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一片慘淡的白,剛下過雪,各處一片銀裝素裹,白茫茫的。乍看上去,山接著天,天連著地,好似整個世界都是白色。
鐵鏟鐵錘撞擊的聲音鐺鐺入耳。
我一路走過,兩旁勞作的工人放下手裡頭的活一路好奇看我。
領路的人帶我走到山頭時,山頭正巧起了一陣風。
我看到離得不遠處,再熟悉不過的白衣身影,脫下身上的大氅,蓋到一旁同樣素色衣服的女子身上,兩人輕聲軟語有說有笑,好不快活。
我冷冷看著,不作一語,卻止了腳步。
前頭帶路的人知曉我的身份,小心看我一眼,尷尬的朝我做了個揖,立即小跑幾步上前向上官若風走去。
不遠處的那個人,見到下人傳話,面容上神情微變,再轉眸往我這邊看來時,先前嘴角上帶著的笑意已然全收。
他身旁的女子面顯訝異,黑狐大氅底下掩著的手,將大氅兩襟攥得極緊。
上官若風眉心微皺著,快步走近我,習慣性的伸出手來攬我的肩,「天寒地凍的,你怎麼來了?」
我微微側身,他的指尖擦過我的肩膀,生生僵在半空。
他望著我,眸裡微沉,將手收回去,疑惑道:「怎麼?」
「沒怎麼。」
他目中漆黑,深不見底,審視著我的眉目神情,「你怎麼來了?」
彼時尤末從山的另一頭過來,應是要尋上官若風,見著我時微微錯愕。行了個禮,便知趣的等到一邊。
在之後不遠處的那個女子邁著規矩的步子過來,站在上官若風身側,對我微微曲膝一福,淺笑言道:「上官夫人。」
倒也不算是生面孔,早先在青樓裡彈過一曲《長門賦》的林霜。
我瞟過一眼,不作理會。
女子嘴角的笑意尷尬收回,低頭微斂。
上官若風目中再黯,上下看我,第三次問我:「你怎麼來了?」
目光掃過側對面女子身上的大氅,原本準備好要說的話,已沒了興致再說。自家的事,也沒有必要在外人面前道出。
我看了面前上官若風一眼,淡淡道:「沒什麼,只是這些時日看不到你的人,想同你說聲,你找來的那個大夫醫術平平,送來的藥材也甚次。」
他蹙眉,「什麼大夫?」
我霍然抬眸,心驀地重重一跳,又轉而直直下墜。
「你身子怎麼了?哪裡不舒服?」他緊跟著問道,上前便來拉我的手,目中關切毫不掩飾。
怎麼回事?
心底驟的紛亂,我面上不動聲色,冷冷將手從他掌中抽出,皺了皺眉,「無礙。」
他見我明顯的疏離,目中不解,卻也不依不撓,「什麼大夫?什麼藥材?」
我淡淡看著他,沒心思接話。
上官若風向來都是說一是一說二是二,他沒必要在我面前敷衍什麼,說不知道的那麼就一定是不知道。他不知道我寒症發作昏迷三日的事,蘇流觴也不可能對我拿這事說謊。那麼,便只有一種情況。
有人瞞著上官若風,敷衍著蘇流觴,存心要我不舒坦。
上官若風見我良久不語,也沒有了耐性,轉頭看向站在一旁候著的尤末,「怎麼回事?」
尤末面上一愣,「堡主……」
尤末?這幾日不就是他一直領著大夫在宅中來去?
我眸中一冷,突地瞭然,譏誚一笑,「什麼事也沒有,我說著玩兒的。」
有的人,你與他無甚干係,你不去惹他,他卻會逮著時機不讓你好過。
尤末話語頓住,再看我時,面上神色複雜。
上官若風皺著眉頭看我,壓低了聲音,「胡鬧。」
「哦。」我淡淡一應,垂眸看著左手拇指上戴著的白玉戒指。
上官若風順著我的目光看去,目色一深,「這戒指……」
「你知道的,二哥給的生辰禮物。」我挑釁看他,話說一半,剩下的也不再開口。失而復得的曾經代表我在殤清宮權勢的戒指,如今還有什麼意味,我若不說,他自然會想到別處。
我見他目光突然一凜,頓時覺得寒意深深,直逼眉宇。
我不再開口。
他望我的目光深邃,亦是久久不語。
就這麼都不說話的在這山頭站了會兒,山頭又起了風,寒意絲絲侵來,亂髮捲袖。
他這才重新找到話題。
「怎麼穿得這麼少?」他下意識的要解大氅蓋到我身上,卻突然發現身上大氅早在了別人那處。
男子目中露了絲複雜神色。
一旁的林霜倒是個會察言觀色的,見狀,立即解下身上大氅,對折一疊,雙手捧著遞向我,「天涼,夫人披上吧。」
我冷冷掃過一眼,只說出一個字,「髒。」
言下之意,在明顯不過。
意料之中的上官若風黑了臉。
林霜面色一白。捧著大氅的手遞到一半,滯在中途,收回不是,再往前也不是。
我視若無睹,目光倘然看向上官若風,換了話題,「年關至了,我想清兒,明日就走,今天只是過來同你說一聲。」
上官若風沒有想到我會突然說這個,神情一愣,思忖會兒,「過幾天再動身,我忙完這一陣的事情,同你一道回去。」
「不用了,堡主還是繼續忙吧,我明日就走。」話畢,轉身便走。
「上哪去?」
我回頭看他一眼,言語淡漠,「自然是哪裡來回哪去,還站在這山頭吹冷風不成?」
他上前幾步擋到我身前,「我讓尤末送你。」
我不發一言,繞過他,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
寒風刮得凌冽,我揉了揉額角,覺得頭疼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