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晌,柳曉山喃喃道:「我想家了。」
看著女子思鄉情切,陳雲生意識到,有一條深不見底的鴻溝橫亙在兩個人之間。自從知道了柳曉山的身世之後,陳雲生不斷的提醒自己,她的身份可不是一般書香門第的落魄女子,而是名副其實的九公主。他雖然不知道金沙國國力如何,可是能聘請的起佛門三菩提之一的紅拂老尼做師傅,絕對是富甲一方。
而自己呢,孑然一身,週身上下最值錢的寶物恐怕就是龍鳳雙刀了,可以使用的法器只有三件,黃陽玉甲,穿雲舟和雙刀。至於佈陣的一些零碎,根本不值得一提。修行注定要和清苦相伴,沒有寒徹的環境,怎麼能培養堅韌的向道之心,所以他不刻意追求靈石、法寶。這些理念都來自于飛雲子日常的言傳身教。
然而,自從接觸了李鐵嘴,黑骨,而後來到了天穹派,他之前的理念開始動搖。也許修行除了一顆恆心,還要有巨大的財富來源。例如若想買到法寶、法器,必然需要靈石。如果想要煉製增進修為的丹藥,還是需要靈石。天地之大,所產天地造化之物雖然不少,卻也有數,修士之流多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這些東西根本無法滿足需求。想要得到更多的好處,除了有一身高深修為之外,還要有屬於自己的勢力,財富自然是應有之意。
想到這些,陳雲生不禁苦笑,以自己的身家,實在配不上這位金枝玉葉的九公主。
他抬起頭,目光灼灼地說道:「等我金丹有成,一定幫你穿過大嶼山,安全送你回家。」
柳曉山朝他甜甜笑道:「就你對人家最好。就算曉山變醜了,變得沒有修為了,被地痞無賴欺負了,你依然不離不棄的幫我,人家這輩子是賴上你了。」
她最後這句說的細若蚊吶,脖頸已經一片紅雲。
面對女子傾心的吐露,陳雲生心中感動,一股柔情從心底最深出翻湧而出。識海中那片一望無際的海中多了一個小島,小島上長滿了紫色的蝴蝶蘭,島中立著一塊石碑,空無一字,卻有一處異常深刻的刻痕,這就是當日陳雲生第一眼看到柳曉山時留下的痕跡。
初時還有些自慚形穢的陳雲生,已經一掃心中的不自信,他要利用自己雙手,和不懈的努力,為心愛之人營造一片天地。
轉眼間夤夜已至,月輪從天空正中漸漸挪到到樹梢的高度,偌大的蒼穹之上星星點點的全是星星。斑駁的星光灑下,更添靜謐。陳雲生看著天空的繁星,突然心有靈犀,從自己的儲物指環中拿出幾張裝訂的十分整齊的黃紙。又拿出一大塊瑩石放在身旁,瑩石放出的柔和白光將黃紙照的一清二楚。
柳曉山被他神秘的舉動吸引,目光集中在黃紙之上。
「這是星圖麼?」柳曉山問道。
「星圖是不假,你看從這裡開始,依稀和現在天空的星光吻合。」陳雲生指著天空上頗為耀眼的一顆明星說道。
柳曉山眨著長長的睫毛,過了一會兒,問道:「大部分都吻合,似乎你記錄的星圖比我們能看到的要多一些。這些密佈於星星之間的線是什麼?」
「我開始認為黃紙上記錄的是以周天星象為基礎的陣圖,這些細線就是陣紋。可是越來越覺得不對勁,若說是陣紋,哪有時粗時細,有虛有實的道理。」陳雲生不禁說出了心中百思不解的謎題。
柳曉山蹙眉,思忖片刻,揚起頭悠悠說道:「我看怎麼像一條條路呢?」
「星路!」陳雲生也覺得這個想法過於匪夷所思,難道星星之間還有路麼?兩人又思考了一會,感覺仍然沒有頭緒,就將星圖收了起來。
陳雲生幽幽說道:「若是星星之間真的有路可循,雲生定然要送曉山一顆明亮的星辰。」
柳曉山星眸閃動,笑意盈盈地說道:「如此甚好,我看那顆不錯。」說著,她皓腕抬起,玉指指向天邊的一顆藍色的星辰,「以後如若我們失散了,你找不到曉山了,可去那裡找找看。」柳曉山玩笑道。陳雲生默默記下那顆星辰的位置,並且記下此時的時節,只有這樣才能在浩瀚的星海之中再次定位到此星。
二人在滿天的繁星下相依相伴,直到一輪紅日從東方升起。
白花花起的很早,她每日總要吐納第一縷朝陽。妖族的修煉比較單一,最講究鍛體,修煉到後期,週身上下猶如鐵板一塊,飛劍,法寶難傷。白花花修煉的鍛體法訣是天穹山白虎一脈秘傳之術,《白虎鑠金訣》。
看到房頂之上相依相偎的兩人,白花花頗為不解,凝著眉頭喊道:「陳老弟,曉山妹子,你倆幹啥呢,走,隨我練功去。」
面對這個突然出現的超級大燈泡,陳雲生無奈,只好攜柳曉山從屋頂跳下來。他回屋中喚出金靈和諸葛靖宇,既然說道練功,大家在一起交流一下也不錯,況且金靈身上還有很多秘密沒有揭開。
金靈揉揉睡衣惺忪的眼睛,用極其簡潔的語言表達了自己的訴求:「金靈不想練功,金靈要睡覺。」
陳雲生二話不說,抓住金靈的脖子就將他從床上拽起來了,雖然之前還和他稱兄道弟,該使用家長作風的時候一點也不客氣。金靈就像在凌雲峰之時,滿臉不情願,老老實實的跟著陳雲生走出房門。
諸葛靖宇此時早已經梳洗已畢,他今天可沒打算隨陳雲生一起去切磋法術,而是有更為重要事情去做。原來進入盆地的時候,諸葛靖宇就注意到這裡民風和西涼國有很大不同,有一種原始未開化的感覺,所以他決定去探索一下本地的民風。平日進入白虎神壇的機會不多,天星閣中關於白虎神壇內的記載少之又少,諸葛靖宇可不想放過這個機會。
此事若是讓諸葛靖宇的師傅商浩然知道,定然大為光火。這些年天穹上人率手下三位弟子雲遊洪古界,三位弟子門下之人也輕鬆了很多。諸葛靖宇在商浩然門屬於一代弟子,只是排位靠後而已,這卻不妨礙他「沒人管」的現狀。畢竟商浩然手下的一代弟子大多已經步入金丹境界,要麼閉關修行,要麼雲遊天下,哪有人管其他自己的師弟是否專心於修行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情。說實話,諸葛靖宇金丹的修為也是被他師傅逼出來的。當年商浩然看到諸葛靖宇小孩長的水靈,為人也聰明伶俐,天賦也不錯,竟然是水火雙靈根,動了收徒的想法。否則,以他的輩分早過了親子收徒的時期了,當時他門下已經有了金丹修為的修士,完全可以將諸葛靖宇委託徒弟代為照顧。
不過進入門牆之後,諸葛靖宇就表現出了心有旁騖的徵狀,對於任何事情都好奇,唯獨對修行沒有興趣。商浩然絞盡腦汁,終於讓這個頑劣之童順利築基,而後僥倖結丹。為了讓諸葛靖宇在修行之路上走的更遠,商浩然將他放到天星書閣做管事,掌管七層的禁忌之術,本想讓他藉著平日修繕古籍的機會多多接觸道法,能夠增強向道之心,誰成想此舉竟然促成了諸葛靖宇的人生第一大目標——記錄天地。
諸葛靖宇早上和大家打個招呼就消失不見了,白花花帶著陳雲生三人來到了一處開闊之地。這片場地佔地五十畝左右,地面用長達丈許寬有五尺的青條石鋪整而成。地面遠看平整,近看卻不盡然,佈滿了劍痕和爪痕,一股凌然的殺氣撲面而來。
場地的四周有些白色的石柱,柱子上佈滿古樸厚重的花紋,陳雲生仔細撫摸著石柱,心中感歎,這些石柱應該是一些陣樁,只不過年久失修,被風沙侵蝕,已經不能使用了。他輕輕一躍,跳到石柱的頂端,柱子頂部中心處,一個凹槽再次印證了他的想法,這個凹槽應該是放入靈石的。看凹槽的大小,放入靈石的品級一定不低。
白花花已經站在場地的正中央了,金靈站在他對面。雖然早上起來之時有百般的不情願,可是一到對陣之時又精神百倍。此時,陳雲生的目光已經被廣場中央的二人吸引了,不由得向中間走了幾步。柳曉山拉了一下他的衣袖,示意不可靠的太近,以防被波及到,她可是見識過兩個人動起手來的威力。
白虎一族生性好武,族中鬥法*論道是常有之事,上次和金靈斗的難分勝負,她心有不甘,畢竟對手只有築基中期的修為。她首先拱手道:「金靈老弟,這次交手之為切磋技藝,不用真鬥,你我二人只需使用勢,而不用灌注太多靈元,以免誤傷對方。」
「好,開始吧。」金靈口中沒有廢話。
這次交手沒有生死相搏,只有記憶的切磋。白花花並沒有激發「白夜」的威力,只是用刀勢,金靈手中的長矛也暗淡無光。可是二人的身法卻絲毫不滿,金靈全力施為,頓時半空中金光流動,哪裡還能看清他的身影。
白花花穩紮穩打,一招一式,一板一眼,「白夜」在她手中如同猛虎出籠一般,時而呼嘯而出,時而蹲踞虎視,和金靈斗的難解難分。
一旁觀戰的陳雲生受益匪淺,他的兵刃也是刀,從白花花的刀勢中他悟到了一些東西。這種開悟很神奇,一般內息修煉之法要靠打坐,閉關來提升,劍法刀訣和法寶的操控則需要不斷的實戰和觀摩來提高。
白花花手中的刀訣是白虎一族特有的秘法,古樸厚重,威力驚人,和陳雲生所學的《鳳鳴刀訣》相得益彰。他的刀法走的是輕靈,詭異的路子,講究出其不意,瞬息萬變。
然而凡事皆有度,一味的輕靈妖冶就失去了刀訣中所依賴的刀勢,換句話說,刀訣就變得沒有威力了。看來白花花的刀訣之後,陳雲生腦中產生了一個想法,能否對於《鳳鳴刀訣》做些變化,加入一些古樸厚重的東西在裡面?這個想法一閃而過,就連他也覺得有點異想天開。
此時,在一旁默默看著場中兩妖爭鬥的柳曉山說話了:「要不曉山陪你走兩招?」
陳雲生愣了一下,隨即滿臉笑意地說道:「哦?那我們就走兩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