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窗緊閉的車廂裡,又傳出嬌美的聲音道:「什麼事?」虯髯大漢語塞:「我……我……」那甜美溫柔的人語輕歎著道:「天叔,你又何苦瞞我?我早已知道了、」虯髯大漢失聲道:「你早已知道了?」
「我方才聽見那聲鷹唳,便已猜出必定是『禿鷹八賊』中人找上咱們了,你怕我擔心一
所以才瞞著我,是麼?」
虯髯大漢長歎一聲,道:「靜小姐,真是奇怪……我們此行如此秘密,他們怎會知道?但……但你只管放心,什麼事都有我來抵擋。」車廂中人柔聲道:「唉,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北宮家沒了,他就該有理由殺我了。」
「靜小姐,你現在……」
「沒關係,現在我覺得很好。」
虯髯大漢咬了咬牙,嘶聲道:「好,你和思思小姐能下車走麼?道路兩頭都已有警象,看來咱們也只有棄下車馬,穿過這一片荒野……」
「為什麼要棄下車馬呢?他們既已盯上咱們,反正已難身。倒不如就在這裡等著,禿鷹賊』他們雖然兇猛遠播,但是我也未必怕他們!」
「天叔叔……你要小心……」
「我沒關係。」
虯髯大漢面上忽又現出慈愛的笑容,輕聲道:「小姐放心,我就算死也會保護小姐的。」
他在夕陽下笑著,在夕陽下的眼神中卻儘是悲哀,他是為眼前的凶險悲哀自己的性命,還是在悲哀馬車內的人兒!誰也不知道,
車廂人嬌笑道:「沒關係,我榮華富貴都活了二十年,也活夠了……」語聲未了,健馬突然仰道驚嘶起來──暮風中方自透出新涼,這匹馬卻似突然出了什麼驚人的警兆!一陣風吹過,毛豬四腳朝天仰躺在地上忽然翻了個身,呼哧呼哧的向著這邊衝來。
遠處隱隱傳來鷹唳,荒草在風中搖舞,夕陽漸漸地變的暗淡,可怕起來,整片蒼茫大地竟似突然被一種不祥的氣氛所籠罩,這七月夕陽下的郊野,竟突然顯得說不
出的淒涼、蕭瑟!虯髯大漢變色道:「他們似已來了!」
突然馬車後有人喋喋笑道:「不錯,咱們已來了!」
這笑聲竟也如鷹唳一般,尖銳、刺耳、短促,虯髯大漢一生之中,當真從未聽過如此難聽的
笑聲。
他大驚轉身,大喝道:「什麼人?」
鷹唳般的笑聲不絕,馬車後已轉出七個人來。
現出一人,此人身長不足五尺,瘦小枯乾,卻穿著一身火紅的衣裳,那模樣正有說不出的詭
秘,說不出的猥瑣。
身後一人,卻是個大胖子,身長卻赫然在九尺開外,高大魁偉,大胖子黃冠,那滿臉全無表情的橫肉,看來比鐵還硬。
後面踉著四個人打扮得更是奇怪,衣服是一塊塊五顏六色的綢鍛縫成的,竟像是戲台上乞丐穿著的富貧衣。
這四人身材相貌不相同,但卻都是滿面凶光、行動驃悍的漢子,舉手投足的神色狀態,也都是是一模一樣,誰也不快上一分,誰也不慢上一分。
還有個大胖子遠遠跟在後面,前面七個人加起來,也末見會比這人重上兒斤,整整一匹料
子,也未見能為此人做件衣服,他胖得令人發慌,深怕他走不了路。
大胖子好像快走不動了,每走一步,就喘口氣,口中不住喃喃道:「好熱,熱死人了。」
滿頭汗珠,隨著他顫動的肥肉不住地流下來。
虯髯大漢躍下馬車,強作鎮定,抱拳道:「來的可是『禿鷹八賊』中之周**與獨眼人
麼?」
紅衣人桀桀笑道:「你果然好眼力,但咱們不過是一隻鷹、一隻毛豬而已,周**、獨眼人,這些好聽的名字,不過是天洲的武者胡亂取的,咱們擔當不起。」
虯髯大漢目光閃動道:「閣下想必就是∼」紅衣人截口笑道:「你難道不知道,你難道看不出來。」
虯髯大漢凝重道:「幾位不知有何見教?」
紅衣人嘿嘿笑道:「鬼族入口出現在北宮家,聽說北宮閥損失慘重啊?真令人惋惜,又聽說北宮閥三小姐北宮靜長得貌美如花,可否讓我們兄弟幾人見識一下靜小姐地沉魚落雁之姿啊」。虯髯大漢暗中變色,口中卻仍然沉聲道:「在下從不認得什麼靜小姐,我也不是北宮家的人,閣下想必是認錯人了」。
大胖子喋喋笑道:「你此刻突然將家財完全變賣,咱們雖不知為的是什麼,也不想
知道,但你以田莊換來的那袋明珠……嘿嘿,你也該知道咱們『禿鷹八賊』向來賊
不空手公子就把那袋明珠賞給咱們吧。
虯髯大漢突也大笑道:「好,好,原來你們倒竟也打聽得如此清楚,在下也知道『禿鷹賊』從來不輕易出手,出手後從不空回,但……」。
大胖子瞪大了眼睛道:「但什麼,你不答應?」
虯髯大漢冷笑道:「若要我答應,只有……」語聲未了,閃閃銀光,已到了他胸口。
這大胖子好快的手法,眨眼間,手中已多了件銀光閃閃的奇形兵刃,似花鋤,如鋼啄,閃電般擊向虯髯大漢,眨眼間已攻出七招,那詭異的招式,看來正如禿鷹啄米一般,沿著虯髯大漢手足少陰經俞府、神法、靈墟、步廊……等要穴,一路啄了下去。
虯髯大漢平地躍起,凌空一個翻身,堪堪避過了這恐怖的七啄,但這時卻又有四對鋼刀在地上等著,紅衣人一動,後面的人馬立應,那四個花衣人的出手之快,正也不在紅衣人之下,四對鷹爪鐮刀,鋒利無比,寒氣逼人,一個啄,四個抓,招式配合得滴水不漏,就算是一個
人生著九隻手,呼應得也未必如此微妙。
虯髯大漢乃是北宮世家的有數高手,自然不是等閒人物,但應付這五件外門兵刃,應付這從來未見的奇詭招式,已是左支右拙,大感吃力、何況還有個滿臉橫肉、目光閃動的大胖子鷹胸正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瞪著他,只等著他破綻露出,必定立即出手殺人。
獨眼人嘻嘻笑道:「哥兒們,加油,咱們可不是女人,可莫要對這小子生出憐香惜玉的心,兄弟我且先去睢瞧車子裡的小美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