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影搖曳,明暗分明。
我話一出,男子微蹙眉,轉目想想,確定沒有在哪方面招惹到我時,開口:「阿汐說得是何事?」
我笑得明媚:「你潛進我殤清宮的地盤,吃我的用我的花我的,這總給給給吧。」
男子面色一滯,詫異看我,卻不到眨眼功夫,面上又擺出了那溫潤的笑,「阿汐,若這麼一算,流觴這幾日待在這裡,幫忙做著總管的苦活,又是幫阿汐看賬又是幫阿汐謀劃的還時不時鏟雪堆雪人,這工錢阿汐是不是也得給給?」
「那是張也的活,我叫張也做的,張也職責所在,與你蘇流觴蘇城主又有什麼關係?」我瞪他一眼,笑意不變,「話說,張也在哪?」
「敲暈了在他房裡床鋪底下放著。」
「哦,這樣。」眼睛笑成一條縫,下一刻,目中一凜:「敲暈了我的人,還把人放在床鋪底下,這大冷天的,人要是落了病,這醫藥費,蘇城主得付付吧。既然人是敲暈的,即便醒後沒有得病,也難免日後留下什麼後遺症出來,這賠償金,蘇城主得付付吧。人既然暈了,我少了個總管,這造成的損失,蘇城主還得付付吧。加上之前的,嗯,看在熟人的份上我也不要多了,八百兩銀子討個吉利,蘇城主看著辦吧。」
「阿汐,你是專程來打劫我的麼?」男子淡淡看我,嘴邊笑意有些僵。
「打劫?」我皺了皺眉,眸中豁然一亮,「我突然想起來幾個月前我在你蘇府給二老治病,那診金萬兩你還沒付給我!」
蘇流觴嘴角抽了抽。
我低眉微笑,「還勞蘇城主盡快把這兩筆賬結清了,銀票什麼的不要給,那東西最易出事端,還是實實在在的真金白銀讓人歡喜。哦,對了,既然張也此刻狀態不佳,那我在蜀地的這些時日,只得要城主再裝成張也的模樣幫忙做些事情了,當然,這吃穿住行所用的銀兩,城主還是要付的。」
於是,蘇流觴成了我這裡的免費總管,還是銀錢自負不用花我開銷,卻幫我做事的便宜總管。
翌日。
照舊的早膳擺上桌,「張也」立在我身側,口述著昨日鐵礦進出情況。
我坐在桌旁,懶懶閉目聽著,我向來不習慣早起,可眼下手裡頭一大堆事情由不得我不早起。
耳邊聽到清脆細微的一聲響,濃郁粥香四溢,睜眼,瞟了下剛剛放到桌上的一碗小粥。再看看邊上說得正歡的那人:
「已派人嚴加防守,這回若再有事端,必叫那夥人插翅難……」
「這粥熬得不錯,賞你了。」我將粥碗往邊上一移。
「張也」一愣,低眸看了看那粥,漆黑的眼珠子微微一動,嘴角立馬擺出一副燦爛的笑來,將粥往我這裡推了推,「怎可讓四宮主餓著。」
「橫豎還餓不死。」我笑笑,將粥往他身邊再挪,「這巴豆皮蛋瘦肉粥,皮蛋軟滑,瘦肉細膩,米粒圓潤,連巴豆粉還隱約可見,補氣補身還養顏。」頓了頓,冷了聲音,「更何況,是我賞給你,你敢不吃?」
「張也」肩膀抖了抖。
房內一片寂靜無聲,幾個隨侍的丫鬟俱低著頭,看不清面上神情。
「張也」看了看粥,再看了看我,嘴角一勾,露出清爽的笑,「如此,屬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罷,就伸手去拿粥。
「等等——」
毫不意外的房內女聲開口,帶著十分焦急的味兒,「藥是我下的,和總管無關!」
下一刻,人已經跪在了桌前,藍色婢女服侍的姑娘,清秀的臉蛋上滿是慌張,眼睛緊緊盯著「張也」手裡的那碗粥。
「哦。」我挑了挑眉,再抬頭看看「張也」,淡淡一問,「你怎麼還不喝?」
「張也」顯然知道我的把戲,莞爾笑著,「屬下這就喝。」
說著,便將碗抬高些,並拿起碗裡的勺子——
「不要喝!」
只見眼前藍影快速而過,下一刻,「張也」手裡的碗、勺已經不翼而飛,再定睛看時,一碗粥,已被這個藍衣婢女吃得乾淨。
喝完粥,她抱著碗,手足無措的愣愣看著我,面上滿是緊張。
我皺了皺眉,卻只是偏頭和「張也」說話,「我花錢雇你,可不是來讓你坐享美人恩的。」
「張也」面上仍然是笑,低頭謙遜有禮,「屬下明白。」
捏起一塊紅豆糕,「今日是巴豆,明日還不知道是什麼,以後入我桌上的飯菜,就有勞總管先行試吃了。」
「這本是屬下分內之事。」
那藍衣婢女見我沒有搭理她,也不知是心裡慌張還是藥效發作,面色漸漸發白了。
「我平素最不喜歡別人在我面前一套,背後又是另一套,更不喜歡有人在我面前敷衍了事。」輕輕咬了口手裡糕點,目中鋒芒微露,「那鐵礦你當真只是派人防守?」
「張也」笑意微收,眉峰輕揚,看我的目光多了幾分探究,「四宮主這是不信任屬下。」
「張也,你當知道,除非親眼所聽、所見,旁的,我一概不會全信。」
男子輕笑出聲,笑容意味不明,裝作無意,試探性的開口,「不知堡主那兒,四宮主給的信任又有幾分?」
心底微微一緊。
我側眸瞥他,目色淡定,笑容愈發地涼,「該問的可以問,不該說的,你若再多說半句,小心我,撕了你的皮。」
最後一句話咬得極重。
男子眉目裡的笑風輕雲淡。
「四宮主還真是風趣。」
「我從來都不風趣。」
我冷眼瞥了此刻仍舊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的藍衣婢女,此刻她面色慘白,額上汗水直涔。旁邊站著的一排婢女面上帶著焦慮擔心之色。
「全都下去吧。」
我開了口,婢女們如臨大赦,一個個出門步履輕快,那個喝了巴豆粥的婢女,跑的比所有人都快。
房內再次只剩我們兩人。
蘇流觴悠然感歎,「阿汐就這麼放過那丫鬟了?」
我睨他一眼,「蘇城主,你可不要輕易轉移話題。」
他還是笑得優雅自如,「流觴愚昧,阿汐要同流觴說些什麼呢?」
死狐狸。
我盯著他,「鐵礦只防只守,你當真沒有其他動作?」
他勾唇,眸間深邃不可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