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回合鬥下來,金芙蓉已經頭暈眼花,感到四周都是劍影。雖然紅菱上下翻飛,舞的風雨不透,可道人總能找到一絲空隙。
一絲若有若無的劍氣滲透進來,幾次驚得金芙蓉花容失色。若非道人怕傷到女子的皮肉,僱主不滿意,此時金芙蓉早就被擒了。
紅菱勉強逼退道人的長劍,金芙蓉額角沁出細密的汗珠,女子仔細估摸了一下自己和對手的距離,心中暗暗打定主意。
多年的草莽生涯令金芙蓉養成了堅忍不拔的性格,猶如荒原上根系深廣的野玫瑰,不懼寒霜和狂風,永遠在綠葉下隱藏著一根倒刺,時刻準備著刺向妄圖採摘它的旅人。
……
如同狂風暴雨一般,攻擊了十幾次的薛離,開始焦躁起來。他感覺黑衣修士週身那層防護堅固程度恐怕遠勝於這層巨大的灰白色的屏障。看著遠方同樣焦灼的金芙蓉,薛離迅速冷靜下來,莽撞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四個築基修士就能操縱的屏障,按道理說一定不是堅不可摧的。當年太白峰的守山大陣何其堅固,在對手的強擊之下,不也土崩瓦解。再強的盾,承受的攻擊次數也是有限。基於這種簡單的邏輯,薛離再次抬起頭來,眼光中多了一絲自信的光芒。
「看來只有使用那個術了,就算靈元耗磬,也好過被困死!」
拿定主意,薛離飛到空間的中心,手上結出幾個玄奧的法印,身上的流光變得極不穩定。一點,兩點,三點,星星點點的火色光點出現在立方體之中。星點的火光逐漸凝聚成一團團赤色的火雲,雖然屏障阻擋了五行攻擊,但是絲縷的熱浪還是穿過屏障,一陣陣吹響四周打坐的修士。
四個黑衣修士抬起頭來,在他們驚異的眼眸之中,紅雲的面積更大的了,逐漸將薛離的身形掩蓋,光罩之內看不到任何東西,只有一波又一波的火雲反覆激盪。火雲偶爾會碰到屏障,一陣光芒閃爍,屏障依然堅如磐石。
看到這種情景,四名修士坦然的低下頭,對於自己先前的謹慎和擔心,他們感到可笑。五行禁錮術伴隨著他們漫漫的修行之路,這是他們的第一個法術,也是最後一個。從練氣到築基,四名修士幾乎不會任何其他法術,禁錮是他們的使命。
同樣的這個法術,曾經禁錮過比眼前這一個毛頭小子修為更高,名氣更大的修士。他們本不應該擔心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修士能掀起什麼風浪。
……
一股沉悶的燥熱令青衣道人感到十分不爽,眼前這個小女子異乎尋常的堅韌,是他心煩意亂的另一個原因。女子不要命般的打法令他十分頭疼,如果沒有僱主的耳提面命,他早就結束這份差使了。
比起尋常的盜匪,紅袖在某方面不得不說是十分專業的,例如幫僱主物色他們相中的女子。這些目標被送到僱主面前的時候必須滿足兩個要求,第一,是順從的,第二就是毫髮無損。將一個皮開肉綻的女人交給僱主,這樣的行為是不被接受的,是有辱紅袖聲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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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身望了遠方的薛離一眼,只看到一團厚重的火雲在光罩中不停的翻滾著。一股不安縈繞心頭,他十分相信自己的直覺,他打算快點結束這場本該早就結束的戰鬥。
金芙蓉身上已經濕透,衣衫黏在身體上,使那原本就玲瓏的曲線更加令人血脈賁張。胸膛隨著女子大口喘息,高低起伏,那兩團軟玉更是微微顫動。不過這些在青衣道人眼中全都是浮雲,長劍微顫,轉身,加速,刺入,一連串流利的動作後,他已經到了金芙蓉身前一丈之內。
這種距離對於每個修士來說都是充滿變數的。對手可以輕而易舉地傷到自己,如果出手,就很難躲避,更沒有時間施展防禦法術或是法器。青衣道人也是被今夜一連串的不順沖昏了頭腦,金芙蓉手段的匱乏更令他有了大意的理由。
可是陡變突生,一串火星閃過,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一聲尖銳的呼嘯刺入道人的耳膜。雖然聲音的速度遠比不上光芒,可是人對聲音的感知遠遠快過光。當光線透過道人的雙眸,他的身體早就在聽到那聲刺耳蜂鳴之時做出了下意識的動作。而恰恰就是這個沒有意識的動作救了道人的名。
那枚金釘沿著青衣道人的鼻子劃過,釘子撕裂空氣帶起的風無情地將他的鼻翼削去,鮮血伴著疼痛,刺激著道人脆弱的神經。惱羞成怒的如同一直被閹割的土狼,青衣道人長劍煥發出一抹血紅的紋路。
他要殺了眼前這如花一般的女子,即使違背了紅袖的準則,即使有辱自己的名聲,他也在所不惜。失去的鼻子會像一個恥辱的標記時刻暴露在世人面前,就算他心靜如水,也無法承擔這樣的羞辱。
金芙蓉笑了,笑的前仰後合,笑的蕩氣迴腸。如同一支優雅的花樹,女子選了一個最舒服的姿態,就算被殺死當場,她也感到死得其所。
正在此時,天地間突然發出一陣悶雷,無數金色的光芒在雲層中穿梭不定。灼熱的氣浪一陣陣拍來,青衣道人感覺到自己的鬚髮竟有些燒焦的跡象。猛然轉過頭,這一幕是他此生難以忘懷的。
遠處的天地之間如同綻放了一朵巨大的金色花朵,層雲盡染,天空亮如白晝。在熾烈的光芒和火焰之中,群星悄悄隱沒。腳下的森林中,野獸們不安地騷動著,哭號著,彷彿看到了世界末日一般。
沒有層次的火焰和光芒背後,兩條金色的巨龍盤旋而出,龍目威嚴,龍爪尖利,龍身被一團團火雲籠罩。兩隻巨龍每次轉身,總能掀起無邊的火浪,方圓百里之內,竟然有無數凡人叩首膜拜。
道人為之自豪的五行禁錮術已然不知去向,那四名黑衣修士早就隱沒在層疊的火海之中,可能連屍骨都不會留下。
「火龍術?還是兩條!」道人喉嚨中發出一陣不由自主的抽搐,聽起來如同笑聲,可格外的苦楚,如同靜夜的夜梟。
「他怎麼會這種法術?」道人猶豫之間,金芙蓉已經遠遠的逃離了他的攻擊範圍。道人全心關注於天空那兩條巨龍,絲毫沒有注意到金芙蓉的動作。在他心中,對薛離變得更加懼怕,首先考慮的是保命,自然不在意女子的舉動。
火龍術是火法中的上品法術,只有金丹以上的修士才能修煉。且成功率極低,需要天賦極高,沒有誰會為了修煉這樣一個只有一成把握的法術而浪費自己的寶貴時間。畢竟金丹修為的修士數量不多,修行不易,而且他們有很多的選擇,火龍術這類威力巨大的法術逐漸被人遺忘。
兩頭火龍在天空中盤旋了一會兒,紅光逐漸散去,火雲變得稀疏,龍身越發的模糊不定,最終消失在廣渺的靜夜中。可空氣中的那種死寂般的燥熱仍然沒有散去,方圓百里之內的溫度竟然提高了兩三度。
看著遠處天空中那個小紅點,青衣道人心生退意,以心而論,此時定然是對方最虛弱的時候,他全力出擊,一定會勝。可他膽怯了,畢竟修行不易,在紅袖也是拿靈石辦事,大不了這單買賣不做,他依然可以逍遙自在。萬一對方還有什麼稀奇古怪,威力巨大的法術,他可承擔不起。
……
金芙蓉早就來到薛離的身旁,她素手扶住薛離搖搖欲墜的身體。看到女子毫髮無損,薛離臉上泛起絲縷的笑容,關切道:「有沒有受內傷?」
這句話說的自然而隨意,語氣如同二十年以來每個晨昏的簡單問候。可聽在金芙蓉耳中卻是另外一番滋味,她雙眼不錯地看著薛離,那如同火山一般的紅色長髮,俊朗的面頰,以及頸下由於施法過度而浮現的亮色斑紋。
這個年輕是如此的熟悉,兩人在二十年中每日都會打上幾個招呼,他又是如此的陌生,今日的薛離與以往截然不同。兩人對視了一眼,薛離匆匆低下頭去,在感情的領域,他還是一個不諳世事少年,承受不了女子灼熱目光,他的雙頰微紅。
「趕緊走吧,以我現在的狀態,恐怕抓不住那人了。」薛離如是說,依著他內心的想法,就算拚命,也要拿下這個道人。然而從金芙蓉剛才的舉動來看,女子一定不會自己逃走而任薛離拚命。他只得做了這個決定,畢竟保住命才有希望。
金芙蓉知道他已經到了油盡之時,若非如此,如此爭強的一個人是不會說這種話的。默默地操動紅菱,紅菱尾部輕輕捲住薛離的腰,女子擔心他由於脫力,被風吹落。紅菱劃出一條亮紅的線,向東南疾馳而去。
他們沒有去客棧,而是直接趕去鯤鵬號。兩人的行蹤已經暴露,就算回到客棧也沒有任何安全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