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九轉十彎,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簷牙高啄。%&*";從小到大不知來回多少次的地方,閉著眼睛都能分得清東南西北。而此刻,卻需得跟在他人後頭,由他人「帶領」之下,層層通報,才能走上那麼一小段路。
每走一段路,停下搜一次身。
第一段路,卸下腰間軟劍。第二段路,除去首飾、玉帶。第三段路,去外袍。第四段路,脫鞋。
裡是殤清宮,我自小長大的地方,我之前從未想過,在自己的娘家,會受到這樣的待遇。
大門緩緩在面前打開,精緻華美的殿堂內,主位上頭三張長桌,原本屬於我的那張,被放到了客座下首,四張長桌上是琳琅滿目的各式佳餚。
早有婢女等在門口。我前腳剛踏進來,便被一雙纖細白嫩的柔荑捧住,婢女跪在我腳邊,給我穿上一雙繡工精湛的鞋,不大不小,剛好合腳。
再行幾步,侍女捧著衣服過來,朱紅點金鑲白紋曳地長裙、長袍。我伸開雙手,任她們為我穿衣繫帶。
又行幾步,是一張椅。我坐上去,侍女端著托盤盈盈過來,托盤之上是長簪、步搖、耳墜等各式樣首飾。侍女掬起我一撮撮發,玉梳輕梳,長簪旋就,一個複雜漂亮的髻。
待一切弄完,紛紛頷首垂袖退下。
「我就說她穿紅的好看,這不,再多加打扮一番更顯明媚了。」殿堂之內,一聲男子輕笑,嗓音裡透著清澈如水般的味兒,淺淺淡淡,怡人心骨,「洺雪,你可是認輸了?」
「二哥慧眼如炬,弟弟心服口服。」
「二十個美姬,記得揀好些的送到我那兒去。」帶笑的話裡透著灑脫的味兒,不過簡簡單單一句,一個隨意的賭約,就賠了二十個美姬的命,「虧得贏了你這一回,不然我藥房裡那些小毒物們可就要活活餓死了。」
南宮汲花生平有兩大喜好,好美人,好製毒。他喜歡拿毒養美人,還喜歡拿美人喂毒物。但凡自認不凡的人,總會有那麼些變態興趣的。南宮汲花常說,他那叫做獨特。
我從椅上起身,邁步向殿前走去,曳地的長裙磨著地板發出沙沙的響。
三個主位之上坐著我再熟悉不過的三個人。我走到近前,低眉斂目,雙膝曲下,端正一禮,「汐月見過三位宮主。」
這一聲出,南宮淩風皺眉,目中一凜;
南宮洺雪端著杯子的手微微一抖,訝異抬眸;
南宮汲花挑目,展了折扇,唇角微勾。i^
同一時間,三道目光齊齊落在我身上,各個目光,深遠難測。
我直起膝,倘然迎上三人目光,「不知三位宮主把汐月擄來有何要事?若是沒什麼事,汐月就要回了。」
「瞧瞧,一回來就板著小臉要發火。」主位之上,折扇一收,扇骨「卡」的點在桌角上,南宮汲花斜靠著椅背,懶魅一笑,「專程派人請你回來聚聚,怎的被你說成了擄?這可著實把我們冤枉大了。」
我斜睨過去,胸中慢慢騰起怒火,「有你們這麼請人的?」
「既沒捆也沒綁,你自願同去請的人回來,卻反又說我們不是?妹妹,哥哥們從小可從未教過你睜著眼睛說瞎話呀。」折扇一下下的輕磕,男子修長的手,骨節分明,精緻如玉。
我撇嘴,「誰是你妹妹——」
「夠了。」主位正中沉著一聲打斷兩人漸起的爭執,南宮淩風的目光在我與南宮汲花身上凌厲掃過,「玩笑也要有點分寸,四個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不是看你們兩個鬥嘴的!」
折扇停在桌案上,南宮汲花垂首,「是。」
我抿唇,「妹妹言語過激了,大哥恕罪。」頓了會兒,再看向南宮洺雪,低目,「三哥海涵。」抬眸,瞥向南宮汲花,「哼。」
南宮汲花揉揉眉心,裝作什麼也沒聽到。
我為什麼會回殤清宮,這得從上官若風動身去弋城那日說起,我趕到府邸門口時,上官若風早已策馬離去。我備馬追趕,卻在半途被人截下。隨風、隨花、隨雪攔在路前,十幾個暗衛將我團團圍住,只一句話,「三位宮主有請。」明擺著先禮後兵,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諾大的殿堂下人全都屏退在外,只有我們四人坐在案席之中,沒有歌舞養目、沒有絲竹悅耳,一場平平常常的家宴,沒有多少溫情,沒有多少滋味。
「不過數月未見,你又清減了些。」三哥坐在我左邊上首,斜目過來,話語溫潤滿是關切。
我挑了眉,彎唇輕輕一笑,正欲接話,斜側上首傳來風涼涼一句,「總是沒事找事勞心勞力做些費力不討好的事,哪能不清減?」
手中筷子在碟子上重重一啪,「南宮汲花,你存心跟我過不去是不是?」
「嘖嘖,又惱火了?」男子鳳眼微挑,慢條斯理的擱下扇子,從桌案上端起一盞茶,悠悠一歎,「有事相求時一口一句『哥哥』不知道喚得有多親熱,不想搭理時,連名帶姓倒喊得理直氣壯了。」
「三兩句沒說上又要吵,你們就不能消停一會。」南宮淩風沉著臉訓斥。
「大哥你也看見了,是咱們妹妹不待見我,我可沒有想同她吵的意思。」南宮汲花,揭開茶蓋,茶氣茵氳帶著清香四溢,水汽朦朧間,睨我一眼,「我哪得罪你了?」
我瞪他,「一個多月前,在西蜀,你給冷氏下了什麼藥?」
南宮汲花聞言微笑,「補藥。」
「到底什麼藥?」
「別人身上的事,你問這麼多幹什麼。」他慢慢飲了口茶,悠悠哉哉放下茶杯,說了一個藥名,「惜春。」
我聞言大驚,拍了桌案起身,「你竟然——」
南宮汲花抿唇笑,目中神情光彩斐然,「竟然什麼?」
我「竟然」了許久,後頭的話,再說不下去,悶悶坐回位置上。
惜春,的確是一種大補的藥。女子服用,利通經活血,利身孕,還是……一種極其特別的春藥;亦或者說,是一種特別的毒。每隔五日發作一次,每次發作,火燎難耐,水澆不滅,需陰陽交(河蟹)合才能暫時壓制。交(河蟹)合一次,壓制五日,五日後,又需得再行交(河蟹)合,反反覆覆。
惜春沒有解藥,當女子懷孕,藥性自破。
南宮汲花看了我好長一瞬,笑著,「我為你好,你倒是不領情。」
我眉毛一擰,不說話。
惜春發作需五日,西蜀到上官堡千里良駒快馬加鞭需四日到五日,南宮汲花算準了這段時間冷氏不可能和上官若風同房。
冷氏這麼多年安分守己,對上官若風忠心不二,我還納悶她怎麼會真的同尤臨走到一塊,現在想來,不過是那惜春發作,正巧便宜了尤臨。
南宮汲花想要做的,是借上官若風的手,除掉冷氏。若說是為我好,倒也說得過去。
大哥淡淡朝我看來,「你將那冷氏私放了?」
「嗯。」
「為什麼放人?」三哥問。
「沒有為什麼,就是想放了。」
「得,白白浪費那點惜春了。」南宮汲花慢慢勾了唇,雖是調侃,眼底顏色卻愈見似夜暗沉,折扇旋在指尖,「你是讓我罵你呢,還是罵你呢,還是罵你呢,還是……這些日來你已經挨過不少罵了?」
我面上一白。
南宮汲花將我神色看在眼裡,施施然一笑,「你這純屬是自找麻煩。妾室私通,這爛攤子讓子綦一個人去折騰不就行了?你偏生去插上一腳。既沒落得什麼好處,反倒讓子綦起了疑心。那冷氏是什麼人?除了是他一個孩子的母親,還是他精心策劃的一枚棋。你活該被罵。」
「將一個滿門幾乎全滅的門派重新建起,這樣的計劃,少說也得五六年。唐門眼下雖不如之前強盛,但好歹也是蜀地地盤上一塊有待增長的肥肉。別說出了那檔子事,子綦不可能真要冷氏的性命,便是罰也不可能太重。你這一放倒好,累得他煮熟的鴨子全飛,五六年甚至更早的心血盤算被一雙一心逃離的偷情人白白得去。從此唐門真正屬於唐門,與他上官堡再無一絲一毫的關係。」南宮汲花說笑著,瞇著眼睛細細打量我,「如今看來,子綦真當是好脾氣。這若是換了別人,嘖嘖,你還有這個機會同我們坐在一塊兒喝茶聊天?」
我低眸,心下稍涼。
「聽說,你還把他府上那個庶子過繼到了自己名下?」南宮汲花言語和緩,話語悠悠,只是那念光沉落間,眼底偶爾滑過的鋒芒凶狠銳利。
我咬唇不語,雖脫了所謂殤清宮四宮主的身份,但到底,我姓南宮,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和殤清宮脫不了關係。
三哥側目過來,眸色依舊,只是那其中的意味,卻讓人不願直視。
「做母親的人了,再不能像未出閣時那樣隨意由著心思耍小性子。」大哥依舊說得淡漠,「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做,你心裡應當有個計較。」
我微微掀了眼簾,心下黯然,只得沉默不言——
終於終於要下一卷了,撒花~~~
雪(挑眉):我說五月初一定會完結你們信不信?
冰魄:這話你已經說過很多次了!!!
雪:五月的前兩個星期之內完結,這一定是真的!可能五月的第一個星期,也可能五月的第二個星期~絕對絕對讓參加高考的孩紙們能在高考後看到全文~這真的真的是真的了~~~話說……最近收藏老掉呀~我好明媚憂傷……之所以每個星期三都沒有更新是因為星期三是黑色的,上午下午和晚上都有課……掩面~~
冰魄:下章蘇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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