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晚風寒涼。
我歪著腦袋靠在破亭子的欄杆上,盯著面前的男人上上下下看了好長一陣,臉立即沉下來,「你到外頭找女人了?」
「什麼?」他一臉莫名其妙。
「那你是在內院裡看上其她女人了?哪個小妖精?姓什麼?叫什麼?多大了?你是要把她納進房裡,還是要我出面把她給廢了?」
他橫我一眼,「你怎麼老沒事就胡思亂想?」
我審視看他,嚴肅認真問:「真沒找女人?」
他皺眉,許是不想同我就這個事情上討論下去,偏頭隨便說了兩個字,「沒有。」就兩個字,還說得極不情願。
「沒有?」我懷疑著,思忖會兒,腦海一個激靈,站直了身子退後一步,「難不成你喜歡上男人了?難怪最近你對我都不理不睬不冷不熱的,原來你喜歡的是男……」
他瞪了我一眼,後面的話,我戛然止住了。
亭子裡沒有擋風的地方,涼風一陣陣吹著,再加上他寒著一張臉,我眸光一黯,頓時沒了興致,口中嘟囔著:「隨便說說罷了,你較真幹什麼。再說,又不是我說的你有負於我,我想不明白,自然就……」
他再次斜目過來,看得我心裡頭發虛,我乾脆不做聲了。
晚風習習吹來,我縮縮身子靠回欄杆上。我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面前這個男人,隔我這麼近,而我,卻從來沒把他看清過,同床共枕這麼久,連孩子都這麼大了,我卻永遠不知道他下一步會怎麼做。
譬如之前,他怒氣騰騰的把我從南苑拽出來,我以為他會朝我大發脾氣,結果,什麼事也沒有;譬如剛剛,他欲言又止,我以為他終於忍不住要對我說些什麼,結果,他什麼也不說了。
撓得我好奇心癢癢的,偏生不能直接去問他,不然,又得遭白眼。
這個男人,果真應了我那一句罵,死木頭。
兩人又無話可說的沉默的半晌。
邊頭的樹葉婆娑直舞,風吹得頭疼,跟這悶葫蘆一般的人在一起,時間一點點的消磨也不知何時是個頭,我再沉不住氣,開了口,「喂。」
「嗯?」
「我餓了。」一下午待在南苑,到了吃晚飯的點又被他拉到了這,眼下也不知過去了多少個時辰,不知伙房熄火了沒有。
「哦。」對於不相關的事物,他總是不理不睬。
我別了他一眼,「我要回去了。」
「嗯。」
從始至終,他就站在離我兩步遠的地方,不再近一步,也不再遠一步,淡漠的態度連話語也是淡淡的,眼下仍舊是一動不動。
莫名的覺得內心窩火,「我不認識路!」
他瞟過我一眼,仍舊風輕雲淡的口吻,「我同你一起回去。」說著,直接轉身就往亭外走。
我站在原地,看著他走出亭外的背影直想跺腳,惱怒著朝他喊著,「我走不動了!」
上官若風在亭外止住腳步,回頭看我,「又怎麼了?」
心中頓時不是滋味,連著腳腕也覺得比之前更要酸疼了。獨處了這麼久,這男人竟然一點沒看出我進亭子之前就扭傷了腳!氣惱得想抓狂,可偏生這男人什麼都無所謂。當下我也不顧這破亭子裡的破爛長椅上有多少灰了,直接坐下去,堵著氣不看他。
風捲衣袍響,不知何時他又走回了我身旁,手搭在我肩上,「我們談談。」
「沒什麼好談的。」
他徑直忽略我的話直接開口,「今天在南苑,母親的事你也知道了。」
心裡頭沉了沉,我不說話。
「關於阿雲……」
「你直接死了這條心,那印我不會蓋。」我直截了當的擋了他的話。
我一直沒有抬頭看他,也就不知道此刻他面上是怎樣一番神情,不過,他的聲音確是冰冰冷冷的,「阿雲一定要正名,還有——」
「你別跟我提『還有』,阿雲不能正名,更不用說你母親!」我從椅上站起身來,「你比我更加明白,死去的人就是死了,就算是沒死,那也只能是死了。正名?這不是一件小事,這中間能扯出多大的亂子,難道還要我提點你?」
一個死了十多年的人,突然出現在這世上,要正名,首先得過宗室那一關。之前因為那子虛烏有的蜀地地震一事,上官若風便已經將宗室得罪了,而如今再要正名,那當年他母親失蹤的緣由便會全然暴露出來,這麼一來,揭露的全都是他那死去的爹當年的醜事。
人言可畏,那些個瘋言瘋語還不知道該怎麼傳,再加上有心人的攪事,禍及三代,不止他上官若風一人會受到牽連,便連他兩個孩子也會受人冷眼。
這事換做平常人家已是能掀起一番大浪,又何況是名聲、面子比什麼都看得重的世族大家。
平常挺精明的一個人,怎麼關鍵時候都不想事!
他目光忽明忽暗,沉默一陣,再開口,「我知道你的用意,更知道今日你在南苑受了委屈,可是……」他頓了頓,知道我不想再聽這些,便馬上轉了話題,他輕輕擁過我,「昨晚到今天,終歸是我不對。」
我一愣,有些跟不上他。
他說這話時聲音輕而低,一路說著,一路往下攥住我冰涼的手,「我不該只顧著罵你,沒考慮到你的感受,我應該好好同你說話,好好安慰你,好好的告訴你不要為了我什麼傻事都去做……」
我說不出話,之前強抑許久的悲酸梗在喉間,抵得我喘不過氣。
他這才把目光移到我腳上來,帶著幾分疑惑,「腳傷了?」
我哼了聲,不理他。
「不說話我就當你沒事了。」說著,鬆了手轉身就要走。
「等會。」我扯住他的袖子,「走不動,背我。」
「多大的人了還要人背。」他轉過身來,話語雖涼,嘴角卻露著一分得逞的笑,劍眉一挑,「我抱著你走?」
沒扭傷的腳一腳踢在他膝彎上,「叫你背你就背,別得寸進尺!」
他彎唇笑,身子就勢伏低了些,我踩著長椅單著腿跳撲到他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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