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大雪下了一夜,今晨地上、樹上、屋簷上,處處積了厚厚的雪。下人們拿著掃帚鏟子掃雪一個沒閒著。宅邸大門前的青石磚上結了厚厚一層冰。
「夫人小心!」
烏喬從我身後托住我的手臂,語聲溫婉,「地滑,夫人小心。」
我看也不看她,將手臂從她手裡抽出,冷著面目看著門口的守衛,「我再說一次,讓開。」
堵在門口的守衛已由最先的兩個增加到如今的八個。擋在門口,將門口的路堵得嚴嚴實實。
「夫人,主子昨晚回來就交代過,不讓夫人出府。」烏喬依舊在一旁耐心勸慰。
我冷哼一聲,「這麼說,我昨日吩咐準備的馬車如今也沒了?」
烏喬小心看我一眼,適時的止住了話。
天氣寒涼,空氣裡帶著霸道刺骨的濕冷氣息,不及風吹,觸即生寒。
不遠處的一條樹枝突地「卡」一聲斷裂,落在雪地上,滾了好幾圈,被一旁打掃的下人清了去。
「大清早的,子綦,你這宅邸門口好熱鬧。」男子語聲溫潤,故意上揚的語調,帶著些微的笑,飄傳入耳時,透著股怪味。
我回眸看去,中庭一片白皚皚的雪色裡,兩名白衣男子並肩從中走來,一個束著發,帶著一頂青玉冠;一個發垂下,中間一束用絲帶繫著。一個嚴謹嚴肅,一個懶漫灑脫。
長袖帶風,風捲衣袂,兩人一路走來,似從雪色融出,讓人恍惚中,看不真切。
待兩人走近,我第一時間皺了眉。連帶著一旁的烏喬和一干守衛面上也頗有驚訝之色。
這兩人,走過來時步履生風,姿態從容。如今麼……
上官若風的額角上隱有成紫色淤血,而蘇流觴,帶著笑意的下巴,微微泛青,鬢角有些腫……
我嘴角抽了抽,故意先不去看上官若風,轉頭面向他身旁的蘇流觴,蹙眉:「不過一個晚上沒見,怎麼傷成這樣?」
蘇流觴瞟了瞟一旁臉色微沉的上官若風,面上的笑咧得更大,只口不提他的傷勢,打著哈哈,「勞阿汐掛心了,沒什麼沒什麼……你看看子綦。」說著一把拉過上官若風的肩膀就往我面前推。
我猝不及防,險些往後一倒。
上官若風及時拉住我,「月兒。」
我冷冷將手抽開,退遠一步。
他目中悵然,正要開口——
我斜眄他,故作驚異,「喲,堡主額頭怎麼了?」
他皺皺眉,睨了幸災樂禍的蘇流觴一眼,咬著牙含糊說出,「和畜生打了一架。」
「畜生?」
蘇流觴在上官若風身後,對這個稱呼感到不痛不癢,倚著大紅柱子挑眉看我。
「和畜生打架?」我笑笑,正色凝著上官若風,「這都能傷著了,那豈不是連畜生都不如?」
上官若風面色頓沉。
蘇流觴身形踉蹌一下,險些沒閃了腰。
「啪——」門口的侍衛一個不小心手裡的刀沒握住,掉在了地上。
周圍一片詭異的靜。
只餘風捲衣袍響,風動樹葉搖。
「怎麼不說話了?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我有說錯?」我含笑宴宴。
上官若風抿了抿唇,半晌,眼神淡淡在門口眾人身上掃了一圈,最終落回到我身上,張口便不動聲色轉了話題,「在門口幹什麼?」
明知故問吶。我瞧他一眼,「我要去清兒那,昨天說過的。」
「我也說過,過幾日再回,我同你一起。」
「不必,堡主大可繼續忙自己的事。」
他望著我,目色微寒,我視若無睹。
他耐心勸,「我只需幾天時間便好,你多等……」
「我不想等。」
他眉頭緊鎖,「再者,你一個人……」
「我一個人,即便出了什麼事也不勞堡主費心,那些林霜、秋霜、寒霜的,堡主您隨便找,嚶秋、嚶夏、嚶冬的您也隨便娶,多自在?」
「南宮汐月!」我說得過了,他陰著臉色喊了我的全名,目光寒意深深迫人。
我瞥眼,不以為意。
他深深看我,忍下怒意,耐著性子放柔了聲音:「你真要今天走?」
我仰面直視他,一字一句,「我一刻也不想留。」
上官若風扭我不過,用了以往常用的方式。甩了袖,命令一干守衛,「讓她走,誰也別給她備車備馬備銀兩!」
守衛紛紛低頭往兩邊散開,為我讓出一條道來。
無銀無車無馬,夠狠的。
眼前道路通暢,再走幾步就能出了這宅邸大門。
我咬了咬唇,突地悄然一笑,糯著聲音喚出個音來,「流觴~」
聲音綿綿,軟魅酥骨。
蘇流觴肩膀一抖,立馬穩正身子上前兩步近我,瞇著眼睛笑,「阿汐剛才喚我什麼?」
於此同時,上官若風也寒了面色望過來。
我不顧,只看著蘇流觴,「流觴,什麼時候回西玨城呢?」
男子會意一笑,配合著,「阿汐說什麼時候回,流觴就什麼時候回。」
「流觴回去的時候可願繞個遠道,走一趟上官堡,送我一程?」我理了理袖口上的白色絨毛。
「能與阿汐同路,是流觴的榮幸。這時候回去,蘇府的寒梅開得正好,阿汐可願去蘇府賞賞梅?」言罷,伸出一隻手,做出個請的姿勢向大開的門外。
「如此,甚好。」我慢條斯理的拍了拍之前上官若風碰到過的袖腳,移步邁向大門門檻。
才剛踏出一步,後肩一緊,下一刻,被猛地拽回。
我立足不穩的撞到上官若風的懷裡。
他攬緊我,我掙不開。
頭頂傳來上官若風慍怒的聲音,「烏喬,去叫尤末備車。」
烏喬怔懵,驚呆似的抬頭看他。
上官若風鎖了眉,不賴煩的神情,「怎麼還不動?」
烏喬猶豫,小心說著,「主子,尤侍衛他……」
我無聲笑笑,心情大好,「畜生不如的東西,你忘了,你昨天把人家打了,人家現在躺在房裡連地都下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