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誰還能做到神定情閒?滿堂宗親四十五人大都會武,內家功夫卓越者大有人在。重重包圍之下,即便我有三頭六臂,也抵擋不了,更何況,我這邊還有兩個孩子。
「夫人是束手就擒,還是要我等動手?」男子笑容無傷,眉目裡是篤定的得勝神情。
我冷看去,「憑什麼?」
「哥,別同她廢話,女人是不見閻王心不死!」上官若霜柳眉倒豎,從一旁托盤之上順手拿了根鞭子就向我甩來。
長鞭帶風掃來,卻毫無巧勁,只有蠻力。我皺眉,身向後仰,腿側翻橫踢,足如靈蛇勾住鞭子,纏繞一圈,往地上用力一踩,拖——
女子持鞭,整個人被拉得往前,險些倒地,咬牙瞪我一眼鬆開了鞭子。
「不自量力。」我嘲諷,足下使力,將腳底踩著的鞭子往前踢。
鞭尾起風,凌空一劃,直直掃向前排眾人。前排之人反應靈敏,第一時間疾步後退,上官若霜也被她哥哥第一時間拉了往後扯。後頭站著的人還沒反應過來,愣愣站在原地,險些被從前排後退的人撞得倒地。
「啪——」
長鞭擊到隔得最近的一方黯紅長柱上,脆然大響。柱子之上,一段鞭痕,深深凹進。長鞭落地。
室內倏地一靜。前排諸人目中驚詫,然後,竊竊私語頓生。
上官若翎往柱子上看過一眼,嘴角微弧,稱讚道:「夫人好內力。」驀地,朝我看來,目裡流光在我身上細細打量,突地一笑,「方纔的情況,夫人明明有機會突破我等包圍,卻棄而不用?」
我冷冷不語。
「夫人兩手負累,不能持兵器,若是方才放手一人,持鞭橫掃,再按方纔那勁道,我等很難將夫人守住。」男子挑眉,走過去將地上長鞭撿起,放回托盤內,再看我時,目中朦朧,神情難辨,「可惜了,長鞭離身,夫人再無機會逃脫。」
似是受了驚嚇,兩邊牽著的小手,有一隻微微後移,「卡」一聲響,小小身子撞到身後牌位供桌,供桌一晃,「啪、啪」幾下,前排幾個牌位應聲倒下。
回眸,上官潯從供桌邊上跳開,望了望倒下的牌位,再望了望我,滿臉的不知所措。
此時此刻,已沒閒情斥責,更沒功夫去將那些牌位我柔了聲音安慰他,「沒事。」
上官若翎搖搖頭,慢慢開口歎了聲,「夫人仁慈,對別人的孩子竟也上心得很——」
「你話太多了。」我沒耐心的打斷,兩邊手裡再握緊了些。
先前後退的眾人再次聚上前來,包圍圈子越收越小,人人面上俱是警惕之色。
後頭是牌位供桌,退無可退;前方是人群漸近,難以衝出。
心房漸緊,手心裡漸漸有了汗。
上官清仰頭看我,擔憂一句:「娘?」
「他們的目標在我,待會要是他們一同上來,娘先攔住他們,你趁機帶著你弟弟衝出去。能出去最好,不能出去也別擔心,你們畢竟姓上官,他們不會為難你們。」
「那你怎麼辦?這麼多人,你打得過?」上官潯今日第一次主動同我說話,澄澈的眸子一瞬不瞬的望著我,一張小臉滿是認真。
眸光微動,我笑,「打不過,若我出事,以後逢年過節記得給我多燒點香?」
「他們要你的命?」
「我的命?他們若是長了腦子,就不敢要。」
「那為什麼要燒香?」
「就怕他們沒長腦子。」
不再多話,凝神看著愈來愈近的人,緩慢提起內息,只待對陣那刻,一齊釋放。
腦海裡驀地閃過那個人的面龐,心底微微揪起,一點一點的疼。
上官若風,若有機會,我真的好想把你衣服扒光,扔到大街上去。
心跳愈烈,後背滲出冷汗來。
氣氛嚴肅,我咬著唇,盯著緩緩上前的眾人。眼見幾人袖底掌勢已成,只待提手一齊來擊。
「諸位在幹什麼?」
不大不小的一句聲音,從門口傳來,卻清清楚楚躍進每個人耳裡。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心底猛地劇烈一跳。張了張口,聲音像被人掐在了喉管,一點兒也發不出來。看到周圍人要起的動作猛滯,齊齊往後看去,我才知道不是夢中。
「好熱鬧。」男子的聲音帶著幾分笑,聽起來卻冰冰涼涼。
週遭之人神色驟變。
男子一路從門口走來,神情悠閒,笑看眾人,中間的人下意識的給他分開讓道。
外頭光線明亮,男子白衣勝雪,踏著明光而入,光芒熠熠灑在他身上,明晃晃的,刺得人不敢直視。
「大伯、三叔……」男子一路走來,一路含笑點頭打招呼。
週遭之人尷尬回禮,他笑著一掠而過。
我直直看著他過來,他的目光沒有一下落在我身上。
「宗堂之內,哪來這麼多椅子?」他隨意一瞟,淡淡開口,「撤了。」
馬上便有人從門外魚貫而進,搬移撤椅。
宗室宗親,神色微變。
男子目光突地又在邊上托盤一落,小指勾起一條細鞭,凝眸看了眼,放落,「連家法都請了出來,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
男子目光微掃眾人,一瞬間眼神如電,精芒逼人,語聲卻是淡淡,「誰受家法?」
滿堂之內左顧右覷,竟無人吱聲,卻最終都把目光瞥向站在堂中碧衣女子處。
上官若風循了眾人目光看過去,挑眉,嘴角露出一絲笑來,「若霜?」
女子本來見上官若風進來便微白了臉色,此刻,聽上官若風話裡沒有怒意,面上又是笑,約莫是安下心來,竟微提了裙子小跑幾步上前,輕輕一聲,「堂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