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陳雲生的話感動了山間的風,還是死去的人真的在天有靈,四處傳來更加悲切的嗚鳴,聲聲啼血,婉轉清亮。易小芸突然感到原本高高在上的師父變成了一個普通人,那張年輕的面容之下,掩蓋著一顆飽經滄桑的心。她甚至有些憐惜這樣一個心中佈滿傷痛的人,他每說一句話彷彿都在忍受著內心傷口煎熬。
「他是一個普通人,他有權做一個普通人。他是一個真實的人,有血有肉,有愛有恨。他好可憐。」易小芸喃喃說道。
這時一隻手在她的肩頭拍了拍,少女轉身,看到曹三明亮的雙眸,「不要覺得他可憐。傷痛只是人生的一部分,誰都要經受。他只不過過早的經歷了這些。」
面對一個突然說出如此富有哲理的話的不羈浪子,易小芸感到有點愕然,愣愣地望著對方,喃喃道:「你沒病吧。」
此時山間傳來依依呀呀地胡琴聲,拉琴的人手法不怎麼純熟,卻透著一股悲涼。彷彿已經看透了天地萬物,看透了輪迴往生。胡琴聲的穿透力極強,就連山風的呼嘯聲也無法掩蓋一絲一毫。
「走吧。」
陳雲生拭乾臉上的淚水,沒去理會那胡琴聲,而是帶著眾人循來路回山。一行人到了山口處落下遁光,順著曲折的山路走向那片簡陋的建築。
前方經過一個轉彎處,在一塊石頭上,坐著一個須蒼白的老人。老人穿著一件破舊的長袍,身體佝僂,手中拿著一把磨得亮的胡琴,依依呀呀地拉著。
再蠢的人也知道,即使一個身強力壯的小伙子,在沒有人幫助的情況下,也無法登臨到這個高度,更遑論一個衣履破爛的老者。陳雲生沒有心情去弄清楚其中隱藏的秘密,他並不打算招惹這個老人。
不過老人似乎沒有放過他的意思,他哆裡哆嗦地放下胡琴,睜開一雙老眼看著一個漸漸經過自己的年輕人。
「小子,別走那麼快,回頭看看也許會有不同。」老人乾澀的話語似乎在引申著什麼。
「我回頭看的時間夠久了,現在要向前。」陳雲生並沒有回頭,卻停下了腳步。
「你是我見到的最能裝逼的天玄門人,你不想知道我是誰嗎?」老人語氣中充滿了期待。
「不想。」陳雲生冷冰冰地回答道,雖然對方說出了天玄門這個字眼,極其準確道出了他的師門,而他也知道並不是誰都知道這三個字,天玄門已經被人遺忘在歲月的長河中。
「好吧,今天我來這裡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要告訴你,你的敵人並非只有司天閣和修羅門。你最好看看天空,三顆血星已經升於穹頂之上,什麼時候它們能和太陽同輝的時候,就是你宿命的對手到來的那天。」
搖了搖手中的胡琴,老人沿著山路向山頂走去。
「你是誰?」陳雲生突然轉過身問道。
老人似乎已經預料到他突兀的提問,老氣橫秋地說道:「叫我王三。無論你搞出多大動靜都行,只有一點需要記著。留著命在。」說完,老人的身影消失在遠方的霧靄之中。
「都是些什麼人?神龍見不見尾的,雲山霧罩。」曹三哼了一聲,不屑地說道。
「走吧,我們的路還很長,需要做的事情還很多。不要為無謂的人耽誤時間。」陳雲生經過曹三,看了他一眼,說道:「一年時間,幫我修復滄瀾衛,這件事情要靠你了。」
「當然,請你放心。」曹三瞇著眼睛說道。
接下來的時間過的很快,黑斷腸不愧是邙山毒龍幫的總瓢把子,朝天門的一百人在他手中很快就有了活力。原本歪歪扭扭的建築被拆除,在原址上重新建起一個雖然不甚宏偉的殿宇。
用來建造殿宇的木材就地取材,需要的磚石自然也難不住這些飛天遁地的修士。太白峰有幾處通向地下的地火口,黑斷腸利用這些噴口燒製了一批青磚用來加固建築。
金芙蓉帶著鯤鵬幫原有的一些幫眾在太白峰四周勘探了一處靈石礦脈,憑藉著對靈石的熱情,這些人很快就在原有的基礎上搭建起一個簡易的礦坑。第329章。
「你是?」陳雲生雙腿一顫,差點沒從大石上跌落。
「對,我就是那個書獃子。」男子輕鬆地說道,臉上帶著一絲淺笑,伸出雙手,做了一個擁抱的姿勢。
「靖宇?!」陳雲生和對方緊緊抱在一起,「這不是做夢嗎?」
「當然不是。」諸葛靖宇激動地說道。
陳雲生自己端詳著對方的容顏,雖然二十年光陰荏苒,卻沒有在諸葛靖宇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他依然顯得很年輕,很文氣,由於氣色很好,甚至看起來比當時更精神了。
「師叔,你變了不少,竟然留起小鬍子。」諸葛靖宇戲謔道。
「你卻一點沒變。走走走,我們去天星書閣中說話。」陳雲生指了指身後的小木屋。
「天星書閣?只不過今日靖宇沒有帶一些好茶,無法與你品茶論道。」諸葛靖宇詼諧地說道。
兩人回到屋中,踞桌而坐,陳雲生為諸葛靖宇倒上一盞冷水。
「當年你是怎麼逃出劫難的?是從那條傳送法陣嗎?何望川和方明蘭二人是否安在?」陳雲生說出一連串疑問。
「何方兩個師弟妹都沒有危險。這些年中,我還去看過他們。我並沒有從那條傳送法陣脫身,為了收集一些典籍,我又返回了天星閣。然後趁亂溜到排雲殿後山的一條峽谷,從那裡可以直接逃到山下。」
雖然諸葛靖宇說的輕鬆,但是陳雲生知道,那絕對不是一個輕鬆的事情。在亂軍之中,隨時都有斃命的危險,還要從天星閣逃到排雲殿,這條線路有很多敵方的修士。
「你這些年在哪裡漂泊?」
「我麼?去的地方可不少。近十年在靈陽國蟄伏。」諸葛靖宇答道。
「靈陽國?我們回來的時候經過那裡,在夜熠城盤亙了一些時日。」陳雲生說道。
「師叔下手好重啊,那奎雄差點帶著三名元嬰修士直接追上來把你殺掉。」諸葛靖宇眼中閃過一道光彩。
「怎麼,你也知道這事情?」陳雲生揚眉問道。
「是啊,當時我就在奎雄身旁。他籌備了十年的戰略資源被你順手牽羊,你讓他如何坦然處之。」諸葛靖宇微笑道。
陳雲生被他說的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道:「當時並沒有想太多,要知道他這麼生氣,應該給他留下一半才是。太貪了。莫非這十年你一直做奎雄的幕僚?」
「不錯。我覺得要為天穹派昭雪,需要學習更多的東西,便投身在他的門下。這十年間,我參與了不少他謀劃的奪嫡之策,也學到了一些權謀之法。」諸葛靖宇微笑地說道。
「靖宇有心了。不知道你為何這麼久才來找我?」在陳雲生心中,對方應該一得到消息就來找他。
「的確,我一得到你的消息就辭別了奎雄。只不過這段日子我準備了一些東西,耽擱了一些時間。總不能空手來見師叔吧。」諸葛靖宇溫和地笑笑,氣質和當年一樣。
「哦?願聞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