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當然是讓二狗聯繫火頭我們的時間不多,必須盡快完成所有事情。第二天,二狗就以魚雷的身份呼了火頭。火頭回過來電話,二狗只「喂」了一聲,火頭就掛了電話,他聽出聲音不是魚雷的。二狗再回過去,對面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你找誰?」二狗說:「我找火頭哥。」女人說:「這裡沒有火頭哥,我們是公用電話,沒有你說的人。」
無奈之下,二狗只好重新呼了魚雷一次,這次留下的訊息是:我是魚雷的兄弟,他有點急事讓我轉告給你」「。過了一會兒,電話再次響起,二狗接起,這次傳來一個甕聲甕氣的童音:「你是誰?」二狗不信這是火頭,但他還是認認真真說道:「我叫二狗,是魚雷哥的兄弟。」
童音還在響起:「哦,我聽說過你,你找我有什麼事?」
二狗更驚訝了:「你是火頭哥?」
「對,我是。」童音還在繼續,聽上去不過四五歲,竟會是魚雷哥的上線火頭?
二狗覺得不可思議,抬頭看了看旁邊的我和葉展。我衝他使了個眼色,讓他該怎麼說就怎麼說。二狗便說:「魚雷哥不小心被抓了,他讓我交一封親筆信給你。」
童音道:「怎麼回事?」
二狗說:「說起來挺倒霉的,魚雷哥開車給我送貨,偏巧碰上交警查證、查車,就將他扭送到公安局去了。我在公安局有點關係,就和魚雷哥見了個面,他寫了封信讓我交給你。」
童音道:「你念給我聽吧。」
二狗說:「魚雷哥不讓我看,他希望我能親手交給你。」
對方沉默了一陣子,說道:「好吧,明早八點,城南日照廣場,你穿什麼衣服?」
二狗如實說了,但火頭沒有說自己會穿什麼衣服。
掛了電話以後,二狗奇怪地說:「怎麼是個孩子呢?」
葉展說:「應該是使用了變聲器,這玩意兒現在哪都有賣的,不稀奇。」
又討論了一陣,我們認定這個火頭比之魚雷更加謹慎小心。他讓二狗明天到廣場,可是廣場那麼多人,兩人怎麼相認呢?看來火頭是想看看二狗有沒有被警察跟蹤。明天早晨,二狗在明,火頭在暗,我和葉展就不能跟著,遠遠跟著也不行,否則會引起火頭的警覺。如此,我就向二狗交代了一陣,重點是兩點:1,火頭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2,不要說太多話,言多必失。另外,比較不錯的一點是,火頭聽說過二狗,二狗升任三線的機會就大大增加。
第二天早晨八點,二狗如約來到向陽廣場。向陽廣場在一片家屬樓的背後,這個時間有很多老人在鍛煉身體,還有賣氣球的,賣玩具的,跑來跑去的小孩。二狗在廣場轉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人物,突然冒起的噴泉還弄了他一身水,旁邊的小孩指著他哈哈大笑。
二狗坐在長椅上緊張的左看右看,有點做賊心虛的感覺。他想起那個童音,忍不住去關注遍地跑來跑去的小孩,好笑的想火頭不會真的是個娃娃吧?正這麼想著,一個蘑菇頭的女孩就朝他走了過來。女孩只有七八歲,一雙眼睛無比清澈,轉瞬間就站到了二狗身前。
二狗更加緊張,連忙站起來說:「火頭哥!」
七八歲的女孩極低,所以二狗還得微微彎著腰。女孩抬著頭,把一張紙條遞給二狗。二狗疑惑地接過來一看,看完以後就把紙條撕碎了。再抬起頭來,女孩已經不知去向。
他看看左右,朝著賣氣球的中年大叔走過去。
「大叔,買三個氣球。」
「為什麼要買三個氣球?」
「家裡著火了,我要買三個氣球回去滅火。」
很奇怪的對話,但是大叔將三個氣球交到他手裡。二狗握住氣球,感覺手心裡多了一個小紙團。走到背靜處,他打開紙條一看,上面寫著:下午三點,陽光商廈三樓男裝部。
然後,二狗就回來了。我和葉展聽他講完,互相對視著看了一眼。這個火頭果然小心,看來他已經到現場轉過一圈了,確定二狗沒有問題才又約了時間。下午三點,二狗再次出發,準時到達陽光商廈三樓男裝部。但是他左等右等,就是不見火頭的身影。男裝部很大,二狗轉了兩個來回,來這裡購物的都是成功男士,二狗瞅著誰都像火頭。到了三點半,依然沒有任何火頭出現的跡象。即便如此,二狗也只能繼續等下去。過了一會兒,他有點尿意,便去上了個廁所。出來以後,他看見一個穿著灰夾克的男人在外面洗手。二狗沒當回事,也過去洗手。灰夾克低聲說道:「魚雷的親筆信在哪裡?」
二狗驚訝地看向旁邊:「你就是火頭哥?」
灰夾克點點頭,他還戴著一頂鴨舌帽,帽簷壓得很低,將他的半張臉都遮住了。
二狗擦了擦手,將親筆信交給火頭。火頭接過折成正方形的信,也沒有當場拆開來看,而是直接揣在兜裡就走了。整整兩天,火頭再也沒有任何消息。不過我們並不著急,斷言他肯定會聯繫二狗,少了個三線可不是開玩笑的,下面多少四線、五線等著供貨?
第三天上,火頭終於回了電話,約二狗在開元路的一個咖啡館裡見面。我們發現火頭膽子很大,他和魚雷完全不是一個路數的。魚雷見面盡量在荒蕪偏僻的地方,而火頭見面則在熱鬧人多的地方。到了咖啡館裡,火頭已經到了,這是他第一次守約。火頭還戴著那頂帽簷壓得很低的鴨舌帽,二狗看不清楚他的長相,只能判斷他的年齡約莫在四十歲左右。
我和葉展坐在咖啡館的監控室裡,以我倆的身份當然可以隨意進入城南任何一家店面的任何房間。攝像頭對準火頭,我們也看不清他的模樣,除了那頂礙事的鴨舌帽外,他始終在低著頭和二狗交談,這使得他的長相更加神秘兮兮。葉展想了想,便出去交待了一下。過了一會兒,一個服務生端了兩杯咖啡過去,在往桌上盛的時候,「不小心」打翻到火頭身上。
火頭抬了一下頭,衝著服務生怒目而視。服務生嚇壞了,連聲說著對不起,然後拿出紙巾為火頭擦拭。火頭擺擺手,決定不再計較,服務生這才離開。火頭繼續低下頭和二狗交談,但他剛才抬頭的一瞬間已經夠了。能在城南做到二線的,確實是有一定勢力和背景的人物。
監控前面,我和葉展同時呼出聲來。「火頭」竟然是稅務局的馬局長,沒想到這傢伙除了愛賭博以外,竟然還有這樣的一個身份。倒也是,他在金屋常常豪擲百萬,只靠收受的黑錢恐怕也不夠他揮霍。怪不得魚雷說火頭有能力救他,馬局長要是出手的話,恐怕龐國宏也得給點面子啊!葉展和馬局長挺熟的,經常相約去吃個飯、洗個澡什麼的。葉展平時的職責就是和這些政府官員來往。葉展說:「平常覺得馬局長就是個草包,貪財又好色,沒想到竟然還有這一面,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當即,我就把這個情況匯報給龐國宏。龐國宏聽了久久不發一言,這條產業鏈的水深到讓他這個局長也極為震驚了。「查,查到底。」龐國宏說:「一竿子捅下去,弄死幾個算幾個。」
火頭和二狗談了二十多分鐘,大概就是聯繫方式和交易方式,其他的都沒有細說,甚至沒有提到魚雷。在他們心裡,魚雷已經是過去式了,馬局長根本沒有想過要去救他。說完以後火頭就走了,來去都是乘坐公共汽車,普通的就像是個早出晚歸的工人。
魚雷和下線交易的方式全憑一台呼機。憑著這台呼機,二狗逐漸搞清了自己的手下。他成為了三線,手下管轄著大概二十個四線,二狗所要做的就是從火頭那裡拿貨,然後把貨供給這二十個四線。這些四線還不知道魚雷已經死了,看著過來交易的換成二狗時都大吃一驚。不過他們很快就適應了,換一個上線對他們來說完全沒有影響。而且在二狗的協助下,他們在城南的毒品生意越做越火,業績遠遠超過其他的三線團伙。四線們有互相往來的,自然羨慕不已,紛紛投身到二狗這一支線來。二狗的隊伍逐漸壯大,成為城南毒品圈的風雲人物,處處有人巴結他、奉承他,開口閉口都是二狗哥。
從小到大,二狗何時享受過這種待遇?他在奉承中迷失了自己,覺得自己是城南黑道上跺一腳抖三抖的人物了。我和葉展讓他經常和火頭聯繫著點,想辦法約他出來洗澡吃飯,溝通溝通感情,二狗嘴上答應但是從不去做,每天就是和一幫四線吃喝玩樂。魚雷做三線的時候都不敢這麼囂張,處處小心謹慎生怕落人把柄,二狗就無所畏懼的成天吃喝玩樂。