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剛跨進大門,一隻茶盞就往我這裡砸來,我側身避開,茶盞砸在門框上,然後落到地上,「叭——」的一聲碎開。
紫衣男子,怒色視我,眼底的陰霾濃濃湧起,似含殺機。
我被他的神情嚇了一跳,不明所以,「三哥?怎麼回事?穎寒剛剛還好好的,怎麼會——」
「你還有膽子問!」他鉗過我的手,拉著我走向人擠得最多,最慌亂的房門前。然後陡然將我的手甩開,「穎寒早產,你幹的好事!」
我微微一怔,目色一凜,「三哥這是什麼意思?穎寒早產與我有關?」
男子陰沉著臉,眉目間幽暗不定,他近我一步,「楓樹底下的八角亭內你是不是與穎寒碰過面?」
「是。」
他眼底一寒,再近我一步,「你們說了話?」
「是。」我不明所以。
他欺近我,聲音冷鷙咄咄逼人:「她身懷六甲你就不能讓著她?她哪裡惹過你你要對她下這樣的狠手?她身下流血倒在地上你就那般無情的不管不顧直接回府了?」
莫名其妙被說成這樣,任誰都心裡有火,「汐月不知哪裡讓三哥看不順眼了,三哥明說便是,何必把這些子虛烏有的事情往我身上說。我是見過穎寒同她說了一會兒話沒錯,只是妯娌間隨意談心罷了,聊完就走,她突然小產與我何干?」
「談心?」男子嘲諷一笑,目裡冰涼一片,「在殤清宮沒有人比你更怕冷,什麼樣的談心不好好在屋裡談偏生要到亭子裡吹冷風?」
他目光落在我臉上,似有冰涼飄至眉尖,剎那化成了寒人的霜雪。
「她約的我!」
「明明就是四宮主你喊主子去的!」一旁的婢女咬著唇說出的這句,看我的眼裡冰冷仇恨,似是恨不得將我剝皮啖骨。
「放肆!」我沉了臉色,認出這是先前八角亭上在穎寒身邊跟這的一個婢女。恍然間,好似想明白了些什麼,生生的寒冷透骨。
婢女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望著三哥的方向,「奴婢今天就算死在這裡也要為主子討個說法!」她轉頭看我,怨氣深深,「今日四宮主派人將主子約到八角亭內,四宮主讓主子去辦一件事,主子不依,然後兩人便起了爭執。四宮主惱怒,便伸手打了主子,把主子推到地上。主子身下馬上就見紅,四宮主卻理也不理直接走開了!奴婢人微言輕自然抵不得四宮主金貴,但也不能任主子被欺凌了過去!」
我冷眼瞥她,「胡說八道。」
「你讓穎寒為你做什麼事?」這話帶著質問,冰冷深邃。
「我沒有——」
「奴婢在旁聽聞四宮主讓主子在蘇二夫人的飯菜裡下毒!」
心底猛然一驚,我抬頭望他,「三哥,我真沒有——」
「南、宮、汐、月!」他咬著牙一字一句。
產房內女子的叫喊撕心裂肺。
一個婢女面色蒼白驚慌的從房裡跑過來,「三宮主,不好了,主子她失血過多,恐怕……恐怕撐不到穩婆趕來的時候了!」
「穩婆不在?你們就一直在給她接生?」我詫異不止。
驚惶出來的婢女見到我愣了愣,又馬上著急地看向南宮洺雪,「三宮主,這可怎麼辦呀?羊水已經破了。」
男子面上怒色聚成烏雲,眼裡卻又透著緊張焦慮。
「一群蠢貨!」我怒斥出聲,我想也不想便往那房裡走去。
穎寒才懷胎八個月,穩婆雖然早已制備好,卻也不是時時刻刻陪在身邊。如今早產,這些人竟然就以為生產容易自個兒幫忙接生?
剛走出幾步就被人攔了去路。
南宮洺雪冷冷看我,「你又想幹什麼?!」
「一群未經人事的婢女奴僕,你讓她們幫你接生孩子?」我側眼看他,推開他擋住我去路的手。
產房內女子因痛叫喚的聲音先前還很大,現在喊叫的聲音卻已經慢慢弱下去。
一盆盆被染紅的水從房裡端了出來。三哥的目光在那些血水上一落,目中神色微變,放下了攔住我去路的手。
我提起裙擺跨過門欄——
「三宮主,您怎麼讓她進去了!」仍跪在原位的那位婢女面露恐慌。
我冷冷回眸,「不讓我進,難道你生過孩子?」
瞬間婢女面容蒼白如雪。
我挑了簾子走進內室。
濃重的血腥味,煤炭味,見我進來,房裡面五個婢女面帶驚慌的瑟縮在一處。
我看了眼地上擺放的四個炭盆,「要把人熏死?撤三個出去!」頓了頓,「再去打兩盆熱水來。」
婢女一個個應聲而出。
房內終於只剩下我與穎寒。
穎寒躺在床上,蒼白著臉,額上的汗水沾濕了發,一雙淡眉緊緊擰著,看到我,她目色有些躲閃,蒼白無力的聲音:「四宮主……救我,救我孩子。」
我冷冷看她,「你欠我個解釋。」
她面容淒苦,身下一直淌著血水,雙手緊緊拽著被褥,發白的骨節、清晰可露的青筋,「她們要挾我,拿我的孩子要挾我讓我誣陷您,三宮主不會對您怎麼樣,但她們會一直為難我的孩子到長大,四宮主,我怕……」
「她們是誰?」
「不能說,我不能說……」她眼裡已經朦朧一片,淚水花了一整臉,「四宮主,我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我把我這條命賠給您,求你……」
「你的命我要來有什麼用?」我睨著她,在心底氣憤不已。
「這孩子……這孩子是你的侄兒呀……」
「閉嘴!我的侄兒我自是會救!」
她淒淒看我,倒果真忍著痛不發聲。我坐到床尾看她此刻的狀況,突然見她眼睛看著我身後驟然睜大。
我狐疑回過頭去,卻見那裡只有一張鏡子,其餘什麼也沒有。
再將視線移回,整個身子劇烈一抖,我被驚嚇得從床上跳起——
床上的穎寒雙目睜得老大,連嘴巴也是張開著的。白皙細嫩佈滿汗珠的脖子上深深插著一支銀簪,鮮血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