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抿抿唇,思忖接下來該如何應付自家男人的火爆脾氣。一旁蘇流觴已經帶笑開口,「夜更深重,子綦不在宅中忙著救火,怎麼跑這來了?」
一開口就不是什麼好話,上官若風只是掃過蘇流觴一眼,不搭理。目光深湛,直視了我,開口道:「天晚了,同我回去。」
語聲淡淡,亦如平常的簡單問候。
拿著筷子的手僵了僵,下一刻,繼續夾菜入碗,筷子與碗碰撞的聲音弄得極響,「不回。」
上官若風只是在原地看我,面上平靜,看不出喜怒,繼續道:「聽話。」
胸口似有火氣突然上湧,躁得人心煩,我拂袖打落一旁閒置著的酒杯,「沒看見我在吃東西?」
酒杯掉在地上,發出清脆一響。
房外寒風凜冽,聲音呼嘯入耳,寒氣陣陣湧進房內,微微冷。再看看那個站在風雪中的人,突然覺得怎麼都不是滋味。
上官若風在門口朝我伸出了手,語聲溫醇,「吃東西何必煩勞外人?」
「外人」這個詞用得極妙。蘇流觴眉間一挑,嘴角揚起了個讓人看不明白的笑。
我本就不大願意同蘇流觴獨處,此刻,上官若風給的台階正好。裝作不情願的從椅上起身,陰著一張臉朝他走過去,避過他朝我伸出來的手,走出門外。
他也不在意,手在半空自然的繞了個半圈,搭在我肩膀上,攬過我,用身子幫我擋住外頭的風雪。
朝內看了一眼,「宅內失火的帶來損失煩勞流觴明日同我賬房先生商討商討。」
別了蘇流觴,上官若風一路攬著我,一手擋在我面前隔絕風雪,我也由著他這樣做,二人一路無話。
行了些許距離,到了長廊底下,我再也忍受不住一掌拍落他為我遮蔽風雪的手,身子亦從他懷裡掙脫出來。
橫眉視他,「假惺惺。」
寒風帶著陰冷的濕氣迎面而來,觸面凍骨。
他只是微蹙了眉,「什麼?」
「你——」我瞪著他,這男人是不是最近修身養性什麼也不在意?
他低眸視我,目光落在我臉上,「想說什麼?」
這一瞬,突然有種想開口罵人的衝動。
「你見我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什麼也不問?什麼也不說?什麼也……常人甫一見著自己的妻子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怎麼也會……你——你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我惱怒著,一番話脫口而出,卻語無倫次。
他驟然目光幽冷地逼視我,反問:「你想讓我有什麼反應?生氣?」
我微恍惚。
他上前一步近我,「我若對你發脾氣,你只會在心底把我罵上千般遍,什麼事也沒發生,我為什麼要追究?生氣你會惱,不生氣又覺得我不在乎你,你倒說說,我該有什麼反應?」
他的話說著,眼裡微微露出幾分笑意,帶著幾分無奈的神情繼續將我攬入懷裡,調侃著,語聲溫溫,「我家夫人可真難伺候。」
我有些懵忡,任他帶著我一路前走。
身子相貼,他身上的溫度透過衣服傳過來,溫溫暖暖的,不知覺的,我覺得面上微微發燙。
上官若風沒把我帶回房,在一間中等大小的屋子前停下,推開了門,點燈。
入眼,鐵鍋菜鏟和湯勺,臘魚臘肉和臘腸,菜刀立在砧板板上……
我愣愣看他,「你……帶我來廚房干……」
後頭的話還沒說出口,他已經捲了袖子,轉身忙活起來。
點火燒柴,架鍋煮水,然後……拉麵。
一大塊不知從哪弄出來的麵團,我只見他手握兩端,向外抻拉,拉長了再對折,對折了再抻拉,時不時的往案板上撒點麵粉,循環數次。
各個動作,似熟稔十分,乾脆利落,毫不含糊,我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手中的面慢慢變細,慢慢變長,似活了一般一拉一回間,如銀蛇狂舞,抻細後的抖動下又如驚濤駭浪般令人咋舌。
我嫁給他這麼久,從來都不知道上官堡主還有這樣一手絕活。
從麵團到麵條不過半會兒功夫,一旁,水也開始沸騰,他只是瞟過鍋口一眼,將手裡成形的麵條隨手往鍋一拋……
芳香四溢,帶著蔥花和蛋……
我瞪著面前神奇般出現的這碗麵,「這……」
上官若風尋了水淨了手,放下袖子過來,「不是餓了?」
「嗯……可是……你怎麼會?」
他拉了凳子在我身旁坐下,挑眉,「我會下廚,很奇怪?」
我望了望他,在看了看面前的面,誠實點頭。
他白了我一眼,毫不客氣的一指撮在我額頭上,「再不吃就糊了。」
我揉了揉額頭,拿了筷子,小心夾面。
雖然看著賣相不錯,可這廝煮的東西……能吃嗎?
我忐忑的夾著一小撮面,小心的送進嘴裡——
驀地,神思一變。
下一刻,放開了手夾面再吃。
漸漸地,動作加快,隱有狼吞虎嚥之勢。
上官若風手支在桌面上撐著下巴看我,蹙眉,「這番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日日虐待你,不給你飯吃。」
「額本就沒詞晚飯。」一句話含糊在一口面裡。
他眸裡倏地冷下來,奪了我的碗,「餓了活該。」
張口要吃到的東西被奪走,我大怒,吞下口裡的面,「還我!」
「不是不吃晚飯?又何必稀罕我這一碗麵。」他聲音冷冷,作勢要將手裡的碗收走。
我起身去搶。
他冷冷側目。
我被他看得渾身一凜,一點動作都不敢再有。
他目裡冷綻,陰鷙迫人。
我只是撅著嘴,委屈的看著他手裡的面。
他看了我一會兒,語聲冰涼,「若再有下回,往後的飯菜也別吃了,還為我省了糧。」
麵碗再次被擱在桌上,我如臨大赦,歡喜的接碗吃麵。
「嗯……話說,你怎麼會想到做面?」
他伸手為我拭去嘴角湯汁,語聲淡漠,「不是生辰就該吃麵?」
我怔住。
剎那間,鋪天蓋地的暖意將我湮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