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色沉重的匕首放在孩子潔白細嫩的手心裡,不知為何,卻沒有半點違和感。上官潯雖然是向我伸出了手,可到底是個孩子,對這種兵器之類的東西感興趣的程度比想要歸還的程度還要高。
我淡淡掃過一眼,「你既然拿著了,就留著吧。」
男孩眸裡光亮一現,雙目炯炯地望著我,「真的?」說著,迅速把匕首收了回去,袖口掩著,「說話算數,不准後悔的。」
「我像是說話不算話的?」我挑挑眉,起了興致同他聊扯下去。
上官潯抬眸,認真看了我一眼,「像。」
「哪裡像?」
「哥哥第一次找爹爹下棋時,爹爹說,如果哥哥像你一樣落子悔棋、輸了就掀棋盤的話,他就不和哥哥下。」上官潯挺了挺胸,說得十分坦率。
「……」我扶額,我望著他端詳片刻,眸裡一凝,我拉下臉,惡狠狠地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注意,從現在開始,你要是在我面前再提你爹半個字,我就把你從窗口扔出去。」
男孩嘟著嘴,「你生個氣怎麼就這麼麻煩,我娘就從來不生氣。」
「也別在我面前提你娘,更別拿她同我比比較,不然,我不但把你扔出去,連匕首也要搶回來。」
上官潯縮了縮身子,護著收進袖裡的匕首,一臉警惕的模樣,卻小心翼翼的開口問我,「你為什麼不喜歡我娘呀?」
「……你話太多了。」我面無表情,難道要和一個四歲大的孩子說,我不喜歡他娘是因為他娘搶了我丈夫?
上官潯吧唧吧唧嘴,「嗯……那就換個話題吧。」他從椅子上跳下來,把椅子推著過來同我再近了些,又爬上椅子去,兩手拖在下巴底下,剔透瑩亮的眸子在眼眶裡轉了轉,「當時在宗室裡,那麼多人要圍上來,你袖管裡就這麼一支匕首,自己不用,偷偷給我幹嘛?」
我臉一沉,「那是它自己掉出來的,你當時被我牽著,正巧落到了你那裡而已。」
男孩淡淡的眉毛微微蹙起,他凝眸看我,說出兩個字,「騙人。」
我訝然。
上官潯叉著腰,一臉嚴肅地看著我,「那匕首就是你特意拿來給我防身用的!」
「……你這孩子哪來的這盲目自信?你我非親非故的,我為什麼要特意拿個東西給你防身?」我笑了笑,突然覺得這孩子萬分可愛。
「才不是你說的這樣。」上官潯哼了哼,嘴撅得再高「嘴裡是一套,心裡又是另一套,你這人怎麼這樣呀!」
忍不住頑心一起,搬了椅子湊近他,捏了捏他的臉,「我這人又怎樣了?」
上官潯小朋友同他哥哥一樣很不喜歡別人碰他的臉,頭偏了偏,避開我。再抬眸時,目裡如水,平平靜靜,「當時,你被那麼多人圍著,那壞女人鞭子過來的時候,你明明有機會帶著哥哥逃出去,為什麼不用?」
我一愣,我只知上官若翎觀察甚微,卻不知這個孩子的心裡也是這般的細膩。
他見我不語,微垂了眸,目光不知瞥向了哪裡,繼續說,聲音有幾分愴然:「當時,你鬆開我的手,去接鞭子,就很容易逃出去的。」
心中不禁微微一動,我細細看他,男孩面上有幾分沉悶,低垂的眼睫毛微微顫動如蝶振翅。
我柔了聲音,「你到底是個孩子,總不能放著你不管罷。」
哪知上官潯再次一哼,瞪了我一眼,「你才沒那麼好心!若當時你邊上站著的不是我,而是個別人家的孩子,你早就不管不顧了。」
我到口的話嚥了咽。
「你就是因為我是我爹的兒子才護著我的,我要不是我爹的兒子,在你面前就算是死了你也不會多看我一眼。」男孩十分肯定的說著,頓了頓,「如果站在你邊上的是我娘,你也不會去理睬。你救我、護我,只因為我是上官潯,而不是別人。」
我眉心跳了跳,好不容易才理解透他說出來的這番話。澀然一笑,「你一個這麼點大的孩子,怎麼就說出來的話一套一套的。」
上官潯嘟嘴,低著頭在桌上畫圈圈,話語喃喃又沉沉,「其實我之前一直都不喜歡你,你對我娘不好,還把我爹也搶了,爹爹看到你就不會搭理我,更不會搭理我娘。但是……你對我哥哥特別好,對我也不壞,你只欺負我娘卻從不欺負我,在人前我若受了委屈你也會像娘一樣護著我,我又有一點點喜歡你了……」
眼前豁然一亮,我含笑不語,看著他慢慢說著,連小小的眸子也慢慢綻放出光彩來,上官潯幾乎是很激動的從椅子上跳起來,「還有還有,你敢對爹爹發脾氣,還敢罵爹爹,還敢把爹爹關到門外不准他進來,你知不知道爹爹在門外站著的神情有多好看哈哈哈哈哈哈……」
「……」我無語抬頭望房梁,默了會兒,按著他的肩,使他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盯著他左瞧瞧右看看,端詳許久之後,面色微凝,「你這麼聰明活潑有愛,怎麼就不是我兒子?」
「……」
「你這樣的性子,同我小時候簡直就是一個樣!」
「……」
「唉,你說,我當時臨盆的時候是不是生了兩個孩子?一個是你哥,一個是你,然後你被穩婆抱走了?」
「……」男孩垂下眼,「你想多了。」
我嗟然一歎,又看定他,「同你商量個事。」
男孩目裡眸光迷離。
我興致勃勃地:「我把你過繼過來怎麼樣?」
「……」上官潯抬眸,神色複雜地看著我,「我才不要做你兒子。」
「為什麼呀?」
「做你的兒子就要像哥哥一樣,整天整天的習武練字讀書,一點也不好玩……」
「……」
「話說……你答應我個事行不?」上官潯眨眨眼,面帶笑容,話說得有些扭捏,「我,真的好想去看燈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