在我姐的面子上,我可以幫你,只要你的酒夠烈。」
陳雲生翻手之間從納虛戒中拿出一壇蠟封了的石中酒。揭掉封條,將透明的液體倒入柳如是的酒盞中,只倒了三分之一,又重新封了起來,丟在身旁的白沙中。
小皇子看著大約只有杯底的石中酒,從鼻子中發出一聲哂笑,道:「你在戲弄我嗎?」
陳雲生不理他,拔出龍刃劃破自己的指尖,擠了一串鮮血在自己的酒盞之中,右手放出青絲萬道將那酒盞裹的嚴嚴實實。
「這精血你拿去,我住城北三七巷陳家藥鋪。」
「嘿嘿,若這些酒能令我發暈,我就幫你。」
「若這些酒無法將你放倒一個時辰,我就自行破陣。」
柳如是開心地笑著,他似乎越來越喜歡這個自信率性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年輕人。
陳雲生看著他說道:「那半罈酒送你了。」
說罷,祭出穿雲舟,風馳電掣一般消失在天空中。
搖了搖頭看著天空,小皇子哂笑道:「莫說一盞,就是一壇也未必放得倒我。到底幫不幫你呢?興許是應該幫你的,不過換種說法更容易接受,就當幫著九姐了,畢竟她是我姐。」
端起酒盞,飲下石中酒,柳如是倒了。
……
回到三七巷的陳家藥鋪,天色已經盡午,陳雲生飛遁到九曜城的附近便改做走路進城,耗費了不少時間。城門兩側多了一些戰修盤查來往的行人,和昨晚夜探皇城不無關係。
將納虛戒收在懷中,運轉戊土聚氣術,陳雲生如同一個不懂修行的人。對於這種連靈氣都沒有的人,城門兩旁的戰修看都懶得看上一眼,相較大嶼關森嚴的檢查,還差的很遠。
看到陳雲生回來,韓楓等人圍攏過來,昨晚城中混亂,他們都有些擔心,可又做不了什麼。
樂翔問道:「昨夜可順利?」
陳雲生搖了搖頭,道:「如果順利就不會那麼混亂了。」
「遇到什麼問題了?」
「金光陣,這座大陣不太好破。」
「你打算如何?」
看著眾人關切的神情,陳雲生慢慢將昨晚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他們。樂翔凝這眉頭說道:「這麼做多少有些風險,如果柳如是走漏風聲,恐怕我們要被驅逐了。」
「我只能選擇相信他。除此之外沒有他法。」
「師叔為何不讓他給你捎個口信,讓柳姐姐出來見你。」薛離說道。他稱呼柳曉山為姐姐,陳雲生為師叔,有著輩分的問題,不過這麼多年一直如此,陳雲生也不覺得奇怪。
「如果曉山姐姐可以出來,想必就不用遣一個小丫頭去送信了。」方明蘭從旁說道。薛離點了點頭,心道的確如此。
「那接下來我們做什麼?」薛離問道。
「等著。」
……
柳如是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下來,他摸了摸冰涼的腦門,看著身前那半罈酒發呆。過了一會兒才如同撿到寶貝一般將那罈子酒收起來,同時收起了存放陳雲生精血的茶盞。
駕著遁光大搖大擺地飛入九曜城,守城的衛士認得他的遁光自然無人敢攔,風馳電掣一般來到皇城之內。在一座雅致的花廳前停了下來,抬腿剛要步入花廳,突然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
「這裡除了金沙之帝和我師父之外不允許第三個人涉足。」
「我是她弟弟,為何見不得姐姐,天底下哪裡有般道理。」柳如是對著黑暗的角落說道。
一個女子的身影從角落中走出,一共走了十步,每一步都中正平和,頗具法度。看年紀女子只有二八之期,臉皮生的白膩,雙眸如同寒星,只不過頭頂已經剃度,沒有寸縷青絲附著。身上披著一領淡黃色的袈裟,用料取自金沙特有的水緞,顯得格外飄逸。
「在這裡方寸之地,我便是道理,請回吧。」
很難想像如此年輕的女子說起話來卻這樣強硬,絲毫不給金沙皇子面子。
「我偏要進去,你奈我何?」
說罷,柳如是抬腳便要邁入那個花廳之中。就在他左腳即將落在花廳地面的一瞬間,一股大力陡然襲至,將他甩出去二十丈有餘,重重地跌在白沙鋪就的地面上。
摔得柳如是哼了一聲,差點暈厥了。他雖然是修行之人,可養尊處優,哪裡受過皮肉之傷。隨即祭出飛劍,刺向那個小尼姑。
女子抬起五指,口中輕道:「五蘊皆空,觀自在象。」
一朵幽藍的蓮花突然出現在她身前,亮白的飛劍刺中蓮花,便再難前進哪怕是一分一毫。
「你退是不退?」小尼姑冷冰冰地問道。
柳如是臉色憋成了豬肝色,卻頗有梗骨地說道:「我從不知道退字怎麼寫。」
不等他說完,尼姑劍眉陡然立起,冷冷道:「去!」
蓮花光芒大盛,萬道藍色的光芒之中,柳如是如同一片樹葉,被重重甩到數十丈之外的一處高牆上,登時哽了一聲,暈厥過去。
小尼姑收了佛法,喃喃丟下一句「廢物」,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這一切都被不遠處牆角下一個滿頭金髮的大漢看在眼中,他默默地搖了搖頭,鎖骨上的鐵鏈進而被拉動,發出一陣刺耳的噪音。
……
大嶼關城堡一間不大的石室中,陽光透過一個狹長的窗戶射入。季平南盔甲盡去,一身輕便的裝束,他身前站著一個低階的戰修,正抱拳稟報事情。身旁站著兩個威武的大漢,甲冑齊備,雙目有神。
「當日入關的商隊一共十八支,李大人經手的只有一支,是九曜城中的萬利商行。據說事情的起因是兩個身著精良黑甲的甲士引起的。兩個門軍郭峰和張楚將他們阻攔,產生睚眥,李大人平息了事態。」
「郭峰和張楚何在?」季平南蹙眉道。
「第二天四方台獵獸行動中隕落了。和他們一起隕落的還有三十個戰修,這次行動是李大人策劃的,損失之慘重近年來少有。」
季平南臉色變得更加陰沉,道:「那萬利商行的一行人何在?把他們找出來見我。」
「他們的屍體在距離大嶼關三百里的一處山林中發現。一共十三具屍體,並沒有發現隨行的四個外鄉人。九曜城中的徐白露也不在其中。」低階修士將季平南想問的提前答出。
「事發之後有沒有通知九曜的巡檢司,去徐白露的宅邸找過?」季平南問道。
「有沒有通知九曜的司部這點屬下不知,不過當時值班的劉都尉曾經派人去徐白露的家中探查。據說他家中一片狼藉,有戰鬥過的景象,卻沒有留下屍體。」
「那日李巍如何平息的爭端?」
「李大人讓那四名外鄉修士將自己的姓名登記在冊,然後就放他們進去了。」
季平南瞟了那人一眼,疲憊地說道:「將那花名冊給我拿來。」
他此刻已經出離憤怒,如果說金沙的戰修莫名死亡令他憤怒,那麼這件事下面隱藏的黑暗則令他震驚。所有當事人都死了,包括李巍,僅存的人卻都不知去向。就連那徐白露的家都被夷平,這是怎樣一種力量使然。
「龍川,陳雲生。」季平南注視著五個字,用力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