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知道無法遁逃,索性大大方方地來到大廳之內。陳雲生走入之時仔細打量了眼前的大廳,此處所在與其說是一個大廳,不如說是一個天然的巨大洞穴。洞內有一些人工開鑿的痕跡,洞頂吊著一個巨大的骷髏頭,使用螢石雕琢而成,起到了照明的作用,切口不甚精細,透露這一股荒蠻之氣。
大廳東面有一把巨大的高腳椅,上面端坐著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一頭亂蓬蓬的灰白色長髮,臉型瘦長,一雙墨綠色的眼睛寒光四射,身上穿著一件破舊的灰色長袍,十指上長著鋼鉤般的爪子。一股狠戾的氣息從這個男人身上發出,三人都被對方的氣勢所懾,不敢喘大氣。
大廳四周還站著五六隻化形的狼妖,各個或蹲或站,衣著破爛不堪,面露凶相,彷彿等待石椅上的人一聲令下,就要把三人撕碎了一樣。
吊在洞頂的金靈瞥見了陳雲生,如同見到了救星,一個勁兒的呲牙裂嘴做怪相,陳雲生心中叫苦不迭,現在他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站在狼妖對面的白衣女子也顯得狼狽不堪,長長的白紗裙已經被抓破了好幾個洞,露出吹彈可破的肌膚,一雙妙目儘是威嚴,卻難以震懾對面的狼妖。
這時,灰袍男人嘶啞地說道:「虎女,這三個人是你帶來的嗎?」
白衣女子恨恨地說道:「是有怎樣,不是又怎樣,難道不是你還能放了本姑娘不成。」
灰袍男人嘿嘿笑道:「放了你?你當我白牙是蠢豬麼,你回去只要對你老子歪歪嘴,惡狼谷的狼族就會在此地消失。這種授人以柄的事情做不得。如果是你的人,我可以留他們全屍。」最後這句說地如同寒冰,陳雲生已經感覺到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了他的喉嚨,一時間呼吸都變得異常困難。
他腦子飛快的尋思著應對之策,人在面臨生死的時候思維也變得敏捷了,他低聲對身邊的柳曉山說道:「我誘敵,你遁走。」柳曉山並沒說話,而是輕咬貝齒,眉毛微蹙,不知在思量著什麼。張明遠此時身上憋足了勁,他老張可不是坐以待斃的主兒,什麼全屍半屍,但有一線生機,誰又會選擇死亡呢。
大廳內一時間出現了一個沉默的空當,誰都沒有說話,空氣都凝固了一般。
「你若殺了我,惡狼谷一樣無法保全。」柳曉山輕柔的聲音打破了寂靜的禁錮。
「哦?你倒說說看我放過你們的理由。」叫做白牙的男人不怒反笑,目光略帶奚落的看著柳曉山。
他並不認為這個女修真有什麼恐嚇他的手段,給她一個說話的機會是因為在殺戮之前,他總是喜歡戲弄一下獵物。
柳曉山手指化作拈花法印,一張口,噴出一個白玉的石牌。石牌之上雕刻著一個圓形,四周有一些彎曲的線條向外發射,如同小兒簡筆畫中所繪的太陽形狀。柳曉山接著道:「此物乃本命靈牌,一塊在小女子身上,一塊在我家人手中。如果小女子不幸隕落了,家中之人就能按圖索驥,找到這裡來。到時別說你區區一個惡狼谷,就是天穹山脈所有的妖修有哪個能夠倖免。」最後這句話固然有些誇大的成分,但是以她金沙國的實力,既然可以聘請佛門三菩提之一的紅拂老尼做為護法長老,滅了惡狼谷自然不在話下。
白牙雖然不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但是那塊本命靈牌卻不是假的,若非眼前的小姑娘家學淵源,而她又是家族中重要的人物,怎麼會有這種寶物。他臉色微變,口氣卻強硬異常:「若只以此物來要挾,恐怕老狼還是不能放了你們。雖然不知你說的是真是假,為了謹慎起見,白某倒有幾種令人不生不死的方法,不妨就在你這小姑娘身上試試。」
柳曉山聞言變色,陳雲生不由自主的護在了她身前,他知道只要白牙一歪嘴,對面六隻狼妖就會蜂擁而上,以他們的修為,只有被屠戮的份。可是就算被殺,他也願意為先於柳曉山倒下,不就是一死而已麼,他修行這麼多年,還真的不是為了永生這朵鏡中之花。
此刻,他的大腦依然在飛速的運轉,在天星閣內瞭解到的關於狼族的點滴之事都被翻了出來,突然一道靈光從他腦中閃過。
「慢著!陳某聽說你們狼族最重同族之誼,對麼?」陳雲生急忙說道,他心中可沒底,只是靠著自己對於狼族的一知半解,為三個人的生死做最後一搏。有時死生一瞬並不體現在是否拚命上,如果幾人動了逃跑或是死鬥的念頭,恐怕下場會非常慘。陳雲生一進入大廳之時就沒有做逃跑的打算,是因為他看到金靈已經被捉,以他的金遁之迅捷尚被拿下,幾個人可以說沒有一點逃跑的機會。
白牙幽綠的目光落在了這個劍眉星眸的年輕修士身上,此人一進入大廳,就帶著一種捨我其誰的王霸之氣,看他修為明明只有築基中期,但是這種氣息著實令他感覺非常不舒服,不由得放出了狼族的狠戾之氣以應對之。此時年輕修士有話要說,白牙自然願意再多等片刻,讓他把話講完。
「當然。我們狼族自然比你們人族更加重視同族之誼,舔犢之情更甚。而且族人之間無論修為高低,靈智是否開化也絕不會出現互相傾軋之事。」白牙這幾句說的異常自豪。
「既然如此,為何有族人陷入聽風谷長達三十載,不見你們施救,而是任其受盡欺凌,被人當做一把沒有感情的屠戮之刀。」事到如今,保命要緊,他把自己的猜測也賭上了,他認定羅之青就是狼妖和羅婉兒所生,要詐白牙一把。
「黃口小兒不要亂說,我惡狼谷和聽風谷之仇不共戴天,有他沒我,勢如水火,試問,我輩中人被擒之後怎麼能活下來了?就算活下來又怎麼會聽任仇人擺佈,大不了一死而已,我狼族縱然九死,絕無貪生之輩。」這幾句說道慷慨激昂,令陳雲生也不禁側目,對於這頭老蒼狼多了幾分敬畏。
不過命懸在別人手中,也由不得他不扮癡狂。陳雲生聞言之後突然放浪大笑,笑罷說道:「我以為和聽風谷對峙幾百年,惡狼谷的帶頭之人是怎樣一個英明神武的妖修。沒想到卻是一介匹夫而已。羅之青被人利用來對付自己的父兄,現在手上還沾滿了淋漓的狼血,你竟然一點不知,真讓我這個局外人可發一笑。」
此言一畢,六道灰影風馳電掣一般竄到陳雲生面前,幾十根利爪對準了他週身幾十處要穴,眼看就要刺下。陳雲生安詳的閉上了眼睛,他能做的都做了,至於結果如何只有聽天由命了。柳曉山面色慘白,尖叫了一聲,可是對方速度太快了,而且也沒有任何症狀,根本不容她出手防禦,可就算她出手了,又有何用?一個築基後期的修士能攔住六隻結了妖丹的妖修嗎?
「慢著!」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剎那,白牙說話了。這兩個字中透著無比的威嚴和肅殺,六隻狼妖生生了停下了攻擊,最近的一隻爪子已經幾乎碰到了陳雲生的眸子。雖然這些妖修都有法術神通,可是在家門口動手,都想著使用最原始的手段來撕裂對手,正因如此,他們才收手及時,否則就算白牙出口制止,也為時已晚。
「你所說的我族中之人姓什麼?」白牙的聲音如同一潭死水一般,沒有波瀾。
第八章陷落狼窩
「他叫羅之青。」
接下來是死一般的寂靜,白牙沒有說話,而是瞪著一雙綠瑩瑩的眼睛仔細打量著陳雲生。在這樣一雙眼睛之下,陳雲生感覺到身體一片透明,沒有絲毫可以遮擋的地方,他索性昂頭挺胸,就算赴死,也要驕傲的死去。
柳曉山第一次面臨生死的考驗,這種將命運掌握在別人手中的滋味太難受了,她一輩子也忘不了。張明遠心中欽佩陳雲生的膽識和機智,依著他的想法,一定是打殺一通,拚個你死我活。
白女女子妙目在陳雲生身上掃過,她內心相當的複雜。當初是她對幾人大打出手,又糾纏不休的。倘若當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哪有今日此劫。她又看了看吊在洞頂上的金靈,心中暗道:「沒想到這個小猴本事不小,尚未結丹,卻已經化形。一身金氣,隨手拈來就是兵刃,那柄長矛更是神出鬼沒。若不是因為此事,說不定還可以結交一下。」
白牙終於說話了,大家都鬆了一口氣,不管說的什麼,能打破死寂就好。
「你跟我來。」白牙站起身來,破舊的灰袍拖在地上,他轉身向大廳一角的石室走去。
陳雲生跟著他走去,柳曉山想出口阻止,又覺得這樣做沒什麼意義,將話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