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城,在江湖屬地之中,一個不大不小的城,本身沒什麼出挑的地方。i^論富,比不過西玨城;論貴,及不過上官堡;論權,大不過殤清宮。
而就是這樣一普普通通的座城,偏偏是整個江湖武林人士心底裡最神秘的地方。
原因有三:一,武林大會每四年召開一次,武林盟主四年一選,地點每次都在弋城。
二,傳說,弋城境內有一寶,可生死人,活死骨。
三,傳說,弋城境內藏有高深莫測的武學秘籍,西玨城、上官堡、殤清宮三家族內子弟學武啟蒙都在弋城。
傳言麼,聽聽就成,若真信了,你就輸了。
馬車經過弋城城門時,我正好看完此次收到盟主拜帖的各武林大家的全部資料。合上長卷,我閉了閉目,再睜開,馬車車門被由外清脆敲響了三下,「四小姐,飛雲莊離城門還有一段距離,城中熱鬧,恐有喧囂擾您清淨。」
「無妨,」我揉揉額角,「難得出來一次,先在城內到處逛逛。」
外頭說話的聲音有一絲遲疑,「四小姐,我們已經遲了整整一天。」
「遲都遲了,再遲些也是無妨的。」推開車門下去,看也不看立在車旁的人,「我同汐華隨處逛逛,你們別跟著。」
因著近日武林大會的關係,弋城境內人群熙攘,熱鬧非凡。
走過三條街,斜眼瞥過身後二十步開外一直跟著的幾個人,我沉目,放落在攤販拿起的一個做工精細的小香囊,「怎麼甩都甩不掉。」
「左右都在幾十步開外,又不礙著什麼。」汐華將那香囊拿起,看了看,付了錢遞給我,微笑著,「若真被姐姐輕易甩掉了,那還派他們出來幹什麼?」
香囊在手裡掂了掂,濃濃的玫瑰花香味兒,我皺眉,將香囊遞回去,「我可沒說要買。」
汐華拿著香囊,眄我一眼,「我記得姐姐從前是最喜歡這種花香的。」
「他不喜歡。」
汐華抿唇笑,眸色清洵動人。她拉過我的手,強將香囊塞入我袖裡,「既是自己喜歡,那便留著。堡主此時不在,也不用煩心這味道將人衝著了。」
我面上做出一副不悅的模樣,卻也沒將那香囊從袖裡拿出去。
弋城雖然熱鬧,卻也著實沒什麼可逛的地方,五月的日頭已經有些烈了,正預備著往回走,眼角瞥見右手邊上的玉器店裡,櫃檯醒目的架子上,一直碧青的玉簪。i^
青青的顏色,看得人一陣舒展,我鬼使神差地走進店去,從那架上拿下這只簪。
玉質澄澈碧透,內霧如絮,溫潤細膩,如脂如膏,我看了一陣,「是根好簪。」
從拿起這只簪子開始,店舖掌櫃就眼色極好的過來,站在一旁,待我看好了以後才開始說話,「這位夫人果然慧眼。此乃本店鎮店之寶,由當今名匠豐先生所鑄,玉石選用——」
「既是鎮店之寶又豈會只擺在大堂裡?」我冷冷瞥過他,將簪子遞過去,「包好,我買了。」
掌櫃聞言眼前一亮,接過玉簪,又突地疑惑看我一眼,訕笑提醒道:「夫人,這價錢您還沒問呢?」
「多少?」
「兩百兩,不議價。」
汐華給過銀票過去,掌櫃接過,驗明真偽,「夫人稍等片刻,一會就給您包妥帖。」
汐華瞥了瞥那簪子,再看了看我,掩唇笑,「堡主若是知道姐姐的心意,必是心裡歡喜的。」
我瞪她,「哪只眼看見我是買給他的了?」
她挑眉,悠哉悠哉,「不打自招。」
我別過頭去不再接話,嘴角卻暗制不住微微浮起了笑。那的確是一隻沒有過多裝飾的男式髮簪,而我,也的確是想買來給他。碧青的顏色,配他那頂青玉冠正好。
掌櫃不一會兒就將包好的簪子送過來,黛青色的錦盒,配著碧青的玉簪,十分和諧。
我接過錦盒。
彼時,門口突起一陣喧鬧,接著,一個綠裳女子帶著幾個家丁進來,少女清脆的聲音在這店裡響起,「掌櫃的,你家鎮店的九幽碧青簪呢?錢已經帶過來了,本小姐今日趕時間,趕緊些把簪子給我包好。」
綠裳女子腰間配著長劍,劍柄之上掛了一束小鈴鐺,一路走來鈴鐺「叮叮」直響,細嫩的手「叭」地一下將一疊銀票拍在櫃檯上。
掌櫃看了眼櫃檯上的銀票,面上做出為難模樣,「凌小姐,您來晚了一步,九幽方纔已被這位夫人買走了。」
我本是要轉身離開,聽得這一句,步履頓了一下,低目看了看手中的錦盒,九幽?倒是個好聽的名字。接著舉步要走,卻被一抹綠影快速攔住去路。
「姑娘有事?」
女子一開口就是蠻橫語氣,指了我手裡頭的錦盒,「這是我先看中的簪子!」
我睨她,「那又怎樣?」
「你出個價,我買下。」綠裳女子,生了一副姣好容貌,彎彎柳葉眉如黛,杏眼圓圓。只可惜了,滿身傲慢態度,讓人著實喜歡不起來。
「不賣。」
女子聞言,柳眉倒豎,「這是我看中的簪子!」
我聽了不覺好笑,「姑娘看不看中,同我有什麼關係?」
女子似是沒料到我會這樣同她說話,杏眼一瞪,更圓了,上前一步,盛氣凌人的口吻「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不知道。」我淡淡掃過她,和她身邊那一干家丁,「即便知道了姑娘的身份,這簪子,我也是不賣的。」
彼時,見情況隱隱不妙,掌櫃從櫃檯後出來,看了眼綠裳女子,小心在我邊上勸慰道:「夫人是從外地來的吧,您面前這位凌小姐是城內飛雲莊的大小姐,眾所周知,這飛雲莊的莊主是當今武林現任盟主,您看……」
我微斂眸,看了看手裡的錦盒。
綠裳少女黛眉一抬,哼了一聲,雙手交叉疊在胸前,趾高氣揚的看著我,「我想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
一直在旁沒有說話的汐華此時開口,「那正是巧了,凌小姐,我家姐姐的東西,從來就沒有人能搶得走。」
「你們——」女子惱住,伸手在我們面前指了半天沒說出話來。
「凌小姐,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子買一支男子髮簪?」汐華上下看了她一眼,「給凌莊主買的?不過看這九幽的顏色,同凌莊主的年紀估計不搭吧。」
這話話裡有話,任誰都能聽得明白。綠裳女子臉上倏地浮起一層薄紅,又極快的消散去。惱羞成怒的拔了腰間佩劍,威脅道:「賣還是不賣!」
汐華只是淡淡掃過,「凌小姐,若想要嚇唬人,還是亮出真劍比較好,這沒開刃的劍,樹皮都砍不動。」
「跟了我二哥,嘴皮子倒是見長不少。」我輕笑,不理會在原地惱火的綠裳女子,繞過她,逕直出了門,汐華後我幾步出來。
馬車早已停在門口,隨花低目請我上車,「飛雲莊宴席已開始。」
我坐進馬車,扶額闔目,懶懶道:「知道了。」
馬車緩緩啟動,隱隱聽到剛出來的店舖裡,女子氣急敗壞又緊張的聲音,「那兩個女人走出去你們怎麼不幫我攔下!你們……怎麼一動不動,你們怎麼了?說話呀?被誰點穴了?!」
殤清宮、上官堡、西玨城,雖在武林之中,卻又獨立於江湖之外,江湖四年一度的武林大會,若換做是在平常,三家是不會來湊熱鬧的。即便每次都收到了盟主請帖,卻也不過隨意打發個下屬來代表應付。而今時今日,卻又不知怎地,不但上官堡堡主親自去,便連蘇流觴也來了,至於殤清宮……那三個人平白無故讓我過來,也不知是在背地裡盤算著什麼主意。
轉眼馬車已經停住。
挑了車簾看去,大氣的山莊莊門牌匾上,行雲流水三個大字——飛雲莊。
長長的引路甬道,前路否測,覺放下簾子,只覺心中沉落。
從上官堡到殤清宮,再從殤清宮到上官堡。從始至終我都沒有同上官若風只會一聲,若這回在飛雲莊突兀與他相見,還不知又會生些什麼事端。畢竟……在此之前,上官若風還拿著之前一連發的事將我狠狠罵了一頓。
汐華再旁看了我半晌,打趣一笑,「可是擔心見著堡主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我一怔,斂神瞪她,「多事!」
她目光溫柔,手輕輕覆在我的手上,「傳到橋頭自然直。」
感覺到手背傳來的暖意,我低目,「但願吧。」
武林大會舉行之前,慣例的是頭前幾日由盟主設宴,與所有門派掌門、幫主商討大會舉行事宜。
殤清宮本就來得晚,再加上此次來前並未告知飛雲莊代表殤清宮來的是何人,當殤清宮「四小姐」的名號報上去時,滿座嘩然,紛起議論。
我一路倘然從大門口走向正廳,耳邊聽得席間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平日只聞殤清宮三位宮主,這四小姐是?」
「看她身邊跟著宮主暗位,估計來頭不小……」
「四小姐?早前殤清宮四宮主因嫁入上官堡而被廢宮主之位,這位四小姐莫不就是……可若真是,為什麼不是與上官堡堡主一同前來,而是代表殤清宮過來……」
「上官堡主就在前席,是與不是,看看人家不就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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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奔~~~電腦癱了~~斷更了幾天,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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